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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殘荷留聽雨(六)

  第35章 殘荷留聽雨(六)

  沈如晚從樓上走下來, 正好見陳獻和楚瑤光澆好花,“澆好了?”


  “好了,前輩你看看吧。”陳獻應了一聲。


  ===第39節===

  沈如晚背著手走過去, 饒有興致, “死了幾株啊?”


  陳獻嘿嘿一笑, 卻不直接回答,“前輩你看了就知道了。”


  沈如晚料想到應當有三四株是難逃一劫的。


  她這院子裏種的花, 每一株都是她親手培育的新種。若說神州上下沒有第二株, 那是小覷天下修士了,可她敢打包票, 陳獻弄死一株,十年內賠不出她一模一樣的。


  也不是每一株新種花都嬌貴易死,有些花多澆一點少澆一點水死不了, 所以滿園的芳菲, 她料想絕難幸免的也就那麽三四株。


  她走到庭院裏,從眼前第一株開始看, 這是她覺得絕難幸免的三四種花之一。


  然而垂眸細細看取,生機盎然, 花葉舒展, 分明沒半點要凋敗衰萎的跡象。


  她心裏微微訝異,隻是神色不變,半點沒表現出來,不置可否地背著手走向下一株。


  陳獻和楚瑤光跟在她後麵,惴惴地觀察著她的臉色,卻隻見她神色淡淡, 一株一株地看下去, 沒有半點變化, 不由也提心吊膽起來。


  “沈前輩,怎麽樣啊?”陳獻壯著膽子問她。


  沈如晚從頭轉到尾,又重新轉回了第一株花前,心裏訝異極了。


  這兩個小輩澆花,竟一株都沒給她弄死,就連最嬌貴的那三四株也恰到好處,一派生機盈盈的模樣。


  這可不是單純運氣好能辦到的,那特別嬌貴的幾株需水量高高低低,和尋常花絕不相同,隨便澆澆花可沒法蒙對。


  聽到陳獻問起,她才回過頭,把他認真打量了一遍,淡淡道,“幹得不錯,沒有死。”


  陳獻和楚瑤光對視一眼,不由露出歡欣之色,小小歡呼了一下。


  沈如晚目光落在陳獻身上,剛才她在屋頂上看得分明,是這少年嘀嘀咕咕,指點著少女,兩人一起把花澆完的,隻是她方才和曲不詢說話,沒細細聽罷了。


  “你懂木行道法?”她問他。


  陳獻搖搖頭,“沒學過。”


  沈如晚不由更奇怪,“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些花該怎麽養的?”


  陳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沈前輩,你這花園裏的花都世所罕見啊,我剛看見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他驚歎,“不過既然是從舊種上培育出的新品種,其習性必然和舊株有所相似之處,隻要知道是從哪些舊株上培育出來的,大約就能推出三五分了。”


  他說著,撓了撓頭,有點靦腆,“不過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隻能碰碰運氣了,沒想到運氣這麽好,一棵都沒有死。”


  沈如晚盯著他,半晌沒說話。


  光是能從新花上看出舊種,這就已經是見聞廣博、對花草極有了解了,許多專修木行道法的修士也做不到這一點,陳獻甚至沒怎麽學過木行道法。


  這無疑是一種相當出眾的天賦。


  “我聽說你想學劍法?”她忽然問陳獻。


  陳獻一愣,不明所以,但用力點頭,“我從小就崇拜劍修,可總是沒機會,為了學劍,我就離家出走了。我特別特別想學劍法。師父是我見過用劍最厲害的劍修。”


  沈如晚挑眉,“那你做我徒弟吧,我也會用劍,我的劍法在神州比他有名多了。”


  陳獻“啊”了一聲,驚訝地看著她。


  “不信?”沈如晚指了旁邊的楚瑤光一下,“不信你就問問她,沈如晚這個名字有沒有名氣?”


  陳獻看向楚瑤光,後者點點頭,輕聲說,“沈前輩是蓬山高徒,曾執碎嬰劍斬奸除惡,所到之處神擋殺神,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陳獻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驚歎,看向沈如晚的眼神也越發崇敬,心動都寫在臉上。


  可是他想了半晌,竟然又忽而抿起唇,過了一會兒,低聲說,“沈前輩,如果我早些日子遇見您,一定毫不猶豫地跪下就叫您師父。可曲前輩已經教過我劍法了,我既然認他為師父,就不能因為您名氣大願意收我而立刻改口,隻能辜負您的心意了。”


  沈如晚不無驚訝地看了看陳獻。


  她還以為陳獻隻是想拜一個厲害的師父,隨便是誰都可以,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堅持?

  還有曲不詢——這人既不答應收徒,偏偏還教劍法,搞什麽呢?


