第八十九章
兩人都是經歷無數生死的人,自然知道此刻該怎麼做,白小一跟在雪妖王的後面,先離開了。
顧景然則跟著唐肖來到一片空地上,他選擇唐肖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僅因為他和唐肖已經打過有對付他的經驗,還因為,此刻冰面上還站了一個殘面的男子。
那個小丫頭的心裡漏洞太大,2代鬼王幾乎藉由她的心裡漏洞殺死了她,何況這個2。5代呢。
而自己的心理漏洞雖然也不小,但最起碼,沒那丫頭那樣嚴重。
白小一跟著雪妖王穿過一條小溪,雪妖王在前面背著手停了下來,只見他的身後是一座木屋。
「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嗎,進去換上幻憶衣。」他用手指了指身後,一片白雪和風中,神情依舊不動。
白小一看看他身後的木屋,再看看他。
「怎麼,不敢?」雪妖王嘴角露出一絲嘲弄。
「沒有。」她歪歪腦袋吸了一口氣,走進屋子。
只見屋子的床上,果然擺著一套淡薄的白色長袖裙子,胸前是青色繡花,看起來有些像古裝,又有些像民族風的文藝裝。
屋子裡有暖爐,還是很暖的,她吸了吸鼻子,脫下了衣服,換上。
一瞬間而已,她就陷入幻覺。
那是一個女人的記憶,沒錯,她現在在讀取的正是一個女人的記憶,也許這記憶正是儲存於這衣服中,她一穿上就直接看到了。
但是有一點白小一還是可以確定,這個女人不是她,或者跟她完全無關。
那是一個長得非常之美的女人,用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或是傾國傾城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確定是南宋時期。
女人是個才女,家中也是當朝顯貴,從小盡享榮華富貴,她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而且還是個法力超群的道士,再加上其骨資奇妙,練就了一身變化莫測的魅惑之術,儘管如此,女人的性格卻是洒脫淡然超俗的,她一般不會主動勾引男人,有必要的時候,只需一個眼神,一個細小的動作就能吸走男人的神智,這卻不是靠道法,而是依靠她本身的美貌與身姿。
是的,長期的修養使她絕美的外表更是煉化了入骨的優雅與柔弱,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中的狐狸精。
她的名字叫做葉許,小名叫許兒,家中的人,都叫她許兒。
作為許兒這樣一個人間極品女子,身後追求者自然是無數的,上門求親的人幾乎把葉家的門檻都踩破了,就連皇帝也傾心許兒。
只是許兒也是個有能耐的,她可以選擇不嫁入皇室,就在她17歲的時候,她有了一個未婚夫,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個大將軍。
大將軍不僅能征善戰,而且外表極其俊朗,兩人可以說天造地設,天生一對!但是經過短暫的相處,許兒發現自己並不能喜歡上大將軍,轉而喜歡上了大將軍的弟弟,一個純陽體,當然,許兒喜歡他並非因為他是純陽體,而是真的被他的性情所吸引。
當時的許兒,是何等的大美人,將軍的弟弟雖然有過拒絕,但最終還是無法控制陷入美人的心思中,更別說,許兒的興趣愛好又是與他如此相似,都是渴望下半生不問功與名的人。
兩人一同遊歷山河,此刻,大將軍和弟弟也是恩斷義絕,只是遊歷到一處之時,大將軍的弟弟忽然告訴她,他其實真的不喜歡她,也從未動過心。
接下來的事情,就說不清楚了,而且,記憶也模糊,看到這裡,白小一知道,原來,這衣服里裝的並非是許兒的記憶,而是一個旁人對於許兒的記憶,也許,是許兒的貼身侍女也說不定。
總之,後面主要是許兒在一些男人中的情感糾葛,並且由於大將軍的干預許兒很久沒再見到將軍的弟弟,再後來,就沒有後來,而最後可以看出,她身上這件衣服以前是許兒的舞衣,後來被貼身侍女給保存,不知道是誰將侍女的記憶封印在這件衣服里,而這衣服也是用特殊的材質做成,可保千年不壞。
看到這裡,白小一坐起身,眼中閃過一抹冰冷。
可以肯定的是,許兒沒過多久就死了。
「所以,柊老師接近我,是想借用我的身體讓許兒復活?」她神情冰冷地看著眼前的雪妖王。
雪妖王不置可否地看著她。
沒錯,許兒和她一樣,是極陰之體,如果沒有純陽體,很難活下去,如果是其他鬼魂想復活,雖難,卻也並非毫無法子,只需要找到一具合適的身體,和一些沒人性的禁術。
