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聖馬里特大塊頭
黎明的陽光穿過窗帘縫隙,輕柔而持續的照進炎陸的卧室。這是他一貫醒來的時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美美的伸了個懶腰,然後披了那件紫袍,拉開了乾草做的窗帘。
朝陽已經升起,晨風吹來帶著濃濃的黃沙氣息。今天似乎應該出去走一走,準備一下試練的物資了。
氣溫逐漸升起來,但遠不能達到讓人感到溫暖的程度,被蒸乾的沙地上依舊透出陣陣寒意,而那些新建成的巨大石材建築同樣如此。從氣候角度來說,戈寨和莫高荒漠所有的東西一樣,根本不打算讓人感到舒服,它過去很糟,而以後……恐怕會更遭。
但這一切對炎陸來說沒有什麼不好,打小生活在雪神谷,這裡的絲絲的涼意正合了炎陸的心意。
漫無目的的在戈寨寬闊的大街上游弋,前面圍了一圈子人,炎陸循著嘈雜的聲響湊上前去。
這是一塊並不高的石台,但卻給人十足的壓抑質感,整塊高台已經被暗紅色的乾涸血跡染紅,雖然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但炎陸還是正確無誤的判斷出了這塊高台的作用——處決台。
此時上面正押著一人,跪倒在那兒,又是一個棕褐色皮膚的高地土著。
仔細觀察,那人留著光頭,腦袋在陽光下反射出鋥亮的光,光著膀子,棕褐色的皮膚上肌肉暴起,這是炎陸見過所有人之中最具男性肌美的一個,最給人深刻印象的是他雙肩的三角肌連著斜方肌以及前頸的胸鎖乳突肌連成一片,讓其脖子顯得異常粗壯,幾乎和他的腦袋一般大,脖子里的奴隸環也是特別巨大的。
真引人遐想劊子手一刀下去能不能砍斷這等粗的脖子。
劊子手是一個平洲人,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硬茬,此時他滿頭大汗,似乎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一刀將這該死的粗脖子奴隸斬首。
「根據《戈寨奴法》【4】第一條,蓄意傷害或者無意傷害致主人死亡者,斬首!死馬里特,在此判處你斬首,當即行刑!」一名官員模樣的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念叨道,應該就是他口中所謂的《戈寨奴法》。
無意為何要死?炎陸心裡一個問題升起,並十分不認同。他默默退出人群,背對著人群披上了那件紫袍。
「刀手準備!」官員喊道。
劊子手高高舉起他的斬馬刀,微微有墊腳的趨勢,生怕斬不斷奴隸的脖子似的。
「斬!」
「住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劊子手大吃一驚,一個踉蹌將刀砍在了奴隸腦袋前方,後者只覺得一陣清風從他頭皮拂過,看著近在咫尺的馬刀,他給了劊子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似乎在說:「你這蠢貨竟然砍歪了!」
官員循聲轉身,看到了紫袍掩蓋下的炎陸,並沒有發火,而是十分冷靜的靠上來,「這位大人為何阻止行刑?」
「他犯了什麼事?」
「他的主人騎馬時失足摔死,馬是他養的,按照《戈寨奴法》規定,無意事故致主人死亡之奴隸,斬首。」
「那該死的應該是馬,而不是他。」
「馬已經處死,現在是追究死馬里特馴馬不周之罪。」
「人死不能復生,何必在多傷一條人命呢?」
「大人宅心仁厚,高地奴隸死不足惜,請大人迴避。」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嗎?」炎陸並么有按照官員說的迴避,而是繼續追問道。在他心裡,他對高地人的好感遠遠大於平洲人,特別是平洲人中的官員。
「這個……」
官員的吱吱唔唔讓炎陸抓到一個破綻:「那就是有辦法了,請告訴我吧!」說完,炎陸取下遮住腦袋的斗篷,一張白皙清秀的臉出現在官員面前。
一定是御風城出來歷練的公子,官員做出了一個基本判斷,「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除非有人認領他。」
「認領」?