  “你可想清楚了,跟著我不僅能學劍法,還能學木行道法,你在這方麵很有天賦。”她不置可否。


  陳獻看了看她,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您是因為這個才想收我做徒弟的啊?”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這個也不算是我有天賦吧,隻能說是家學淵源,加上我爹娘硬逼著我用功——前輩,我姓陳啊。”


  沈如晚先是不解,凝眸想了一下,有點驚訝,“你是藥王陳家的人?”


  藥王陳家,在修仙界也算鼎鼎有名了,橫跨靈植和煉丹兩道,故而外人誇讚為“藥王”。


  若陳獻是藥王陳家的弟子,那他對這些花花草草的了解就說得通了,沈如晚院子裏的這些花草俱是能入藥的靈植。


  陳獻點了點頭,“隻是旁支弟子。我就是不想再學煉藥了,這才離家出走的。”


  沈如晚了然。


  說起來她和藥王陳家還有些淵源,蓬山第九閣中有不少陳氏出身的同門,光是沈如晚熟識的就有兩個,其中一個甚至是她同師尊的師弟。


  倒是楚瑤光滿臉驚訝,“你是藥王陳家的人?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陳獻怪不好意思的,“我是離家出走的……我又不想再學煉藥了,說這個不是丟人嗎?”


  沈如晚倒是對他多了點好感,雖說拜師的時候厚臉皮了一點,但能認定一個師父,倒也有點堅持。


  “我這兒沒事了,你們自己玩去吧,不要上樓,其他隨意。”她說完,走上轉角的樓梯。


  陳獻和楚瑤光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位前輩,可真是厲害。”楚瑤光慢慢地說,“不愧是蓬山近百年來最出眾的弟子。”


  陳獻瞪大眼睛,“沈前輩這麽厲害啊?”


  楚瑤光有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陳獻各方麵水準都很出眾,比大家族裏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也不差,但在常識見聞上總是顯得很無知,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碎嬰劍沈如晚,她就像是橫空出世一樣,與其他年少成名的天才不一樣,她剛出現在修仙界的視野裏時就已經是丹成修士了。她直接聽從蓬山掌教之命,斬奸除惡,再是勢力龐大的惡人奸邪之家,她也敢動手鏟除,堪稱是神州最驚才絕豔的第一流人物。”


  楚瑤光低低地說,“而且有傳言說她不僅劍法卓絕,而且是全才,法術、陣法、符篆無一不精,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你看見牆上的符籙了嗎?真是信手拈來,每一道都品相完好,甚至是用凡墨信手畫在牆上的。”


  尋常修士就算拿著最好的符筆符紙,也要畫個十次八次才能成功一張,可牆上就沒有一道是廢符的。


  陳獻聽她這麽一說,方才留意到牆上的符籙,不由流露出震驚之色,“對,還有這一院子花,都是極其精通木行道法才能培育出來的……”


  兩人麵麵相覷:


  這位盛名之下無虛席的沈前輩,究竟還有什麽是不會的?

  “那,那我師父?”陳獻問。


  楚瑤光慢慢搖搖頭,“我從沒聽過曲前輩的名字,也許是我見識還不夠?”


  陳獻苦思冥想,“我師父和沈前輩這麽熟,應當也很厲害很有名吧?好朋友水平都差不多的吧?”


  楚瑤光又看他一眼,在心裏歎了口氣,陳獻怎麽就一點都沒看出曲前輩和沈前輩之間的曖昧呢?很明顯的呀?


  她搖搖頭,癟癟嘴,真是個笨蛋。


  轉角,沈如晚走上二樓。


  曲不詢就抱著胳膊靠在樓梯邊,聽見她腳步聲,懶洋洋地偏過頭來。


  “怪不得你說這小子特別。”沈如晚見他站在這裏也不驚訝,“有點天賦,可惜一門心思學劍法,不然也許在木行道法上會有些成就的。”


  話是這麽說,但沈如晚也沒有多可惜。


  她對劍道也有獨特的好感,因此對陳獻的選擇沒有太多不解。


  隻是——


  “他在劍道上天賦如何?”她問。


  曲不詢笑了一下。


  “那要看和誰比了。”他閑閑地說,“要是和我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沈如晚一怔,沒忍住,翹起唇角笑了那麽一下,很快又壓下去,板著臉說,“誰要聽你自賣自誇了?真是一點都不懂謙虛。”


  曲不詢聳聳肩,不置可否。


  謙虛?他謙虛過很多年,最終也不過就是那樣。


  “那他在木行道法上的天賦呢?”他沒接話,反倒反問她,“比你當年如何?”


  這回換沈如晚瞥他一眼。


  “我隻是覺得他比較有天賦。”她刻意板著臉說,“不代表他能和我比。”


  曲不詢沒忍住,大笑起來。


  沈如晚看著他,輕輕哼了一聲。


  可過了一會兒,她唇角微揚,竟也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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