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趙陽無奈隻得留守帳中,江成早晚都盯著他,稍有異動便跳出來阻攔,一時半會這軍中主帳竟成了樊籠,半分消息都遞不出去。
很快一月之期已到,寧長風帶隊伍回來複命,大張旗鼓地將喀澤等一眾人串成一串螞蚱似的綁在馬後遛彎,林為更是逢人便吹噓這是羌部落二皇子,偷襲他們不成生擒回來的,不到一個時辰,整個軍營都知道他們生擒了羌部落的二皇子。
趙陽不但不能動他,還得麵上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論功行賞。
圍過來看熱鬧的人更是裏三層外三層,無數雙眼睛盯著看著,想狸貓換太子都沒辦法。
趙陽急得焦頭爛額,那喀澤被收押前分明朝他抬了抬下巴,那是一個倨傲的、威脅的姿態。
他手裏攥著趙陽私通外族的證據,趙陽非保他不可。
喀澤陰惻惻地想著,踹翻了送來的飯盆。
“老子要吃肉!”他抓著監牢門大喊大叫,無人搭理。
負責看守的是江成的人,用刀鞘敲了敲欄杆,粗聲罵道:“叫什麽叫,一個俘虜還這麽囂張,愛吃不吃!”
說著將那飯盆踢一邊兒去了。
趙陽的消息沒能遞出去,羌首領的問責書倒先一步送來了軍營。
“怎麽說?”
寧長風坐在擂台上,單腳支起,嘴裏百無聊賴地嚼著草根裏那一絲甜味,視線落在遠處被簇擁著的羌部落來使身上。
早在回營前他就放了兩個羌族士兵回去報信,算算時間羌首領應該收到消息了。
“那來使翻來覆去替他們二皇子開脫,道我們抓錯了,讓我們放人,否則就要列兵壓境,殺進青川城。”匯報的是江成的親信,方才在帳外值守,裏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羌族人也不扯個像樣點的謊。遊玩,哪個異國皇子敢越過邊境線遊玩到敵國境內的,這不等著被捉麽?”
寧長風冷哼,他吐出嘴裏的草根,從擂台上一躍而下,拍拍手上的泥土。
“走,盯著去。”
來使在趙陽副將的陪同下,往監牢的方向走去,怎知剛來到門口,就見一人抱刀而立,見到他們並無相讓的意思。
副將皺眉嗬斥:“讓開,我奉將軍之命帶羌族來使確認二皇子安全。”
林子榮圍布捂臉,露在外麵的那雙眼卻凶悍:“我也奉將軍之命看守人質,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說的將軍,自然是副指揮使江成。
邊軍不比在京,江成威望本就比趙陽高,先前趙陽的親信遍布軍中要職,江成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如今那些眼中釘被拔去七八,局勢瞬間逆轉,趙陽處處受製,林子榮自然能扯起江成的虎皮做大旗。
那副將氣得直喘氣,“唰”地抽出刀:“你這是違抗軍令,我現下將你就地正法都無需報告將軍!”
林子榮冷冷看著他,彎刀已半出鞘,腳下不動分毫。
===第67節===
局麵一時僵住。
那來使雙手抱胸,吊起眼梢看著擋在監牢門口的林子榮,陰陽怪氣道:“看來趙將軍是不誠心了,那便罷,我這就回去——”
“別走。”副將慌忙抓住他,再轉頭時臉色已變得陰狠:“來人,將此人綁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他帶來的親兵紛紛抽出刀,一擁上前。
下一瞬卻紛紛倒地,捂著受擊劇痛的手腕鬼哭狼嚎,手裏的兵器早就被震落在地。
寧長風丟掉手裏剩下的石子,越過一眾哀嚎的士兵走到林子榮身邊,目光落在目瞪口呆的來使身上,開口便是一句譏諷。
“進了咱北昭人的軍營還敢這麽囂張,怎麽,營內有人替你撐腰不成?”
那來使被刺了一句,心虛地別開眼,色厲內荏地逼迫副將:“方才在趙將軍帳中說得好好的,出來就變卦,你們北昭人實屬詭計多端,我回去一定如實向我王稟報!”
副將夾在中間,臉色陣青陣白,卻不敢像對林子榮那樣對待寧長風。
其一是打不過,其二寧長風在營中聲譽極高,趙陽再三叮囑過不要與他正麵起衝突。
他掃過躺倒一片的親兵,識時務地往後退一步:“走!”
說完不顧來使鐵青的臉色,帶著親兵氣勢洶洶地走了。
寧長風在身後高聲道:“想要你們二皇子啊,拿糧食來換!”
