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果
「小兄弟，小兄弟？」朱英托著方君遙從潭中出來，發現她面色蒼白，渾身冰冷，不住地打哆嗦，他連忙從乾坤袋裡找出乾淨衣裳，伸手要揭開她的衣服。
伸出的手卻被握住了，他低頭，發現方君遙皺著眉頭，伸出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腕，但是人還是沒醒。
方君遙還在那個黑暗的世界里，試圖和那個自稱是自己的人交涉。
「你說，你的敵人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
「是啊，」那個聲音帶了些淡淡的悵然。
「那他修為有多高？」方君遙強忍著害怕，但手指的顫抖出賣了她，那聲音說道：「我一直以為他與我修為相當，但是沒想到以我大乘中期的修為，對上他卻毫無勝算，他應當……圓滿了吧。」
大乘圓滿！也就是說，他只要再進一步，就立刻能夠渡劫飛升仙界！
千萬年來，飛升之人寥寥無幾，可是既然已經接近飛升，心境應當打磨圓滿，卻為何要做這樣殘忍的事情呢？她這樣想，便也這樣問了。
「因為，他不知如何，算出了我是他渡劫飛升的劫難。」
原來如此。
方君遙沉默了片刻，「那現在你逃出來了，他呢？」
「他派出人來追尋，但是沒能找到我。」
方君遙立刻緊張了起來，擔心的問道，「他還在找你嗎？」
「他現在不是在找我，而是在找你。」
方君遙搖搖頭，「我在千雲山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在找我。」
「那是因為我自盡逃脫之後，先借著秘法保持魂魄不散，然後再入輪迴，他再厲害，也無法插手六道輪迴，所以被我暫時逃開了，可是如今輪迴之後的魂魄真靈未變，他隨時可能找來。」
方君遙看了看自己枯瘦乾癟的手，「找來也只能找到一個練氣一層已經廢了的廢人罷了。」
那聲音笑了笑，「小姑娘，怎麼投生一回，少了這麼多銳氣呢？」
方君遙沒有說話，她只是試著在體內運行了一下靈氣，果不其然，練氣一層引氣入體後會留下來的一部分靈氣早就不知逸散到了什麼地方，體內空空如也，她現在還不如個凡人，至少凡人不會七歲就滿臉皺紋身體枯瘦。
「今日你既然找到了我，那便是命定你該擔負起我的仇恨，我會把這引魂珠留給你，同時魂魄與你融合，從此你不會再每天失憶，但你要努力修鍊，有朝一日為我復仇，這同樣也是為了你自己的自由，你不能拒絕。」
「我……」方君遙欲說什麼，識海忽然劇痛，冰冷的氣息衝進身體，她張了張嘴，再次失去了知覺。
……
朱英鬆開方君遙的衣襟，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他鬆了口氣。
只是裹著這一身濕衣服，在這密林中再待下去很有可能會著涼，但是這孩子哪怕是昏過去了也不許別人碰衣服，他搖搖頭，將她抱起來往熔岩那邊走去，那裡溫度比較高，等她醒來，衣服也就快乾了。
……
渾身冰冷，方君遙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從山上滾下來之後就掉進了冰窟窿里，不然怎麼會這麼冷呢？先是從識海，一層層冷到身體，再一層層冷到骨髓里，血液都結成了冰一般，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身體早就沒了知覺。
漸漸那冰開始融化，心頭血液開始慢慢鼓動，帶動著筋脈一層層活過來，方君遙皺皺眉頭，指尖碰到灼熱的什麼，她慢慢睜開眼，眼前一片紅光，朱英正在不遠處輕手輕腳搬石頭。
她慢慢坐起來，頭疼，腦中似乎多了什麼，可是又奇怪地很和諧，記憶沒有出現偏差，可她總覺得自己是忘了什麼。
一抬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手底下骨碌碌滾了出去，她連忙伸手扣住，一顆純白的拳頭大小的珠子。
「這是……」
「這是你之前說的那顆珠子吧？」朱英把搬起來的石頭放下，轉過頭看過來，「你倒是運氣好，真把它抓住了。」
「這珠子……」方君遙捂著額頭，她知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珠子，可是她想不起來它是為什麼會跟著她了。
朱英走過來，把手伸向珠子，那珠子忽地一下便消失在了方君遙手中，「看，它不讓我碰它。這東西有靈，只認你。」
方君遙掌心靈力一轉，那珠子便又顯了出來，「引……魂珠。」
「什麼？」朱英沒聽清。
「它叫引魂珠。」
「你怎麼……」
「是……一個人告訴我的。」方君遙搖搖頭，「可是我忘了那個人是誰了。」
「哎，這是你的仙緣，這東西不簡單，族中長老對它束手無策，偏偏只有你降服了它，」他語氣好不羨慕，「你小小年紀便有此仙緣，以後一定能仙途平坦，有所成就。」
可是方君遙卻慢慢搖了搖頭，下意識抬手看了一眼，七歲的女童手指細嫩，指甲泛著淡淡的珠光，可是這隻手卻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壓下滿心的驚懼，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看自己的手。
難道她真的忘了什麼？
「我……忘了什麼？」
朱英低頭看著她沉思的樣子，忍不住安慰道：「你可能是落水的時候嚇到了，沒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方君遙點點頭，終於想起自己還沒做完活，她站起身，那顆珠子已經消失在了她掌心，方君遙知道這東西其實就是暫時隱去了，一旦她運轉靈力便會出現，便不再管它。
「朱大哥，之前那兩個玉簡，你有沒有看到掉在了哪裡？」
朱英摸摸她的腦袋，「玉簡我收回來了，你今天做了不少，就先回去休息吧，反正這些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
方君遙點點頭，朱英將她送出倉庫，交代她自己回去，便又去整理倉庫了。
方君遙一個人回到自己院子，院中空空，她雖然是方家家主女兒，但是每一個修士自從踏入仙途便要學著獨立，所以她獨自住一個院子。草草收拾了一下，方君遙便爬上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今天她因為遲到，所以並沒有修鍊，但是今天在倉庫，她見到了不下幾百種靈草和法器，從某種意義上，她的收穫不比那些跟著叔祖修鍊去的弟子少，方君遙伸出手，瑩白的掌心一顆珠子緩緩浮現出來。
這顆珠子是她今天最大的收穫，朱英說這顆珠子在倉庫存在了很多年，卻連那些族中長老也拿它沒辦法。
但是，她忽然打了個寒噤，這顆珠子給她的感覺，是徹骨的冰冷，是無際的黑暗，是一切痛苦和絕望。
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