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塔
人會生病，機器會出故障，從我記事時開始，似乎除了時間本身，任何東西都是有保質期的。
而就連地球，也一樣會生病。
人病了，會吃藥，葯會殺死細胞里的病毒。
地球病了，也需要吃藥。
而我們，就是地球的葯。
我們是誰？後來，人們稱呼我們為——旅神者。
………………
「倒計時10秒，準備進入神之塔。」
「10。」
李墨游闔上雙眼，靜靜躺在宛似大膠囊的旅艙中。
「9。」
像這樣的膠囊，共有十二個，他們是第十批志願者。
「8。」
前九批志願者，沒有一個人回來，所以他們也被看做是去送命的。
「7。」
這十二個人里，有軍人，為了使命感加入志願者。
「6。」
有死刑犯，有癌症晚期患者。
「5。」
每一個志願者，在進入神之塔后，他的家人都將獲得二十萬的慰問金。
「4。」
李墨游，便是為了這二十萬，加入志願者的。
「3。」
他睜開眼，看著眼前那座高聳入雲的水晶之塔，一根根五顏六色的水晶柱子，如同簇擁的竹林，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2。」
從這座水晶塔出現開始，地球便變得不再正常，一種名為「神罰」的病毒席捲地球。先是植物，再是動物，最後乃至無機物，紛紛感染神罰，化為水晶。人們說，這是神明給予世界的懲罰。
「1。」
這座水晶塔猶如矗立在地球表面的碩大腫瘤，任何經過這裡的事物，乃至電磁波，都會被它所吞噬。畏懼之下的人們，將其稱為，神之塔。
「投放！」
十二粒膠囊尾部發射出噴氣，展開滑翔翼，飛向眼前的水晶塔。
一道奇妙的漣漪，如同盪開了時光一般，在天空中浮現。諸人只覺眼前一陣恍惚。
指揮部中，一位將軍默默點起一根煙，皺著眉頭。
希望這次，能夠有所收穫吧……
視野開始模糊，李墨游感覺眼前充斥滿了無數的光點，緊接著光點開始扭曲，某種撕裂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意識開始潰散。已經感知不到身體，觸覺、味覺、聽覺、視覺……統統散去。
我是誰？他迷迷糊糊地強迫自己不能睡去。
我是，李……李？
李……墨婷！
「墨婷！」一片黑暗之中，他大吼一聲，睜開了雙眼。
蕭瑟，寂靜。
這是一片布滿赤色砂礫的戈壁，寥寥草草的幾棵灰色的枯樹，插在戈壁之上。
一個破爛不堪，橢圓形的金屬艙，躺在他的腳邊。金屬艙里，所有的電子設備都燒成了渣滓。
疼。呲著牙，李墨游捂著腰從硬邦邦的地上爬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
翻了翻整個金屬艙，所有的電子設備，包括太陽能板、手機在內，全部毀損。如今艙里還有一支半自動手槍，三十六發子彈，一把軍刺，一根軍用萬能鏟，備用輪胎，帳篷以及兩桶備用航油。
另外值得慶幸的是，食物方面，有一整箱的壓縮餅乾與罐頭，水艙里的飲用水還是滿的。
好在經過之前的培訓，李墨游是知道這輛穿梭艙如何無電啟動的。
發動機一陣嗡鳴，穿梭艙尾部開始噴射出氣體，推動著四個鼓輪轉動起來。
「我，該去哪呢？」因為電子設備全部損壞了，穿梭艙無法闔上艙蓋，李墨游就像開敞篷跑車一樣，馳騁在荒涼的戈壁上。
「不過還真沒想到，這座水晶塔在外面看著就是一大堆水晶，沒想到進來后，竟是這樣的風貌。」之前通過各國科學家日以夜繼的研究，就推測水晶塔內部是一個異次元的位面世界，所以才有了投放志願者的計劃。
但是直到目前為止，志願者已經投放了好幾個批次，但從沒有任何反饋信息從塔中發射出來。而對於水晶之塔的研究，也陷入了停滯狀態。
所以對於這次的第十批志願者，指揮部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進入水晶塔后，儘力聯繫上外面的世界。
看著手頭燒成碳灰的無線電設備，李墨游苦笑一聲，他也總算知道了，之前幾批志願者都沒辦法聯繫上外界的原因了。
這個世界，似乎是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的。李墨游停下穿梭艙，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也只是徒費燃料罷了。
天空，有星星點點的亮光，讓大地顯得並不是太過晦暗。
翻開車柜子，裡面的指南針果然已經毫無磁性。李墨游倚著靠背，忽然覺得一陣前所未有茫然。
和自己同批進入的其他志願者在哪呢？還有前幾批人，他們還活著嗎？
這個世界有沒有其它生物？肯定是有的。因為就在他進入神之塔前，他親眼看到，從塔里飛出過一道巨大的黑影，猶如遠古神話中的飛龍一般。
那這個世界，會有智慧生命嗎？
就算有，它們能夠溝通嗎？會不會一言不和把我吃掉？
李墨游陷入思索之中。
習慣性的雙手掏入口袋，他忽然眼前一亮。
「哈哈，竟然有煙！」李墨游掏出香煙，美美的放在鼻尖嗅了一口。
因為電子設備全部損毀，車載點煙器也無法使用。李墨游空有香煙，卻點不著，急地滿頭大汗，甚至搞來兩塊石頭一張衛生紙，嘗試摩擦打火。
砰砰的石頭撞擊聲，迴響在空曠的戈壁之上。
而在地平線的遠處，幾道矮小的黑影，巍巍顫顫地，朝著李墨游的方向靠近過來。
「哎，可惜了。」李墨游放下手中的兩塊石頭，揉了揉被石頭震的有些發麻的虎口。
很久以前，大概是高中的時候吧。
那時他經常和一個好朋友放學后一起回家。
有一次，那個朋友問了他一句話：「墨游，你是不是很沒有安全感？」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走路的時候，總習慣性的往後看兩眼，而且即使是和我在一起，也保持了半米的安全距離。還有過馬路的時候，你總得左右不停顧看。」
「哈哈，我往後看是因為怕有小妹妹尾隨我，畢竟哥這麼帥。我和你保持距離是因為哥不搞基。至於過馬路，單純只是哥惜命罷了。」李墨游當時這麼調侃道。
只是等他長大后，這份敏感更加深重。睡覺時，他會盡量靠近靠牆的那一側，因為心裡下意識的覺得發生地震時，要躲在牆角。身在異地工作時，他總把錢包放在衣服內側的口袋。走在馬路上，永遠對路人有一份警惕心。
這份危機心，或許是與生俱來。
以至於他有時候也自嘲，自己缺少冒險精神，沒膽量。
可就是這樣膽小的他，竟然加入了生還率為零的，旅神者。
「來客人了？」李墨游揉了揉腰，那裡的傷口已經結疤，但還是隱隱作疼。
手槍，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