……
“換他的人頭!”羌族境內,廣闊的草原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氈帳,呈半圓形拱衛著中間最大的一座,氈帳外圍用樹幹和土石搭起藩籬,東南西北四角各分布一座高台,狹小的窗口上架起□□,上麵駐紮著哨兵。
王帳內,那可讚打翻了侍女呈上的奶茶,他高近兩米,虎背熊腰,一巴掌呼在來使臉上,將他牙都打飛幾顆。
來使捂著嘴哆嗦著站起,朝這位暴躁易怒的羌王哭訴:“那趙將軍現今失了勢,就連一個小小旗長都能違抗他的命令了!”
那可讚猛地扭頭,鷹隼般的眼盯住他:“就是那個抓了我兒,還揚言用糧食去換的寧長風?”
使者點頭:“您不知他有多囂張,連趙將軍的親兵都敢打,可憐二皇子被他捏在手裏,不知是死是活——”
那可讚突然冷笑一聲:“趙陽那廝莫不是不想交糧,特地演這出來糊弄我?”
使者愣了愣:“不會吧,屬下看那樣子不像……”
“是不是試試不就知道了,來人備糧,老子去會會這個叫寧長風的!”
又過兩日,羌族帶來消息,稱三日後在柳樹坡一手交人一手交糧,並點名要寧長風帶人前往。
明眼人都知道羌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寧長風卻毫不在意,在趙陽快意的視線下領命而去。
柳樹坡距離大營疾行都要七日,是北昭國與羌族邊境線所在地,風沙和幹旱是這裏永遠不變的風景。
寧長風單手拽著韁繩,將喀澤駝在馬背上,獨身一人來到柳樹坡。
越過一個沙丘,遠遠便看到烏壓壓的兵馬站在邊境線前,個個甲胄上身,冷鋒刃鐵在風沙中閃著寒光,約有千人之眾。
見寧長風單槍匹馬而來,高踞馬上的那可讚不由冷笑:“膽子忒大。”
及到近前,寧長風翻身下馬,拔了塞在喀澤嘴裏的抹布。
“父汗救我!”
隻喊了一句,寧長風又給他塞上了。
“糧食呢?”寧長風問。
他孤身一人站在兵馬前,英俊硬朗的眉眼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掃過一眼便確定了人群中對為魁梧壯闊的那可讚。
那可讚打了個手勢,士兵朝兩列分開,露出身後滿滿當當數十車糧食,可算下了血本。
有了這些糧食,隴西營的士兵們便可熬過春荒,等來朝廷下一次撥糧。
現下容衍手裏攥著戶部的權力,想來不會再如往年一般克扣他們的糧食了。
“把車拉過來,直到我喊停為止。”
士兵們麵麵相覷,直到那可讚打了個手勢:“聽他的,拉過去。”
寧長風拎著喀澤開始後退,羌族士兵拉的拉,推的推,載滿糧食的車隨著他後退的動作一步步前進,直到寧長風喊停。
士兵們停下前進的腳步,緩緩站直身子,扭轉頭來個個警惕地盯著寧長風。
那可讚騎馬來到他麵前,他伏低身體,一雙鷹眼頗具壓迫力地盯住寧長風:“把我兒還給我。”
寧長風背後就是沙丘,他單腳踩在喀澤背上,姿態可說是放鬆。
他看著那可讚那張粗獷的草原漢子的臉,突然提起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你還記得阿依木嗎?”
那可讚皺眉,不知他為何會提起這個多年前被送往北昭國和親的小女兒。
“她被囚禁至死。”
話音剛落,寧長風踩在喀澤背上的腳猛地一踢,直直朝那可讚身上砸去。
那可讚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接住喀澤,等再反應過來時寧長風已翻過沙丘不見身影。
他麵色陡變,朝四周的士兵打個手勢,就見他們抽出彎刀,毫不猶豫朝麻袋上砍去。
此地風沙肆虐,糧食一旦被打散落地便會與黃沙混為一體,拾都拾不出來!
他想毀了這批糧食!
就在這時,附近十幾個沙丘後冒出重重人頭,他們拉開弓箭,對著高高揚起彎刀的羌族士兵就是一陣掃射。
羌族士兵紛紛倒地,那可讚心知中計,顧不得其他,挑斷綁在喀澤身上的粗繩,帶著他極速後退。
寧長風出現在沙丘尖頂上,彎弓搭箭,一箭射穿了喀澤的心髒。
喀澤渾身抽搐,從馬背上摔落,砸起一片黃沙。
“我兒!”
