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好吧。


  既然許明成都這樣說了,那許淙就遺憾地將《銀竹篇》收了起來。


  他剛開始隻是想畫一個簡單番外給澤哥兒看的,畢竟《竹精傳記》的正文離澤哥兒出現還遠著呢,現在還停留在半決賽上,等畫完百年大比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後了。但他銀竹的番外篇畫著畫著又覺得,這麽好玩的東西隻給自家人看實在是可惜了。


  讀聖賢書,養浩然正氣,然後再請聖賢幫你戰鬥,多好玩啊。


  “爹,真的不能印嗎?”


  “這樣的東西先拿去給你老師看看再說吧,問問他的意見。”既然決定了要把兒子扔給他的老師煩惱,許明成便也不再頭疼了,轉而催促。


  “你已經在家待了半個月了,收拾收拾趕緊到徐州去吧。可別忘了今年雲家除服,之後你的老師是要到京城去的。”


  “有事弟子服其勞,你老師的大兒子遠在京城,小兒子又還不到十歲,正是你這個入室弟子展現孝心的時候。”


  “整天待在家裏像什麽樣子?”


  老師家的事許淙當然沒忘。


  他不服氣地道:“爹,我在家才待了十天,沒有半個月。而且奶奶和娘都說我這次考鄉試辛苦了,要我多住幾天好好補補的。”


  “十天一眨眼就半個月了。”


  許明成擺擺手,“我看啊,你這次到徐州之後,就順帶護送你老師他們到京城去吧。對了,我已經打聽到趙承業的長子趙勝並不打算明年去考春闈,而是三年後再考,那你也不用著急,先好好曆練曆練。”


  “你這次去徐州,順帶將給你外祖父的壽禮帶上,護送完雲家人上京,就在京城多待一段時間,等你外祖父過完壽辰,再看看光霽兄對你有什麽安排。”


  趙勝要三年後再考?

  不錯不錯,那他對考贏對方就更有信心了。


  至於跟老師一家到京城去,許淙並不排斥,他記得自己在京城還有一座宅子呢,雖然有部分租出去了,但也留了個小院給自家居住的,所以到了京城之後他也不用擔心沒地方住。反正爹娘都不去,金家他是不想再住了的。


  想到就做,許淙站了起來。


  “好,我這就讓青木收拾東西,過兩天就啟程。”


  不知道是不是大人們的想法都一樣,等許淙到了徐州之後,老師雲光霽也是這麽跟他說的,“不錯不錯,你這麽小的年紀能夠考中亞元,為師很是欣慰。”


  “想必你如今也知道了,舉人和秀才有很大的不同。考中了舉人,就可以某個一官半職了。你鄉試的文章我看了,別的都不差,甚至用典用詞更勝一籌,但跟那周義文相比的確差了點閱曆,也難怪王學士會更喜歡他。”


  “你年紀還小,一時半會倒也不用著急去考進士。你先隨我上京待一陣子,然後就跟麒兒一樣,出去遊曆個一年半載吧。”


  “會試的前一年,再專心準備也不遲。”


  許淙愣了一下,然後大喜,“老師,我也能像大師兄一樣,出門遊曆嗎?”像大師兄一樣出去到處玩啊,一聽就非常棒!

  雲光霽微微一笑,“這也是我們雲氏子弟的傳統了。”


  “鄉試考完之後,不急著考進士,而是出門遊曆一段時間。一來是為了增長見聞,二來也是學會多與人相處,免得成為個隻會讀書的呆子。”


  “你既然拜入我門下,當然要按照此規矩來。等到了京城,你多問問你師兄,若有交好的同窗,也可以邀了結伴一起去,可莫要一出門就被人坑了。對了,你如今在族學已經轉到了及第院,莫要走錯了。”


  許淙連連點頭,表示一切都聽老師的安排。


  “對了老師,我又畫了一本畫冊,但我爹說要給您先看看。”許淙邊說著邊把《銀竹篇》拿了出來,當然這是後來青木臨摹的,他之前畫的那本給澤哥兒了。


  “又畫了一本新的?”


