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待浮花浪蕊俱盡(三)
第131章 待浮花浪蕊俱盡(三)
沈氏故地, 庭院寥落,木葉也蕭蕭,在風裏打著旋兒吹落地上, 揚起厚厚的塵埃, 又在寂寥清疏裏漸漸落回地麵。
單看這般門庭冷清的模樣, 誰也想不到,就在十幾年前, 這裏還曾居住著神州最顯赫的世家, 每日登門拜訪交遊的賓客盈門,繁盛熱鬧, 花團錦簇。
那時誰不說一聲長陵沈家氣運鼎盛、富貴長亙呢?
可也不過就是這麽十幾年的功夫,連描金繪彩的門梁也褪了色、生了斑,塵飛葉落, 無人問津。
沈如晚支著青傘, 靜靜站在門坊前,久久駐足。
偶有路人從旁經過, 對她投來不經意的一瞥,忍不住便看住了, 修士不畏雨雪, 少有撐傘的,可偏偏她支傘站在那裏無端孤寒,平添幾分神清骨冷,既叫人心裏發顫,又別樣的攝人心魄。
長陵在蓬山附國間,但與外界相通, 也是神州上有些名氣的修仙者聚居之地, 沈氏在這裏繁衍數百年, 根深葉茂,而沈氏族地橫跨半城,一直綿延到城外,是這長陵中最豪橫的世家。
沈氏族人代代延續,在長陵,就連街上走過的路人,祖上追溯數代,也許都是一個祖先。
在她父母雙亡之前,她的父母也不過是偌大沈氏譜係外的一個遠支,並不住在沈氏族地,甚至不住在長陵。倘若她雙親仍在,也許此生都不會和這裏有一點聯係。
那麽,也許今日的沈氏族地依舊門庭若市,繁華鼎盛。
沈如晚的目光描摹著每一處褪了色的彩繪,從前她並未仔細留心過,可等它們褪了色,她又好似每一處都熟悉,能透過這慘淡的模樣回到從前還完好的年光。
七夜白的真相被查明後,寧聽瀾被廢去修為,關押在渡厄峰中受罰,陸陸續續也說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當初她走火入魔,沈氏一夜覆滅,再無人見過那些熟麵孔,她便以為這些全是她手下的冤魂,愛也好、恨也罷,她再也沒回到過這裏。
可她不知道,雖說當初她走火入魔、確實殺了許多人,但也隻限於禁地之內,那些沒資格摻和七夜白之事的普通沈氏族人倒能幸免。
是事發之後,寧聽瀾為防旁人細究、從沈氏族人的隻言片語裏拚湊出七夜白的痕跡,便出手除去了這些幸存的沈氏族人,一並推到她身上,反正她走火入魔失了神智,也記不得究竟了。
“這對你難道就沒好處嗎?”寧聽瀾說起時反問她,“一旦見血,又何分多少?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也是幸存者的親友,這些人若不死,便該恨毒了你、想要你去死了。”
“我動手除去他們,也算為你掃清了這個麻煩。”
沈如晚對此的回應,是對著寧聽瀾那張道貌儼然的臉,給了他一拳。
“……是沈如晚前輩嗎?”身側一道溫潤的聲音,似乎有些遲疑,又有幾分難以啟齒。
沈如晚偏過頭,一個身形纖弱如細柳的女修站在她身側,神色猶疑地望著她。
修士除非因壽元衰減或受了傷而元氣不足外,多半能容顏常駐,纖弱女修望著還是青春容顏,可神色帶著經年累月積生的疲倦,恰與她身後跟著、對沈如晚好奇注目的高挑少女生出一種鮮明的對比來。
兩人的眉眼十足相似,一時看不出是母女還是姐妹。
沈如晚目光在她們身上停頓了片刻,“沈元緋師姐?”