那可讚麵目猙獰,翻身踩在馬頭上一躍,手持雙刀直奔寧長風而來。
刀刃相擊的聲音清脆不絕,寧長風扔了弓,手持一把長槍,槍尖與刃鋒摩擦幾要生出火花,幾個回合下來手被震得發麻。
這羌首領的確天生神力。
“鏗!”又是一陣相擊聲,彎刀架在寧長風胸前,一寸一寸地下壓,那可讚的眼神似要吃人。
寧長風後退幾步,腳跟抵在沙土裏站定,冷笑道:“死了兒子這麽傷心,女兒被送去異國三十多年不聞不問,你這父汗當得好啊!”
那可讚被他激得雙目赤紅:“你是什麽雜種管我的家事?”
寧長風槍尖一別,將他逼退數步,飛身直取他首級:“看不慣罷了。”
那可讚不得不回防,這一退被寧長風抓住空隙,一腳將他踹得橫飛出去,砸出了邊境線以外。
等待命令的羌族士兵忙接住他,用身體築成了人牆,刀刃齊齊對向寧長風。
那可讚吐出一口淤血,捂著胸口喘道:“別上去送死了,撤!”
遠處支援的北昭士兵正源源不斷趕來。
寧長風目送羌族士兵掩護著那可讚撤離柳樹坡,這才收槍從沙丘上躍下,對帶來大部隊的江成拱了拱手,示意士兵們將糧食運走。
士兵們解開麻繩一看,個個喜上眉梢:“真的是糧!顆顆飽滿厚實,可沉了!”
望著興高采烈運糧的士兵們,江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若他們知道這本就是朝廷撥給我們的糧食,卻被主將私自送給羌王以求安穩……不知還願不願意為這樣的軍營賣命。”
他抹了把臉:“是我無能。這麽多年都沒能拗過趙陽的勢力,好在厚之那小子將你送來了。”
江成乃一介文官,在趙陽手下支撐多年已是不易,寧長風沒說什麽,隻拍了拍他的肩膀。
*
盛京。
容衍代皇帝上完早朝,返身回到文淵閣批改奏折,江太傅穿著朝服坐在下首,正在抄錄他挑出來的奏折。
又一本被放到案前,他攤開一瞧,是彈劾容衍的折子,頓時麵露尷尬。
容衍卻神色如常,扔下一句“抄回去讓景泰藍說說看法”,批改奏折的手飛快,甚至都沒分神給他一眼。
自打容衍代理朝政以來,朝堂中反對的聲音一直連綿不絕,雖說被壓下去了,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難保朝中有人不起異心。
好在容衍在治理朝政上有一把手,景越即位以來攪和得亂哄哄的政務到了他手上不到半旬便梳理得服服帖帖,百官挑不出刺,竟維持了明麵上的平靜。
隻是——
代皇帝當久了,他當真不動心嗎?
江太傅的目光落在容衍越發嫻熟的動作上,不由得又憂心忡忡起來。
一個半時辰後,容衍處理完政務,略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將餘下幾本有關開拓河道、治理開春蟲患的奏折全推給江太傅。
“叫他將這些奏折看了,明日抽問。”
江太傅望著摞在案前快要到他鼻子的“功課”,突然覺得自己實屬胡思亂想。
他兢兢業業抄好奏折,將寫滿小楷的紙卷進袖子裏帶了出去。
容衍坐在椅上閉目養神了一炷香的時間,李順德說他不能勞累心悸,他便時刻注意,無論多忙每兩個時辰必休息片刻。
寧長風留給他的瓶子他一次都沒用過,隨身帶著,每日放在枕下入睡,蠱毒竟一次都沒發作過。
上次長風來信說也許找到了應對蠱蟲的方法,等隴西營事了便回來試驗一下。
不過一月就收到了他生擒羌族二皇子,單槍匹馬換糧又一箭射殺了人質的消息,聽得他心頭直起跳,心裏埋怨這人孤身犯險,全然不管後頭有沒有人為他懸著心,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象他站在風沙下的獵獵身影,心折不已。
加恩封賞的折子乘風送往西北,連提三級,擢拔寧長風為參將,掌兩千人大營。
聖旨乃京中直達,趙陽隻有幹瞪眼的份。
想到寧長風在信中描繪趙陽吃癟的模樣,容衍唇角不自覺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他離開文淵閣,難得心情很好地來到紫宸殿,門口的太監張嘴要通報,被他擺了擺手便噤聲了。
殿內如雲似霧,嫋嫋白煙蒸騰而上,夾雜著一股嗆鼻的火硝味。
景越盤坐在大殿中央,雙目凹陷,顳穴突起,整個人宛如一截枯幹的木頭,眼珠子卻亮得很。
他身形似乎縮了些,背部的脊骨高高隆起,不像人,反倒像某種用四肢攀援的獸類。
他麵前聳立著一個半人高的丹爐,黑袍人捂著口鼻正往裏頭添藥物,每放一塊下去,丹爐裏便冒出一股更濃烈嗆人的火硝味,景越著迷地吸食著這股煙味,露出瘋狂迷醉的神情,飄飄欲仙。
黑袍人默默換了塊浸水的帕子捂住口鼻,轉頭時與容衍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第68節===