  雲光霽是知道許淙喜歡畫畫冊的,《科舉記》的前身《許家村二三事》剛出的時候他還打發人過去買過呢,所以並不意外。


  至於後麵的《竹精傳記》,因為打打殺殺的場麵太多,所以他並不是很喜歡。如今看到許淙拿出來的是《銀竹篇》,他便抱著隨意看看的態度打開了。


  ……然後就看入了神。


  “誦讀經義,養浩然正氣。”


  “墨河、逍遙遊、君子劍、請聖賢……”


  當看到畫冊裏那位藍袍書生以一篇《學而》真的將師長幻影請出來後,雲光霽的眼睛都看直了,震驚得好一陣無法言語。


  許淙看著老師的模樣,忐忑問道:“……老師,是真的不能印嗎?”


  之前許明成跟他說此事要謹慎的時候,他覺得對方在誇大其詞,明明自己都小心地避開了聖賢文章的。用聖賢文章來打架,他挨罵不冤,但打架的明明是他自己的文章啊,莊子的文章他也隻取用了‘逍遙遊’這三個字,隻是一門身法而已。


  不會真的有問題吧?


  就在許淙不安的時候,雲光霽已經翻看到了藍袍書生在師長幻影的幫助下,身上的浩然正氣暴漲,將師弟壓著打的畫麵了。


  兩條墨汁化作的靈蛇活靈活現,在台上不一會兒就將那位臉上浮現了水狀魚鱗的男子打得灰頭土臉、抱頭鼠竄。


  對方的‘君子劍’雖然拿出來了,還曾經一度靠著靈巧的身法閃到了藍袍男子的麵前,但他的劍一出,卻連藍袍書生體表的那層浩然正氣都沒有砍破,劍擊上去就好像是砍到了什麽銅牆鐵壁,發出‘當當當’的響聲。


  “好一個‘浩然正氣’!”


  “好一個君子劍!”


  雲光霽看得哈哈大笑,轉頭對許淙道:“不錯不錯,不過淙哥兒,這裏麵的詩詞是你寫的嗎?這句‘殺氣凝’用得可不怎麽妙啊。”


  “我倒覺得這裏用‘劍氣’二字為好,與‘君子劍’遙相呼應,一劍寒霜凝,風雲九州動,妙哉妙哉。不過既然有‘君子劍’,那麽也應該要有‘殺人劍’、‘自持劍’,太白先生的那句‘千裏殺一人,十步不留行’就很不錯,你覺得呢?”


  許淙:……?

  等等,老師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許淙猶豫著問道:“老師,您的意思是我這本畫冊可以刻印出來嗎?”


  老師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雲光霽輕捋胡須,“你爹為人就是太謹慎了,近些年來凡事都要左思右想,輕易不敢行差踏錯。但實際上隻要你不說,誰又知道呢?”


  “隻要你在殿試之前不要抖漏了出去,那還是不礙事的。至於殿試之後嘛,即便被人知道了也不打緊,有我和你爹在後頭呢。”


  頓了頓他又補充,“不過你爹的顧慮也是對的,聖賢經典不可輕辱,不然怕是會引來天下讀書人的非議。所以你以後如果要畫,那就得像這本一樣,不可語及聖賢,至於其他的詩詞文章嘛倒不打緊。”


  這樣的話他就放心了啊。


  許淙連忙點頭,“老師我知道了!”


  雲光霽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畫冊上,又微微皺眉,“你的文章倒是差強人意了,但詩詞卻不夠好。”


  “不但是這句‘殺氣凝’,還有這句‘一輪明月高高懸’,這是什麽東西,為師何曾教過你寫詩要寫得如此直白沒有意境呐?”


  “暴殄天物!”