但是許兒生前是這樣的體質,她的魂魄也與常人不一般,如果想復活,必須借用另外一具差不多的身體,偏偏這樣的身體,如果沒有很多巧合,萬年都不會出現一具,因為它必須是極陰之時,在鬼道里出生,並不是隨便抓個孕婦在這個時辰去這個地點就能生出來的,這裡面有很大的幾率問題,還要結合家族的生辰八字,總結下來的概率,幾十億分之一都沒有。
所以這具用來複活的身體,只能是她。
至於那個將軍的弟弟,許兒的侍女見他見得並不多,卻也可以從他的記憶中看到,儘管面目不同,儘管眼睛的顏色不同,但是那迎面給人的感覺,正是柊音無疑。
從侍女的記憶可以看到,許兒後來沒再見將軍的弟弟,想必這也是她沒活下去的理由,那麼,按推理來講,將軍的弟弟也就是柊音很有可能出於內疚幫助許兒復生。
但是——
「過去我的命運牢牢被你們掌控,但是也謝謝你們,因為沒有你們,我永遠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我相信老師,你們的手段對我沒用。」
「所以。」白小一的眼睛認真地看著雪妖王,「你們這群人,我死前,能帶走幾個是幾個。」
此刻面前人只有最純粹的殺意,雪妖王一挑眉,倒是沒想到這個孩子頑強成長到如此地步。
「天地正道,我不會再受你們蠱惑。」
其實換句話說,這孩子要不是情感上執著於過去的那些陰影,她現在已經到了能預知未來的地步了吧,她這樣的心境已經很對了,對到只要放下陰影,就可以了。
可是偏偏,雪妖王嘲弄地勾起嘴角,一個人能割肉,能割情,最難割掉的就是那內心深處的陰影,本能上的恐懼。
兩人閃身至木屋外。
「你要怎麼對付我呢?」雪妖王抱著手臂,閑閑地看著她,「現在誰都知道,你是史上心理缺口最多的道士。」
「試試就知道了。」白小一從乾坤袋裡祭出桃木劍,雖然只穿了一件淡薄的長裙,但是雪色下,戰意高昂。
「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別凍死了,你的衣服我已經全部燒了。」雪妖王嘲弄道,往旁邊一閃,避開了桃木劍。
緊接著,只見漫天的冰凌中,一個纖細而且十分漂亮的身影混在冰凌里向他席捲而來。
見這冰凌,她忽然想起凌北他們的冰凌術,想必,是跟眼前人做過交易學來的吧。
「沒用。」雪妖王大袖一揮,緊接著,她就陷入一片幻術中。
沒錯,她心靈漏洞太多,很容易中幻術,如果對方沒比她厲害,那麼幻術必然困不住她,如果對方的實力和她差不多,那麼幻術就很難脫出來了。
白小一在空中旋轉后落單膝跪地,儘管如此,她手上的桃木劍還是擋掉了雪妖王的手。
只見眼前是實驗室,一個男人正在打開她的腹部查看她的器官,那種對實驗最強的恐懼一瞬間就從她的心裡迸發出來,她睜開眼,只見自己的肚子上出現了一個長長的裂痕,鮮血正要噴湧出來,沒錯,這種幻術,幻覺里的傷害,會對她造成真是傷害,她若無懼,自然不會為止所傷,偏偏無懼是不可能的!
白小一往自己的傷口貼了張止血符,站了起來,無數次生死磨礪使她憑著感覺閃到了雪妖王的身側。
學妖王的武器便是意念,他用意念擋住了她的攻擊,所以他只是淡漠地看著她的桃木劍落在自己的眼前,卻無法前進一分。
而後他忽然化成一道虛影閃到了別處,白小一的腦袋裡幻境還在不停地更換,她努力轉移注意力跟上雪妖王。
只不過一會兒,她身上什麼傷口都有了。但她還是如影隨形地跟著雪妖王,甚至速度比雪妖王還要快。
「置妖符。」一個符咒被秒寫打了出去,她把桃木劍換到了左手,配合風刃一同攻了過去。
這是什麼符?雪妖王看著莫名其妙飛來的符咒,道家那些符咒他哪種沒見過,但這是?他試著接了一下,發現自己被挪了出去,而白小一之前埋在那個方向風刃卻如影隨形而至,雪妖王連忙擋下那些風刃。
看來這丫頭,是真的不打算活了,冰天雪地穿這麼點兒跟自己在這斗。
依她這體質,就算他們是平手,她也先凍死。
無數置妖符從前面打來,雪妖往打掉了一些,卻還是被兩張給帶到了溪水裡。
「冰晶陣。」他是雪妖王更是狐妖之王,是千年一見的雪狐,在雪地里,自然是他的優勢。
白小一站在溪水裡凝聚靈力以拳頭轟碎了旁邊出來困住自己的冰晶。
但是緊接著,漫天的冰晶幾乎讓人無可躲避!幾乎一瞬間就將她給砸了個正著!但是雪妖王發現,他的位置突然換了!開什麼玩笑!眼前這怪胎,會用被發現至今20多年卻無人能用的空間遁術,並且將這種遁術演化出了一種瞬身術,現在,她居然能將這種遁術再變為一種穿牆符術,即是置妖符,他本以為那只是把人挪個位置而已,沒想到,是可以把人從一個空間挪到短距離內的另外一個空間!