纖弱女修微微抿了抿唇,聽見沈如晚叫她“師姐”,眉眼間反倒生出幾分不適,撇開頭,語氣有些生硬,“當不起,前輩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們本也不是什麽同門。”
她說到這裏,身後跟著的那個高挑少女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於是她又不說話了。
沈如晚緘默不言。
沈元緋也是沈家人,從前是沈如晚眾多隻寥寥見過幾麵卻沒怎麽打過交道的堂姐中的一個。沈元緋天資平平,更愛安逸,在蓬山待了幾年便回了沈家,她比沈如晚大幾歲,兩人素來沒什麽交集。
寧聽瀾在渡厄峰中交代,當初沈如晚的師尊元讓卿不逃不辯、決然赴死,是因為元讓卿還有個女兒在人世,寧聽瀾以此為要挾,換了元讓卿一條命。
元讓卿的這個女兒就是沈元緋。
這些年來,世人都以為沈氏族人悉數死在沈如晚走火入魔的那場變故裏,卻不知許多沈氏族人是被寧聽瀾除去的,隻剩下寥寥幾個,在沈氏族地深居簡出,鮮少見人。
當初寧聽瀾留下沈元緋,就是為了留下挾製元讓卿的後手。
“元讓卿的道侶也是你們長陵沈家人,和他有一個女兒,也正因如此,種藥人這樣利潤豐厚的買賣才能落到你們沈家手裏,換了旁人家,你以為元讓卿那樣的脾氣,有可能手把手教人怎麽種七夜白嗎?”寧聽瀾嗤笑,“也就是因為他的道侶和女兒都是沈家人,沈家想要自己培養一個靈植師出來,元讓卿答應了,於是你就這麽拜入他門下,成了他的親傳弟子。”
可無論是沈家還是她師尊都沒想到,這始於人情的交換,最終也成了他們的終結。
沈元緋的族親、父親都因她而死,對她心情複雜、甚至有些恨她,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沈如晚既不會因這一點怨望而生怒,卻也不會對沈元緋抱有歉疚、甚或悔恨從前。
她沒得選,也已經在所有不由她決定的絕境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
她無愧於心,也從未對不起誰。
“我是來見沈晴諳的。”沈如晚沉默了片刻,好似沒看見沈元緋那複雜的神色一般,平靜地說,“之前都沒見到你。”
沈晴諳沒死,可也算不上還活著。
寧聽瀾向來是個愛留後手以便挾製的人。
為了拿捏元讓卿,留下了沈元緋;為了挾製沈如晚,又留下了沈晴諳。
當年沈晴諳並沒有死,隻是受了重傷,她又不像沈如晚這般誤打誤撞結丹,命懸一線,寧聽瀾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費諸多靈丹寶物,便用了秘法將她變成了活死人一般的存在,身軀猶有微弱生機,可卻醒不過來。
“那就進來吧。”沈元緋垂下眼瞼,避開對視,“我尋常不愛出門,你見不到我才是正常地的。”
尋常不愛出門,可偏偏今日卻出了門。
沈如晚瞥了沈元緋身後的高挑少女一眼,沒有多問。
沈氏的門扉已破敗衰落了,可轉入門中,卻又有了些生活的痕跡,簡單地收拾出了一小片區域,還算溫馨。
“沈師姐,藥湯煎好了,正好你們回來了,你快喝了吧——沈姐姐,你來了?”屋內匆匆忙忙地走出個稍長些的少女,腰上纏著一截柳枝,忙忙碌碌地擦著手上的水漬,抬頭望見沈如晚,又驚又喜,“這些天晴姐狀態都很好,氣機平穩,連臉色都紅潤得很。”
沈如晚把傘收起,靠在牆麵上。
“這些天來多虧你照顧她。”她輕聲說,“麻煩你了,清昱。”
章清昱趕緊搖頭,“以前在東儀島的時候,一直是沈姐姐照顧我,現在不過是讓我照顧一下晴姐,我若是不上心,那我成了什麽人了?”
她離了東儀島,輾轉了許久,終於到了蓬山。
也不知該說章清昱到底好還是不少,原本她差了點運氣,沒能拜入蓬山,輾轉未去,恰巧遇見沈如晚,便又幸運地入了門,先做記名弟子,等上幾年,若是運氣不算太差,便能正式成為蓬山弟子了。
章清昱聽說沈晴諳需要照顧,便自告奮勇幫忙,尋了在長陵附近的差事,平日就在沈氏族地照料沈晴諳。
沈如晚先前便來探望過好多回,隻是沒遇見沈元緋罷了。
“晴姐這樣實在讓人不忍。”章清昱帶她進屋,不自覺歎了口氣,“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好似和平常人沒什麽區別一般,可誰能想到她卻永遠隻能這麽躺著呢?”
“若能有什麽辦法,讓晴姐醒來,那就太好了。”
章清昱雖然從前不認得沈晴諳,可卻在沈氏族地照顧了沈晴諳將近兩年,望著麵色紅潤如熟睡、卻又永遠醒不過來的沈晴諳,自然生出些歎惋。
沈如晚凝視著靜靜躺在床上的沈晴諳。
那樣熟悉的眉眼,皮膚光潔鮮麗,麵色紅潤,就好似再健康不過的人睡熟了一般,忘卻一切煩憂。
無論再看多少遍,她心中都會生出一種珍寶終於失而複得的慶幸。
雖然沈晴諳不能睜開眼睛、像從前一般和她嬉笑怒罵,可誰也不知道,即使隻是這樣靜靜站在床頭望著這張臉,她也會發自心底地快活輕鬆,情不自禁微笑。
“也許真能讓她醒過來。”沈如晚低聲說。
章清昱微微訝異,“沈姐姐,你找到什麽辦法了嗎?”