  許淙:“……”


  他被雲光霽罵得身子一矮,小聲解釋道:“不是的老師,最開始我是想著這本畫冊是畫給澤哥兒看的,所以要越簡單越好。後來就覺得這兩個弟子修為不高,受聖賢文章熏陶的日子也不長,若是寫得太好反而不合理啊。”


  “老師您說對吧?”


  “您看這裏,”許淙指著後麵一段,那位藍袍師兄用來給墨蛇增速的一句詩道:“這一句就是藍袍師兄他老師寫的,您看看是不是好些了?”


  雲光霽依然眉頭緊鎖,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見狀許淙心念一動,忙道:“老師,其實我寫的時候也覺得不太好,但您也知道我的詩詞水平,寫成這樣已經是極限了。”


  “我寫的詩給這些小弟子用用是夠了的,但儒門修為高深者甚多,尤其是那些長老、山長、夫子們,他們在聖賢文章中浸潤了千百年,已經達到了‘出口成章’、‘言出法隨’的程度,若是再用我的詩,那就要貽笑大方了。”


  “所以老師您能不能幫我寫幾首啊?”


  雲光霽愣住了,“這……”


  許淙見他意動,忙道:“老師,隻要您幫我寫幾首詩,我還可以把人物畫成您喜歡的樣子哦,到時候讓他用您的詩!”


  雲光霽:……!!


  他還真的心動了。


  讓他像許淙這樣畫畫冊那是不行的,不但畫不出來,就連這一出接一出的故事,他也想不出來。但隻是寫幾首詩、幾篇文章,就能讓畫冊裏麵的人‘活’過來,用自己寫的文章、詩詞去戰鬥、去擊敗敵人……


  “咳咳咳,罷了,為師就幫你這一回吧。”


  “但事先說好,你的詩還是得再練,不然即便有為師幫忙,你若老是寫出這些沒有半分意境的東西,那也是會讓人笑話的。唔,正好你現在已經考完了鄉試,會試又還遠著,那你就把做詩撿起來吧。”


  雲光霽想了想,拍板道:“那就一日做一首吧,一日一首詩或者詞,三五個月下來,你應該會有所長進的。”


  一,一日一首?!


  許淙驚呆了。


  不過想到前不久定下的,要在會試以及殿試的時候與趙勝決一勝負的決定,他又咬牙答應下來,“是,老師!”


  從雲府出來,許淙直接回到了族學。


  ===第136節===

  跟夫子銷假的時候,夫子果然告訴他,既然考上了舉人,那就不用去青竹院上課了,從今天起他上課的地點就是及第院。


  不過住的地方沒有變化。


  許淙回到自己的小院收拾完東西,又去拜訪了同窗們。


  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不是最晚回來的,因為趙勝和周耀都不見蹤影。趙勝據說是考完鄉試後,就到他老師身邊去了,要明年才會回來。而周耀則是家裏有事需要處理,給夫子寫了一封信說晚點到。


  在許淙和同窗們交流感情,順便交換各自家鄉特產的時候,雲光霽則笑眯眯地拿著一本畫冊回到了後院。


  幾年時間過去,雲夫人的麵容還是和之前差不多,就是眼角多了兩道細紋。至於蕙姐兒和瑩姐兒則變化頗大,不但長高了許多,而且麵容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今年已經十三歲的她們已褪去了稚嫩,變得美麗起來。


  見雲光霽拿著一本書一樣的東西進來,歪在雲夫人身邊的瑩姐兒好奇問道:“爹,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麽東西啊?”


  “哦,這是你師兄的新畫冊。”


  雲光霽隨口回了一句。


  “新畫冊?”


  瑩姐兒眼前一亮,站了起來,“爹,能給我看看嗎?是《科舉記》的第七冊 還是《竹精傳記》的第十一冊啊?”