官員作了簡單的解釋,原來多年以前風王攻佔戈寨,持續了曠日持久的戰爭,戰後風王頒布了開源節流的政策,作為低等品的奴隸數量銳減,後來為了保全奴隸數量,其中就修改了《戈寨奴法》第一條,無意致主人死亡的奴隸貶為無主奴隸,可殺可領。只不過這類奴隸,大多無人認領,還是默認被斬首的。
「那我該怎麼認領?」
「繳十金然後做一下登記就行。」
炎陸一掏內兜,發現只有三金,有些尷尬的說:「我遊歷已經很久了,現在金子不夠了,能用這個質押嗎?等我收到錢再來贖回。」
「這是鎢鋼匕首!」官員瞪亮了眼睛,露出一抹貪婪之色,不過瞬間又收斂回去了。
「可以可以!」他朝著台上吼了一嗓子,那聲音充滿了興奮,「帶走!」
好好的一對匕首少了一支讓炎陸非常不爽,領著大塊頭出門來,在簽字的時候簽的是「拾陸」的名字,「拾」字簽的極為龍飛鳳舞,或者說潦草更為貼切,儘管不認識,官員還是連連點頭,直誇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出了府門,大塊頭一聲不吭,一直默默跟著炎陸,炎陸三步一回頭,看了看他,後者停下,炎陸再接著走,後者再接著跟,如此往複。
「你自由了,不用跟著我!」炎陸嚴肅的說,然後又走了,大塊頭還是繼續跟上。
瞄了一眼後方默默跟著的大塊頭,正值路過一家鐵匠鋪,炎陸無奈的搖搖頭,前去鐵匠鋪操出一把鉗子,踮起腳,「鏗」的一聲,他忽出一口氣,隨手將奴隸環扔在路邊。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奴隸,你愛跟著就跟著吧。」
大塊頭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看著炎陸,又瞅了瞅路邊被鉗壞的奴隸環,快速的跑了過去撿來,在炎陸不可思議的表情下又戴了上去。
「戈寨被佔領多年,為什麼這些原住的民奴性如此之強?」炎陸在心裡問道。他不再制止大塊頭,而是就讓他這樣跟著。或許,服從和跟隨,這就是身為奴隸的尊嚴,炎陸腦中一直迴響著這句話,一旦內心對這種尊嚴有所認同,就是終身為奴了。
「就當為了她吧!」炎陸腦海浮現一張略帶稚氣的美麗面孔,他想起了那個在長者樓那裡為了維護他而不屈忤逆長者的女孩。
炎陸再次回頭,踮起腳再次將奴隸環取下,他環視四周,見每人注意,便雙手發力,手掌微微變紅,隨後一把將奴隸環扯成兩段,「我不需要奴隸,我要的是夥伴!」
「我要的是夥伴!」
這句話久久在大塊頭腦海回蕩,曾幾何時,他們並肩作戰,一起抵抗平洲人的入侵,他們齊心協力,以夥伴相稱。
「夥伴……」大塊頭說出了第一句話。
「對!」炎陸拚命的點頭表示贊同。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炎陸一本正經的問道。
「死馬里特,上一個名字。」
「你還有很多個名字?」
「每個主人有更改我們名字的權力。」他解釋道。
「從今天起,我恢復你的自由身,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荒漠試煉,我的夥伴。」炎陸伸出一隻手。
「死馬里特願意!」他拚命的點頭,卻沒有握住炎陸的手,這和不近人情無關,這是奴隸根植於內心對主人的敬畏。
「太難聽了,從今天起,你就叫『聖馬里特』,這是我對你提的最後一個要求。」
「聖馬里特!」他高興的直跳,炎陸甚至可以感受到沙地在震動,似乎為了歡慶祝新主人的賜名,或許在他看來這是一種認主儀式。
炎陸不由得感慨,心頭的奴隸枷鎖,豈是撕爛一個奴隸環就能解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