沈如晚沉吟了片刻,輕輕點了一下頭。
可奇怪的是,這分明是件再好不過的事,她臉上卻沒什麽笑影,好似有許多心事。
章清昱最擅長察言觀色,望見沈如晚臉上的神容,不由緘口,想了一會兒,“是特別難的辦法嗎?”
沈如晚靜默一瞬,問她,“你知道瀛洲嗎?”
章清昱初涉修仙界,尋常常識也就罷了,對於方壺、瀛洲這樣早已消亡的神山便不甚了解了,唯獨知道些意修的事,還多半是從半月摘上看來的。
因此,沈如晚問起這個,她唯有麵露茫然。
“瀛洲從前也是如蓬山一般的修仙聖地、海上神山,隻是在浩劫中沉入海中了。”沈如晚簡短地敘說,“我聽說瀛洲有一樣寶物,能令離魂之人蘇醒,正好對應沈晴諳如今的情況。”
章清昱有些驚喜,“那也太好了。”
可她轉眼又想到沈如晚不見笑影的神容,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這瀛洲的下落,已沒人知道了嗎?”
沉入海中,那究竟是全毀了,還是有遺跡留在海中呢?
都說風波惡,對於修士來說,瀚海自然是比陸地更凶險的境地,想要在浩浩滄海中找到多年前沉落的瀛洲,又何其容易?隻怕稍不留神便要喪了性命。
沈如晚輕輕歎了口氣。
神州上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瀛洲的線索,畢竟那從前是與蓬山齊名的聖地,沉落後自然又數不勝數的修士想要找尋,得到與瀛洲一同覆沒的財寶。
“若不結丹,根本沒辦法去找。”她輕聲說,微微皺著眉。
章清昱一時沒明白——沈如晚自己就是丹成修士,為何對此生出愁容?
可她轉瞬便懂了。
===第152節===
當初沈如晚為了讓七夜白的真相水落石出,留在了蓬山坐鎮,順理成章地做了第九閣的副閣主,自然不會有人對此有異議。
而如今,沈如晚若要去尋瀛洲的蹤跡,自然要離開蓬山,那蓬山的事務又該怎麽辦?
正因懂了,章清昱才覺不知如何是好。
她望著沈如晚,默不作聲。
沈如晚抿唇。
其實她心裏已有決斷。
她是一定要設法讓沈晴諳醒過來的,哪怕隻是一線微渺的希望,她也願意搭上經年累月。
而她若不親自去尋,又能去哪裏找到盡心盡力、願意冒這麽大風險的丹成修士,代替她找到瀛洲?終歸還是親曆親為更放心。
更何況,七夜白的事已真相大白,寧聽瀾修為被廢,在渡厄峰裏承受日夜火炙風刀的刑罰,哪怕有人願意不計代價地救他出來,他也再翻不了身了。
而與七夜白有千絲萬縷聯係的那些人,也在這兩年中被連根拔起。
這件曾藏在黑暗中暗害過數不清的人的隱秘,終於徹底地結束了。
此間事了,她還有什麽必要留在蓬山呢?
這世上從不是缺了誰就不能運作,她從前棄蓬山而去,蓬山也不見得因為少了她而失去什麽,仍是那麽運轉。
不如歸去。
她去意已決,唯獨遲疑的便是曲不詢。
曲不詢回到蓬山後,即使換了一副容貌,卻很快又如魚得水,仿佛這過去的十年和改換的容顏根本無法構成任何阻礙一般,又是從前那個人人服膺的長孫師兄了。
長孫師兄是屬於蓬山的,他也最適合這裏。
沈如晚見他這樣,心裏隻會為他高興。
可如今她忽然要走,一去便是多年,說不準什麽時候才回來,曲不詢又打算怎麽辦呢?
誰也無法改變她的主意,可若那個人成了他,惆悵和傷神便成了剪不斷的苦楚。
沈如晚凝望著沈晴諳那張鮮麗的臉,神色有些複雜,很淺很淡地笑了一笑,輕輕地說,“不管怎麽說,一切都是好事。”
章清昱送她到門口,正好又遇見沈元緋。
“沈師姐,你和阿瑉今日出門了?”章清昱隨口問,“好像沒怎麽見你們出去。”
沈元緋頓了頓,望了沈如晚一眼,勉強朝章清昱笑了一笑,“阿瑉也大了,總跟著我閉門不出也不是個辦法,正好蓬山又要收徒,便帶她去試一試。”
章清昱微微睜大眼睛,望了沈元緋身後的高挑少女,“阿瑉,你過了嗎?”
阿瑉抿唇笑了,用力點了一下頭,“明年我就能去參道堂了!小章姐姐,到時我們一起去聽講吧。”
沈如晚目光落在阿瑉的身上。
章清昱說,這是沈元緋的女兒,也就是她師尊的孫女沈瑉。
“沈、沈閣主,我聽說你和我娘其實是堂姐妹,是這樣嗎?”沈瑉好奇地望著沈如晚,“我阿公還是你的師尊,是不是?”