  雲光霽搖頭,“都不是,是新的一本。”


  “淙哥兒畫的這本新畫冊,叫做《竹精傳記》之《銀竹篇》,你想要看就拿去吧。”因為畫冊並沒有什麽少兒不宜的內容,所以雲光霽爽快地給了出去,倒是雲夫人看著瑩姐兒高興地伸手接過,欲言又止。


  到了晚間隻有夫妻二人的時候,雲夫人就沒忍住道:“老爺,如今蕙姐兒和瑩姐兒都已經大了,蕙姐兒更是有人上門提親,您也該注意著男女之別。雖然淙哥兒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但該避諱的還是得避諱啊。”


  雲光霽哈哈一笑,“不礙事。”


  “他們又沒有見麵,算不上私相授受。”


  “而且這本畫冊也不是給瑩丫頭的,它是淙哥兒拿來孝敬我這個老師的。後麵他還會將我的詩詞文章寫進去呢,給女兒看看也不要緊,即使現在不給她看,到時候祥雲書坊刻印出來,也會傳得到處都是的。”


  理是這個理,但雲夫人還是下意識地擔心起來,都沒顧得上問怎麽雲光霽的詩詞文章會出現在許淙的新畫冊裏。


  不過她沒問,雲光霽倒是解釋了兩句。


  然後他感歎道:“淙哥兒這孩子,在畫道上還是有幾分天分的。當年他畫那《許家村二三事》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將來恐怕會在這一道上有所成就,沒想到不等十年二十年,也就是七八年的時間,他的畫冊就賣遍天下了。”


  “我聽他爹說,他年初那會兒一下子畫了四本,然後兩個月前祥雲書坊就給許家送了兩千兩的銀票,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說到這裏,雲光霽還笑了笑,“他剛剛還說也不白拿我的文章和詩詞,將來賣出去了是要分銀子給我的。還說親父子明算賬,在家裏的時候他都是跟他爹對半分的,一半自己留著,一半就上交到公中。”


  “許明成這兒子,生得可不一般呐。”


  一年兩千兩,就是他都有幾分心動了。


  要知道雲家雖然家大業大,但族人也多,加上自己這一房又不是長房,所以能從族中分得的產業不多,平日裏還是靠俸祿過活。守孝三年,雖然不至於坐食山空,但一年也就差不多是兩千兩銀子的進項。


  ……險些及不上自家弟子!


  雲夫人表情困惑,疑惑問道:“老爺,許大人怎麽會跟你說這些啊?”


  要知道淙哥兒雖然是老爺的入室弟子,每次來徐州也會帶各種各樣的禮物,但依照常理自家一年掙多少銀子這種事,哪怕是再親近也不會說的。


  畢竟隔牆有耳。


  但許大人……


  “唔……”


  雲光霽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估計有意讓淙哥兒娶我們的女兒,所以這些事就沒有避諱,畢竟家中是否殷實,也是我們做父母需要考慮的。”


  “不過我們家剛剛除服,蕙姐兒和瑩姐兒也未及笄,這時候說婚事還是為時尚早,我們當不知道即可。”


  雲夫人默默點頭。


  一家有女百家求,自從兩個女兒長大,雲光霽和雲夫人就對這些示好漸漸習慣了。並一致決定要仔細挑選女婿,不可操之過急。


  所以雖然知道許家有意,雲光霽也對許淙這個弟子很滿意,但還是決定暫不點破,等兩個孩子再大一些再說。


  不過想到這裏,雲光霽又皺眉道:“前些日子趙家不是請人來說媒,想要讓趙勝娶我們蕙姐兒嗎,我記得當初我們是拒絕了的?”


  雲夫人點頭,“是啊,老爺你還說剛剛除服就議親,別人還以為我們家的女兒嫁不出去呢,所以當時就拒絕了,說等孩子們長大一些再說。”


  “那以後趙家再提,都不用考慮了。”雲光霽搖頭,“那樣的親家,我雲某人可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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