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鬼
他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揉了揉鼻子,然後鬆開了手。
方君遙一直歉疚地看著他,生怕他是被她撞得流鼻血了,這會兒見他沒什麼事,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盯著他看,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思考了一下,伸出手向她行了一禮,「在下陸言止,幸會。」
「哦,額,在、在下方君遙,幸會幸會。」她手忙腳亂,連忙行禮。
陸言止點了下頭,然後手上眨眼間出現了一個饅頭,他慢慢吃了起來,不說話了。
方君遙尷尬了一下,忙翻出自己的乾糧慢慢吃著,這才覺得氣氛不那麼奇怪了,她中午吃過後就睡了,這會兒一點也不餓,但還是一口一口吃完了一頓飯的量,喝了幾口水。
陸言止任然慢慢吃著,不急不慢,吃完一個饅頭,眨眼間又變出來一個餅繼續吃,方君遙偷偷瞧了一眼他手上那個戒指,瞭然,再偷偷上下打量他幾眼,發現他雖然風塵僕僕,但是穿著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於是問道:「你是要去玄青門?」
陸言止咽下口中的餅,點點頭,「在下慕名前往玄青門,想要拜師修仙。」
方君遙好奇地問道:「你是哪兒的人啊?」
陸言止搖搖頭,「在下曾遭遇不幸,失去了幼時的記憶,是以不曾記得自己故鄉在何處。」
「……」方君遙感覺好彆扭,她還想搭話,可是看他回答完問題就安安靜靜繼續吃東西,她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好一個俊俏少年,怎麼學成了個書獃子!」爾生從她發間飛出來落到二人之間,背著手老氣橫秋地說道。
陸言止終於不再獃獃板板咽下吃的再回答問題,他滿嘴的餅都忘了下咽,瞪大了眼睛看著腳下這一指高點的小人,半晌才結結巴巴問道:「你、你是,你是什麼?」
爾生翻了個白眼,「叫我爾生大人。」
陸言止一個不小心,嚼碎的餅渣兒掉了出來。
爾生大人用鼻孔看著陸言止,哪怕陸言止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他揮手說道:「一個修仙者!應當風流倜儻瀟洒浪蕩!你既然要修仙!就不能一副窮酸書生的樣子,難看!俗!」
方君遙尷尬,風流倜儻瀟洒還行,浪蕩是什麼鬼?
陸言止看了一眼爾生,又看了一眼嘴角抽搐不定的方君遙,「這是……你的靈寵?」
「什麼靈寵!」爾生暴跳如雷,「我是器靈!」
陸言止連忙點頭,方君遙伸手將爾生拎起來,不顧他百般掙扎將他收了起來,這才說道:「他是我的朋友,有些傻,見諒。」
「無事無事,我覺得他很有意思,」陸言止連連擺手,「只是我失去記憶之後被一個秀才所救,跟著他時間久了,有時候說話會無意識學著他的語氣,倒是爾生大人說的有道理。」
他這樣就比剛才活潑了好多,方君遙終於覺得和他說話不那麼費勁了。
「你去玄青門拜師,那那位秀才呢?」
陸言止語氣有些低落,「他去世了。」
「額,抱歉。」
「沒事,他是壽元已盡,九十八歲,也算高壽了,我在那裡呆不下去,正好聽說了玄青門收徒的事,就來了。」
方君遙聽他這麼說得有些奇怪,問道:「為什麼會呆不下去呢?」
陸言止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秀才三十歲收留我,到他去世,我一直是這個樣子,附近的人都當我是妖怪。」
方君遙抽了一口氣,借著夕陽的光線仔細打量他,正對上他望過來的眸子,她眨了眨眼,臉忽然紅了。
這麼俊美的少年,看年紀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妖怪啊,而且,哪有妖怪自己上修仙門派自投羅網的?不過六十年容貌不變……難道他失憶前就是修士?
她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岔開話題說道:「好巧,我也是去玄青門的,要不我倆結伴一起走?」
陸言止沒有反對。
太陽終於落了下去,天邊只剩下一絲餘暉,方君遙將東西全都包起來,背上巨大的包袱,等在一旁的陸言止看了看幾乎和她一樣大的包袱,向她伸出手,「我幫你拿吧,這麼大的包袱背著,趕路速度太慢了。」
「哦,」方君遙把包袱交給他,陸言止手一動便將它收進了手上的乾坤戒,順手又拿出了兩顆月光石,遞給方君遙一顆。
月光石照得面前一丈亮堂堂的,方君遙道了聲謝謝,和他踏上了前往玄青門的路。
……
趕夜路不是很好的感受,方君遙自打出生以來沒走過這麼遠的路,也沒有在夜間走過山路,只聽遠處時不時傳來狼嚎,她想著這山中有猛獸,有毒蟲,一是覺得腳下的路都有些燙腳一般。
「忘了問,你修為有多高?」方君遙戰戰兢兢地往前走,一邊問走在她旁邊的陸言止。
「我失憶之後,自己慢慢摸索著修鍊了十多年,如今卻只有練氣四層的修為,勉強能使一些簡單的小法術。」
方君遙苦著臉,她練氣二層就只能靠拳頭了,早知道跟父親要些保命的東西,或者不要在夜間趕路,可惜她今天下午睡了個盡興,晚上不趕路,明日是萬萬到不了玄青門的。
「你聽,是不是狼嚎聲離咱們越來越近了啊……」方君遙聲音發虛,不時往四周看,她現在只能靠陸言止了,要真來了什麼猛獸,她除了撒腿就跑什麼辦法也沒有。
「看你那丟人樣!」爾生忽然鑽了出來,鄙夷地看著她,「丟我爾生大人的臉!」
方君遙氣得不行,「你厲害,你能幫我打跑猛獸?」
「切!」爾生抱著胳膊隨在她身後飛,一邊說道:「猛獸算什麼……」他話還沒說完,方君遙和陸言止便突然站住了,他沒停住,直接一頭栽進了方君遙的頭髮里。
「怎麼了怎麼了?」爾生掙扎著從她頭髮里爬出來,方君遙有些結巴,「這,這是,是什麼?」
前面,月光石亮度照到的最大限度的地方,是一棵大樹,樹上似乎掛著什麼,隨著風來回輕輕擺動,看陰影,似乎是一個人。
風從背後吹過來,吹得二人後腦勺發涼,陸言止壯膽子往前走了幾步,月光石的光朦朦朧朧照過去,那樹上掛著的確實是個人形。
二人再怎麼說也是修士,何況身邊還有個非人類的爾生,所以對鬼怪都不是非常恐懼,可是這大半夜,風冷颼颼地吹著,樹底下掛著個人,怎麼看怎麼後背發涼,方君遙咳嗽了一聲給自己壯膽,跟著陸言止往樹下走去。
湊近了看得清楚,果然是個人,還是個女人,面色青黑,正冷森森盯著他們,方君遙對上她怨恨的視線,嚇得連連後退兩步,才沒叫出聲來,但畢竟是個七歲的小姑娘,腿都有些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