沈如晚微怔,朝沈元緋望了一眼,後者沒什麽表情。
“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沈瑉眼睛亮了起來,有幾分興奮地望著沈如晚,試探性地問,“那,那你就是我小姨了,是不是?”
沈如晚從沒聽人這樣叫過她,從十七歲起,她就再也沒有什麽親故了。
“若你願意,確實可以這麽叫我。”她遲疑了一下。
沈瑉雀躍地看著她,“那,那——”
期待又興奮了半天,隻一個“那”字,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沈元緋輕輕皺起眉頭來,“要說就說,結結巴巴像什麽樣子?”
沈瑉飛快地看了沈元緋一眼,脫口而出,“那我若是從參道堂結業了,能拜你為師嗎?”
沈如晚一愕。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沈元緋勃然色變。
“你胡說什麽?什麽拜師不拜師?你現在還什麽都沒學到,想什麽拜師的事?”沈元緋神色僵冷,目光複雜地瞥過沈如晚,又飛快地扭過頭去,並不直說是不想讓女兒和沈如晚扯上關係,隻說沈瑉還沒到拜師的時候。
可沈瑉並不怕母親,很不服氣地頂嘴,“沈閣主是阿公的徒弟,我是阿公的孫女,那我拜沈閣主為師,豈不是正好嗎?若阿公在,肯定也支持我把他的本事都學過來。”
沈元緋又氣又急,“你知道什麽?她、我、她……”
“我知道,沈閣主殺了阿公嘛。”沈瑉搶白,“可是阿娘你自己也說過,阿公做了錯事,又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情願赴死的,無論有沒有沈閣主都一樣。而且阿公一直都很看重沈閣主這個徒弟,寄予厚望。本沒有深仇大恨,那為什麽我就不能拜沈閣主為師呢?”
沈元緋氣得胸膛起伏,說不出話,“可為什麽偏偏就是她?”
沈瑉眨眨眼,偷偷看了沈如晚一眼——那可是碎嬰劍主,別的長老閣主哪比得上啊?
再說了,若不趁著和沈如晚有些淵源拜入門下,那些長老閣主要求那麽高,哪是輕易能拜師的?
沈如晚望著這對母女對峙,把她們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在心裏百轉千回地想了許多。
“好了。”她輕聲開口,“不必爭了。”
說來也奇怪,她明明隻是輕輕的兩句話,卻好似重若千鈞,叫人不自覺聽進心裏,下意識順從。母女倆本吵得不可開交,聽她開口,卻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沈如晚凝眸望著沈瑉,少女的眼瞳清亮,有著十足稚嫩的勇氣和朝氣,初生牛犢不怕虎,眼底盡是期待和希冀。
她不自覺便思緒悠長,好似回到很多年前,她剛從參道堂結業,在聞道學宮漫無目的地擇課,每門課都要聽一聽適不適合自己,恰被經過回廊的元讓卿望見,朝她招招手。
她走過去,元讓卿神色嚴肅地打量了她一會兒,問她,你是沈如晚,是不是?先前我在木行道法課上見過你,你的天資不錯,若你想學下去,我便收你為徒。
世間道法萬千,樣樣玄妙非常,讓人心醉神迷,她偏愛用劍,可木行道法卻總能叫她沉迷忘我。名師找上門,她想也不想便應了。
如今回想,元讓卿主動來收徒,除了看重她天資之外,也因為她姓沈。
沈瑉也姓沈,還是師尊的孫女。
說來也怪,從前她又恨又怨,隻覺有些人和事是永遠無法原諒的,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回想這些已死的人,她卻又剩下那麽多不舍,想起他們的好。
沈如晚沉默了片刻,望著沈瑉說,“當初師尊收我為徒,是在我從參道堂結業、升入聞道學宮之後,我若要收徒,徒弟自然也要和我當初水平差不多。”
沈瑉露出些失望之色來。
“我不日便要遠行,不在蓬山久留,下次回來不知是什麽時候。”沈如晚淡淡地說,“既然你已拜入宗門,便按部就班地去參道堂上課,入了門才知道究竟喜歡什麽。”
“若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沒拜入別人的門下,我就收你為徒好了。”她說。
沈瑉又驚又喜,“真的。”
沈如晚凝神望著這張有些稚嫩的麵龐,不知怎麽的,分明沒那麽相似的,可這張臉竟和很多年前那張嚴肅正色望著她、讓她“修身修心、神通並行,仙途綿長,始於足下”的臉重合了起來,宛若經年夢影。
“真的。”她頷首,語氣隱有悵惘,“去了蓬山好好學吧。”
“——仙途綿長,始於足下,你才剛入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