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許明成一怔,隨即暴怒:“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


  最難的話說出來之後,許淙反而破罐子破摔了,他一屁股在許明成的對麵坐下,然後歎氣,“爹,我在一歲的時候,就做這個夢了。”


  “你不是好奇我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姨娘的事情的嗎?”


  “其實就是這個夢告訴我的!”


  許明成覺得匪夷所思。


  但經過最初的那一瞬間的心慌,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擺出一副‘我就看你胡扯’的表情,“哦,那說來聽聽,那個夢告訴了你什麽?”


  許淙組織了一下語言,把‘穿書’這個說出來除了引起恐慌之外沒什麽好處的事情隱下了,然後把大致‘劇情’說了一遍。


  首先當然是他在廬州待到了九歲,許明成一直沒有接他們過去這件事,然後就是祖母王老夫人去世,弟弟澤哥兒出生。


  接下來是重點當中的重點,在夢裏‘許瀟’發現了自己的身世,然後常白芷身故,緊接著‘許瀟’便鬼迷心竅,害死了弟弟,而‘他’也被‘許明成’打斷雙腿逐出家門。


  當然,說這一段的時候,許淙一再強調那是‘許瀟’幹下的事,不是他許淙幹的。他可不是那種喪心病狂,會傷害家人的人。


  結局當然就是全家隻剩下浵姐兒一個,她被一位姓孫的叔父收留。但好景不長,沒過幾年趙勝就出現在了江南某地,把孫叔父抓起來了,結果當然是浵姐兒身死,而趙家父子步步高升,做了大官。


  最後許淙強調,這就是他為什麽會關注趙家的原因,因為在這個夢裏自家跟趙家其實有些像,但一個家破人亡,一個欣欣向榮。


  對比得太明顯了!

  而且自家的家破人亡隱隱還有趙家的插手,趙勝這個無恥之徒竟敢如此對待浵姐兒,必須要給他們家一個教訓的,這次就是很好的機會。


  許明成沉著臉。


  他沒理會還沒有發生,並且非常離譜的後半段,而是眉頭緊皺地問道:“所以在你的夢裏,我的確給你取名為‘許瀟’,然後你三歲的時候沒有到勉縣來,反而在廬州跟著你祖母和你娘,直到九歲左右?”


  許淙點頭,“對啊。”


  “所以我小的時候才會鬧著改名字。”


  許淙見許明成沒有追問‘許瀟’害死弟弟的事,於是膽子也大了起來,又舉了一個例子,“爹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回廬州,也就是我考秀才的時候嗎?”


  “因為在夢裏浵姐兒是隨你在外赴任的,所以祖母摔跤的時候沒有人提醒,結果一頭撞到了旁邊的大石頭上,然後,然後就,就走了。我當時以為祖母也跟夢裏一樣,所以就非常的擔心、非常害怕。”


  許明成深深皺眉。


  許淙又趕緊補充,“這都是夢裏發生過的事。”


  “現實裏有一些是改變了的,不過也因為從小到大這個夢裏的事應驗了好幾次,包括你給我取名為‘許瀟’、我們家實際上跟雲家關係好、祖母摔跤、我的身世等等,所以我才會信這個夢的。”


  許淙說的這幾件事,許明成有印象。


  其中許淙周歲那年改名之事,他當時就很疑惑,因為按照金氏的性情,並不是會對區區一個名字提出反駁意見的人。


  ===第145節===

  想到這裏,他手一伸,然後從桌子下方的某個抽屜裏取出一封印有一個小兒巴掌的信,展開看了起來。


  許淙看得一愣。


  這上麵的巴掌印,好生眼熟!


  他左看右看,疑惑問道:“爹,這不會是我小時候給你的信吧?”


  想到這裏,許淙頓時狐疑地看著許明成,心想渣爹是不是有什麽奇怪愛好啊,怎麽把有巴掌的信收起來了,那是一個巴掌啊!


  許明成沒理會他的話,反而逐字逐句地查看著信件,然後發現自己的記憶沒有錯,金氏的確在信裏說是她自己不喜歡‘許瀟’這個名字,想改。


  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她並不是這樣的人。或許如今的她不喜歡兒子的名字,會想起要改,但淙哥兒出生的那些年,小心謹慎的她是不會如此的。


  所以,這真的是淙哥兒自己的主意嗎?

  是他想要改名字的?


  許明成依稀記得,淙哥兒他們剛到勉縣的時候,好像母親提過這件事,但自己當時並未留意,現在想要回想卻想不起來了。


  不過即使拋開這件事不提,也無法解釋淙哥兒為何會對常白芷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並且毫不驚訝。


  所以,真的是生而知之嗎?


  因為生而知之,所以淙哥兒不想要跟夢裏一樣的名字,也因為生而知之,所以在全家沒有人告訴他的情況下,早早地就知道了身世,知道了常白芷這個人。


  可能嗎?

  許明成下意識地在腦海裏根據許淙的話進行推斷,發現如果淙哥兒三歲那年沒有到勉縣,恐怕還真的會一直待在廬州。因為沒過兩年他就去了更危險的恭州,當時去恭州的時候,自己就想把他們送回去的,但淙哥兒死活不肯。


  而如果淙哥兒他們一直待在廬州……


  許明成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心亂如麻,覺得此事異常荒謬!


