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偽物——黃月獨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上天本來就沒有仁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沒有眷顧的。
或者說淡漠的注視著世間萬物。
就算你再孤獨，再幸福，他也只是看著，看草木，看石頭般，沒把你當做特例。
我——獨斷無面的班長黃月。
我是這樣認為的。
這個颯爽的名號是誰給我取的呢。不出所料的話是岩白那塊石頭。
說到岩白，不得不說他是個有趣的生物。不是說他外貌出眾，他的外貌就算扔河裡也可以冒出半個頭，就像傻帽的河童。
況且我也不認同世上有河童這一說，包括地獄的存在，我也不信。
——就是說，我不認同世間的任何偽物。
偽物，人類幻想、創造出來的東西，賦予精神寄託，賦予名字，賦予外部數據和定義。
即——
人類的外表是偽物。
沒有實際意義的怪談、傳說——是偽物。
沒有內在的包裝、廣告、名號——是偽物。
虛構出來的故事、激勵自己的人生信條——是偽物。
——二次元是偽物。
要說的話，我確實被虛假的偽物吞噬過。
人類總會犯錯的。
為了不斷看清世界，總要向幾條沒有盡頭的迷途走去，才會發現此路不通。
才能正確認識到陽光大道的坦蕩。
對了，說到被偽物吞噬，還真不得不提起岩白。
岩白——即是人造的偽物。
被身邊的家人用偽物的思想從世界中隔離出來，灌輸虛構的思維、信條。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
「吾為了改變世界而生，吾為了堅信二次元的力量而活。不是正義的夥伴，吾即是正義！」
多麼可笑。
關於這些，是我被偽物吞噬時期知道的，關於岩白的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一位可憐的少年而已。
當這位少年消失后，我便看清了偽物，沒什麼力量的、弱小人類臆斷出來保護自己的外殼而已。
——這些偽物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也拯救不了，什麼也挽回不了。
弱小，低等，單細胞微生物產生的廢棄物而已。
然後。
我接受了現實。
終於得以回歸正道。前人走過的坦途之道。
我獲得了力量，現實的力量。
與人為善，以理服人，用正道的思想指引迷途的人。
覺得是時候去改變那位少年了，於是我走進了齊大的校園。
真是湊巧，我和岩白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這不是上天的眷顧，是我主觀去改變，去行動的結果。
於是，剛見到他，我便說出了我的宣言——
「我會好好糾正你的，岩白同學。」
糾正，說是粉碎他偽物的外殼也不為過。
這不是報復打擊，是救贖。
就像他的離開救贖了我，讓我從偽物世界中打開一扇門一樣。
他也需要救贖。
可岩白似乎忘記我了。
也對，藏身於各種虛幻外殼之下，在自己世界中封閉，自甘墮落的人是不會去觀察外面的世界的。
只好慢慢去剝離他世界的外殼，就像剝雞蛋一樣。
大一一整學年，我都在觀察他的行動。
然後我發現。
——簡直完全是無可救藥的偽物。
就好像沒有「里」。
蛋殼裡沒有東西，連空氣都沒有。
這樣來說並不是偽物包裹了他，而應該說。
他即是偽物本身。
按照二次元的行動模式，遵循二次元的世界觀。
言語，思想，行動全都是二次元。不是受了二次元的影響而變成這樣，是他存在本身就是這樣。
——直接從二次元里穿越過來的生物。
二次元生物。
讓我無從下手的生物。
道不同，不相為謀——接下來是大二學期的事。
漸漸的，觀察這個奇怪生物便成了我的日常。
還是抱有點希望，期待能找出他內心的真實，被偽物吞噬殆盡的，岩白的本體。
某天課堂上，岩白向我問了「怪談之樹」的事。
一則校園怪談——也是偽物，虛假的，無意義的事。
這樣也好，揭穿這層虛假之後，岩白也許能看清世界的真實。
可沒想到岩白悟性極差，或者說就是按照偽物的世界觀去理解了，怪談事件也只被他定義為「當局者迷」。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世界觀的錯誤。
第二天，又出現了一位熟悉的人物，當初綁架岩白的大魔王——他的未婚妻。
驚訝，詫異。
岩白不是二次元生物嗎？現實中的未婚妻也是偽物？
所以我向嬸嬸求助了，我們班的班主任，張小靜老師。
讓她去揭穿岩白的虛假幻想，未婚妻什麼的，怎麼可能存在於現實中。
如我所料，從小靜老師辦公室出來的岩白精神渙散。
——肯定是偽物的外殼破碎了而驚慌失措。
最後他大喊著「不要趕盡殺絕啊！」逃走了。
趕盡殺絕嗎？破除的應該只是外殼，是偽物而已，趕盡殺絕之後顯露的，才是本源，才是真實的自己。
沒想到過了一天之後，岩白又復活了。偽物的外殼復活了。
大概是周五那天，早上是小靜老師的課。
岩白很早的來到教室，對著我說出了中二的台詞。
真是頑固。
還說了一通頑固的理論。
大概意思是，我——現在的黃月才是偽物，不願承認真實的內心的我才是虛假的。
可笑。
沒體會過被偽物吞噬的孤獨，沒意識到孤獨可怕的人怎麼會知道我的痛楚。
一個完全的偽物指著我說我是偽物，並義正言辭，怎麼能接受。
所以我還擊了，用名為「真實」的武器。
真實的五指。
耳光。
意識到這樣或許不對，可我的手已經揮了出去。
我需要冷靜，於是我出了教室。
坐在圖書館門前的噴泉邊，好好思考了一下。
我的現在是偽物？
開什麼玩笑，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正途。
「道不同，不相為謀。」
——於是我這樣對不知為何又來找我的岩白說道。
他極力的否定我，我也在極力的否定他。
道不同，這樣我和偽物的故事就結束了吧。
後來我的嬸嬸，小靜老師告訴我，岩白去參加穹土山飛車大賽了。
可笑，偽物去參加現充世界的比賽？
很想看看他幻想破碎的樣子。
就這樣，嬸嬸帶我去參賽了，穹土山飛車大賽。
為了不讓岩白認出來，嬸嬸戴上了摩托車頭盔，她自稱是「無頭騎士賽爾提」。
真是用了偽物的外殼來掩蓋呢。貌似挺有趣，於是我也換上了巫女的斗篷。
——用偽物的外殼去接近偽物？
不敢想象的是，岩白最終獲得了冠軍。
從何而來的力量？虛無縹緲的——動漫里的台詞能獲取力量嗎？
就算相信虛構的二次元，也會反映到現實世界的力量？
「錯的不是你，是這個世界。」
我迷茫了。
——真實，敗給了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