所以此刻,他正在冰晶里,和眼前人面對面,兩人距離之近幾乎就是他低個頭鼻子就要碰到鼻子了。而雪妖王這才留意到,冰晶外面,她的那把古琴高高懸挂,這是,同歸於盡式?
「別想太多。」白小一提醒道,「我還沒想跟你同歸於盡,我不止你一人要殺!我滅了你后,我指不定還能活著。」
雖然她也會重傷!但是,她一定會讓他死!
「好狂的丫頭!」雪妖王挑眉!
但也就在這時,忽然,冰晶里燃起了一陣火焰,這火焰看似大卻燒不著人的皮膚也化不了冰晶。
但是,這火焰卻是燃燒靈魂的,雪妖王眯起眼,此刻也顧不得了,只得運行起自己的極限!
眼前的人也在運行極限,沒錯,殺掉他就此一舉!
兩人都是看著對方,瘋狂地運行著自己的全部靈力,眼對眼,鼻對鼻,沒有人敢鬆懈一點。
好強的戰意!雪妖王盯著她的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靈力幾乎觸碰到無法繼續溶解的時候,冰晶忽然爆炸開來。兩人紛紛落進旁邊的瀑布。
一進水,白小一就朝著學妖王游去,此刻是在水裡,雪妖王是妖,自然是他更加靈活。
他還有靈力,他很想使水面全部結成冰晶,來困住眼前小丫頭,但在那一瞬間,雪妖王青黃色的眸子卻猶豫了一下,此刻半張臉鑽出水面的青眼丫頭,那雙乾淨的青綠色眼睛,散發著天地間最乾淨的氣息,彷彿是時間最純凈的水珠子,卻配合著她那貼著臉的長發透露著天地間都難以解釋的誘惑。
而後,雪妖王就感覺自己被她用術推到了礁石邊,儘管兩人還在水裡,白小一的桃木匕首抵著他的脖子。
此刻眼前的小丫頭,許兒的舞衣,將她的纖弱卻無比美好的身段展露無遺,長長的頭髮貼在身上,看起來,當中宛如水中妖靈出世一般,那一瞬間的美好,就是神仙也是會疑惑的。
「你覺得你真的殺得了我?」雪妖王還是一派淡漠,抿唇看著她,「你我只是平手。」
許兒有自負天下無雙的美貌,但這丫頭,確實不比許兒差,也怪不得,許兒那麼期待她的肉身,即便如此,平時情況下許兒當年那種漫不經心就能流露出來的風情是這丫頭沒有的,但是,就剛才那一幕來看,這丫頭甚至有點點勝許兒,也可以理解為,這丫頭並未長成。
「同歸於盡式還沒玩。」白小一細小的手腕上漂亮但冰冷無比的手掌抓住他的手,雪妖王可以看出她全身都在發抖,眼神卻堅定無比。
「你我,其中一方生命耗盡之前,這個儀式不會停。」她連說出的話都開始抖了。
只見兩人合攏的手上,她的陽氣,他的妖息正在不停地往外泄,沒錯,陽氣和妖息都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東西,從現在開始,比的是時間,是他們誰能堅持更久。
「你憑什麼認為你能死在我後面。」雪妖王淡然地看著她,「就憑你那麼點兒陽氣?」
「我以前遇到一個人,他教我,即便曾經身處逆境,也要始終向上,那時候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我遇到的第二個人,他徹底教會了我,以身作則教會了我。」白小一已經抖得不能再抖了,只是青綠色的眼睛依舊執著地看著眼前的絕美男子。
「天地公道,我不死在你後面,我就不配當這個首席。」她咬著唇,她的身體早就被凍得幾乎沒有知覺,而傷口處又疼得彷彿有人在撕一般。
「就為了所謂的正義?」
「就為了你所謂的正義。」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很纖細。
她咬著唇閉起了眼,痛苦卻堅持的模樣,看起來令天地失色。
她的陽氣,必然是要比他體內的妖息要少的。
雪妖王自然再清楚不過,她的陽氣,甚至不如普通人。
「罷了,你這丫頭。」雪妖王說著另外一隻手大袖一揮,「我也救不了你了。」
他自然看得出來,即便這丫頭有可能意志力超強撐到他死再結束,但即便是現在中斷儀式,她出去后,也會因為陽氣損失太多而沒多少天可活了。
能救她的只有……
白小一隻感覺到一股眩暈迎面而來,而後她看到了一道五彩繽紛的隧道在眼前打開,她被一股吸力帶進了隧道里,但是她也顧不得這隧道有多美麗了,因為全身的傷痛讓她幾乎窒息。
「記住,千萬別改變歷史。」雪妖王的嘆息遙遙傳來。
等感覺到自己從隧道里出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陣溫暖,而後,頭頂一個很溫和的聲音響起。
「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