容衍微一頷首,轉身出了紫宸殿。
*
馬車轆轆而行,往郊外駛去。
今日歸林居門前來了位不速之客,容衍瞥了眼停在門口裝潢低調的馬車,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背對他站著一個人,那人身量修長,穿著一件月白雲紋的長袍,斯文優雅,看起來像個書生。
“等你許久了,容大人。”
那人轉過身,與容衍有幾分相似的俊雅麵容掛著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容衍便也笑了,麵具下的唇角要勾不勾:“我道是誰,護衛向我稟報時還納悶,怎麽不進宮反倒找上我了,原是來要人的啊。”
陳修白淨儒雅的麵皮紋風不動:“二弟在你手裏,我在南昭收到消息後是日夜思寐,這不馬不停蹄就來叨擾了。”
容衍脫下身上的氅衣,落無心接過抱在懷裏,走到陳修麵前道:“請跟我來。”
陳修狐疑不定地看了容衍一眼,後者已經在庭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見狀指了指後院:“陳璟就在那個院子,怎麽,莫不是擔心遭我暗算?”
倒不至於。
容衍既然能允許他踏進這個院子至今都未動手,那便是別有所圖。
陳修隻是想不明白這個如今把持了北昭國朝政的人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望著消失在回廊裏的身影,容衍輕笑一聲,慢慢悠悠地喝茶。
果不其然,後院裏傳來了吵嚷聲。
陳璟被攥著手腕往前拖,全身都透著抗拒:“我不回去,你給我放開!”
他被封了內力,力氣自然比不過陳修,隻好一隻手抱著小道上的樹幹不撒手,氣哼哼道:“要回你自己回,南昭有你一個國主就夠了,我死在這裏!”
“好啊,我現在就抽死你!”陳修從腰後抽出一根鞭子,“啪”地甩在陳璟屁股上。
陳璟“嗷”地一聲往上直躥,爬到樹杈間坐下,探出頭對站在樹下的陳修道:“母妃的遺骨一日拿不到,我就一日不回國,死也認了!”
陳修踹一腳樹幹,裝出來的斯文盡數崩裂:“臭小子你給我滾下來!”
陳璟抱住枝椏,任憑他在下麵怎麽威脅都不動如山。
跟過來的落無心:“……”
這陳二公子是真倔啊。
折騰半日。夕陽都快下了山,陳修也沒能把自己這個二弟從樹上弄下來。
這裏是容衍的地盤,陳修絕不可能作出爬樹這種斯文掃地的事,最終結果是容衍看夠了戲,來到樹下輕飄飄說了一句:“想要你母妃的遺骨嗎?”
陳璟眼睛一亮,“蹭”地從樹上“哧溜”下來,直勾勾地看著他:“真給我?”
說完想起自己母妃也是他的生母,寧長風臨走前的那番話在他腦子裏過了一遍,於是又閉緊了嘴,有些話不好說出口。
容衍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道陳璟這人能和長風走到一塊是有原因的,到底正直了些。
他斂了臉上逗弄的表情,淡淡道:“一副枯骨而已,於我並無作用。”
陳璟張了張嘴,怎麽會沒作用呢,那是他的娘親啊。
他似乎不太理解一個人為什麽會對自己的生母那麽淡漠,旋即又想起傳聞裏這人冷清冷性的樣子,又覺得合理起來。
“那,你不要就給我吧。”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對容衍的仇視消弭許多,反而帶上了商量的語氣。
他要完成父王的遺願,將母妃與他葬在一處。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是該團聚了。
就在他滿心期待時,容衍卻笑眯眯道:“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你拿什麽來換?”
陳璟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麽天大的條件,忙說:“行行行,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明月商行夠不夠,我在南昭還有許多田產鋪子,包括出海的路線圖、地形圖以及客源,都可以給你。”
明月商行是他經營多年,出生入死才有如今的規模,更別提出海圖,陳璟隱隱感覺到,若能打通這條線路,所創造的財富將無可比擬。
這對任何一個執政者而言都是巨大的誘惑。
容衍沒道理不答應。
然而聞言容衍隻是低笑一聲,點頭道:“的確是很好的條件。”
陳璟麵露激動:“那我母妃的遺骨——”
容衍卻轉了個話頭,看向一言不發的陳修。
“可我更想要你南昭子民回歸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