  良久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道:“好了,這件事爹已經知道了,你說的這個夢,簡直是荒誕可笑,不可理喻。”


  “這樣吧,既然你不喜歡趙家,那為父便抽時間見一見周家這些人,看看有沒有什麽法子,能給你出一出氣。”


  許淙:“……”


  好吧,許明成果然不信。


  不過他答應插手趙家的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許淙也不再強求。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今天把主要劇情說了,那麽將來隻要其中一件發生,比如有人揭露了自己的身世,四處挑撥的話,那必然就會引起許明成的警覺。接下來的‘派人接常白芷’、‘常白芷出事’、‘澤哥兒出事’等等也就不會發生了。


  反正還有時間,來得及。


  想明白了的許淙,沒再說出更多刺激許明成的話,而是跟他一起回到了後院,跟許久未見的家人們團聚。


  但實際上,許明成並不如表麵那般平靜。


  尤其是當他看到兄妹三人坐在一起,淙哥兒還把他在京城畫的畫冊拿出來獻寶,引得浵姐兒和澤哥兒‘哥哥、哥哥’地喊個不停的時候,心中慌亂漸生。


  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隻是一個夢!


  他的心不在焉,連金氏都注意到了,於是晚間等孩子們都睡去,她看到他還怔怔地坐著,便忍不住問道:“老爺,你今日是怎麽了?”


  “可是衙門有煩心事?”


  許明成搖頭,抬起一張嚴肅的臉問道:“慧娘,我有一事問你,當年淙哥兒周歲的時候,我曾寄了一封信回去,給他取名為‘瀟’。但是後來你來信說你不喜歡那個名字,讓我改,到底是你想要改,還是淙哥兒想要改?”


  “老爺你怎麽問起這事了?”


  金氏詫異,然後笑了起來,“這事啊我還真記得,當年你的信寄回來的時候,正好被淙哥兒看見了,我便拆開念給他聽。”


  “結果念著念著,他一聽到你給他取了‘瀟’這個字做名兒,就哭鬧不休,非鬧著要改,那是怎麽勸都勸不聽,哭得嗓子都啞了。”


  “所以是他要改的?”


  許明成確認般又問了一次。


  “是啊,怎麽了?”看著他的表情,金氏突然有些緊張,忙問道:“老爺,不會是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妥吧?”


  “沒有,你別擔心。”許明成本想笑一笑安慰她的,但他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反而覺得身子漸漸發冷,寒意襲人。


  他忽地站了起來,“我突然想起書房還有點事,你早點休息吧。”


  ……


  書房裏,許明成剪了燈芯,然後將近些年的邸報找了出來,一一查看。


  半個時辰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


  最後當夜深人靜,外頭傳來三下打更聲的時候,他的麵前隻剩下了幾份邸報。那是他根據許淙的‘夢’,推斷出來‘自己’守孝三年後複起,可能會去的地方。


  其中赫然便有沂州!


  沂州知州!


  當‘沂州’這個名字映入他的眼簾的時候,許明成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他顫抖著雙手,不敢置信地四下翻看,將一張張的邸報翻得亂七八糟、四下散落,最後不得不承認,沂州知州是最有可能的。


  七八品的知縣首先排除,畢竟自己‘守孝’之前,便已是恭州知州了,如無意外下一任會是平調亦或者高升,不會貶謫。


  知府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他雖然在恭州知州的任上立了功,但時機不巧,在淙哥兒的‘夢’裏還未等到升官便要‘守孝’,三年過去誰又還記得呢?


  更何況雲閣老的夫人,是淙哥兒十二歲那年去世的,那麽雲家眾人的守孝,正正好跟自己‘起複’的時間差不多。


  雲閣老一走,嶽父的位置就不穩,自己想要升任知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退而求其次,沂州知州便是很可能的一個答案。


  而趙承業的嶽家,周家便在沂州!


  趙承業如此大費周章,不惜冒著被禦史彈劾丟官的風險,都要將愛妾的身份變為正妻,那麽他會想不到周家這個漏洞嗎?


  尤其是在他的長子趙勝,已經連中四元,眼見著有望連中六元青史留名的時候,他這個做爹的難道會想不到給兒子掃平障礙?

  周家若出了事,那自己這個‘沂州知州’……


  許明成的手猛地緊握成拳!

  ……


  許淙睡著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當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出現在他的床邊,怔怔地盯著他看的時候,沒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誰啊?”


  “爹……”


  許淙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納悶地問道:“爹,你怎麽在我這啊,你不用睡覺的嗎?”


  半夜醒來卻發現一個人站在你的床頭,要不是透過窗外的月光能看到是許明成,許淙覺得自己的魂都要嚇沒了。


  許明成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做別的動作,而是問道:“淙哥兒,在你的夢裏,為父可曾任過沂州知州?”


  “沂州,什麽沂州?”


  許淙又困又疑惑,還伸手打了個哈欠,然後擦了擦眼睛。但在許明成的目光注視下他慢慢地回過神來,也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


  ……沂州?

  沂州!


  那不就是周耀他堂伯祖父家所在的地方嗎?!


  許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爹,你說什麽?什麽沂州知州?你難道要去沂州做官?沂州可是周耀他堂伯祖父家裏啊!”


  許明成的麵容,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


  但聲音卻是很清晰的。


  “為父剛剛找遍了幾年前的邸報,發現若不是來青州赴任的話,很可能會是沂州。若是真的去了沂州,而那趙承業又對周家動了手,那我很可能會發現端倪,亦或者有人告到了衙門,為父派人調查。”


  “如此一來,那趙承業想要將我滅口,也就符合情理了。”


  許淙:“……!”


  等等!


  等等等等,他要好好捋捋。


  許明成這個渣爹下午的時候不是說他的夢荒誕可笑的嗎?怎麽半天時間過去,就轉到殺人滅口上麵來了?


  會不會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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