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爹!”
許淙興衝衝地走到書房,探進頭去發現許明成正在桌子後麵坐著,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模樣,頓時高興地走進去,啪地一下把雙手撐在他的桌子上。
“爹,你收到我的信了嗎?我這次鄉試考了第二名。”
“是亞元!”
許明成抬頭,先是打量了一番長高了些的兒子,然後無奈道:“收到了,去考個鄉試而已,你在路上寫一封信,到廬州寫一封信,考前寫一封、考完寫一封、放榜後又寫了一封,也就我們家不窮,不然怕連飯都吃不上,家裏的銀錢全讓你寫信了。”
這是什麽話啊!
許淙沒忍住回了一句,“寄信都是用我的錢!”
他這次回廬州考試,金氏給了他一筆錢,但他也把自己的錢帶上了的,當然隻帶了一部分。因為如果路上一個不小心被搶了、被偷了全副身家,那他恐怕連考鄉試都沒有心情了,好在並沒有發生這樣的慘劇。
因為有錢,所以他在路上都是先花自己的那部分,結果到廬州之後還是沒有花完,還給了族裏一部分呢。
現在考完鄉試回來,金氏給的錢除了請族長幫忙買地的那部分外,其他都沒動過。但他自己帶過去的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來回的路上花了一些、給了族裏一些、然後再給了常白芷一些、回來的時候又給所有人都帶了禮物,所以他現在不算家裏剩下的,渾身上下隻有不到二十兩銀子。
不過說起錢,他熟練地把手向上攤開,得意道:“爹,我這次可是考中了亞元,第二名哦。第二名雖然沒有院試的第一名好聽,但鄉試含金量更高,而且我還是這次鄉試年紀最小的舉人!”
“你的獎金說什麽都得翻倍給,不然我下次就不努力考這麽好了,隨隨便便考個第八十八名就好。”
第二名,跟某人的鄉試第十二名可是很不一樣的!
鄉試第十二名,殿試第八十九名的許明成氣笑了,他拿起桌上剛剛看完的信一扔,道:“你看看這封信,再來跟我說你進士的時候準備考多少名?”
什麽信啊,難道是剛剛黃管家說的那一封嗎?
許淙好奇地拿了起來。
稍微一看後,他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這封信應該是剛寫完沒有多久的,最起碼沒超過半年。
讀書多年的他已經能夠判斷出墨跡的大概年份了,因為剛剛寫完的字會散發著一股墨香味,而且字跡更清晰更溫潤。而放了很久的字,除非當初抄寫的時候用的墨比較特殊,不然是沒有那種墨香味的。
那這會是一封什麽信啊?
怎麽會讓許明成說出‘你看完之後,再說進士準備考多少名’這樣的話來呢,這話聽起來就很奇怪。
於是許淙便認真地看了起來。
然後看著看著,他就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是他的老師雲光霽寫的。信裏說他的一個友人姓劉,是本次淮南西路也就是許淙那場鄉試的同考官。
然後這位劉同考官回去之後,就給老師寫了一封信。老師看完覺得這封信很有必要給他們看看,於是就給許明成轉寄過來了。
看到這裏,許淙趕緊把底下的那封信找了出來,仔細閱讀。
唔,信的開頭都是一些問候、聯係感情、吹捧之類的話,老師的那位友人在信裏還特別問候了現在已經官複原職的雲閣老,不過這些話很顯然跟他沒關係,都被他自動略過了。
最後他的目光就放在了信裏麵提到的一件事情上。
劉大人說當初鄉試的考卷閱完,許淙與其他九個考得最好的人的卷子被選了出來,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就是前十了。
因為劉大人很喜歡許淙的文章和字,所以向主考官大力推薦。
唔,這裏許淙保持懷疑態度,覺得他可能也是認出了自己。當然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另一位同考官,也就是趙承業的一番話寫在了信上。
趙承業是誰?
就是許淙的同窗趙勝的親爹趙知府啊!許淙之前懷疑趙勝是書中主角,於是還調查過他呢。
他的那番話初看沒毛病,無非就是各自看好的人不同,所以爭論了幾句而已,這也是每次考試常見的事。
但仔細琢磨卻發現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很顯然就是在說“主考官大人,選才十四歲的許淙做解元的話,那他明年不去考進士,豈不是浪費了?”
“還不如選個年紀大的做解元,這樣來年對方考中了進士,主考官大人您也能得些諸如‘識人之明’之類的好處啊!”
很明顯他就是這個意思!
那這個性質就跟正常的同考官們吵架,你說你手上這份卷子好,我說我手上這份更好不一樣了。前者是對文章的評價,但趙知府的意思在他的這番話裏表現得很明確,那就是‘誰都可以是解元,就許淙不行!’
而許淙能想明白的東西,這位‘劉大人’也是能夠想明白的,所以他回去之後就寫了一封信給雲光霽。這封信裏不但把趙知府的話轉述了一遍,還提到了趙知府有個兒子也在雲氏族學讀書,並且也是小三元。
怎麽可以這樣!
許淙憤憤不平,雖然沒有趙知府的這一番話,他也不一定會是解元,因為主考官很顯然更喜歡周義文,鹿鳴宴的時候還喊他過去說過話,但憑實力輸的和憑陰謀詭計輸的能一樣嗎?
許淙啪地將信拍在了桌子上,氣鼓鼓地說道:“爹,他欺負人!”
從小到大他身邊的人大部分都是好的,即使有小心思但也無傷大雅,所以他還真的是第一次麵對這種無來由的惡意。
他真的非常生氣!
“爹,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啊?”許淙生氣問道:“我跟趙勝又沒有一起考鄉試,我考得怎麽樣跟他有什麽關係?”
“難道我不能考第一,他就能考第一了嗎?!”
許明成許是已經生過一回氣了,所以表情平靜,“他的兒子趙勝,今年還真是京東西路的解元,再加上之前考中的三元,已經連中四元了。若是他將來的春闈再拿個會元,陛下也有心,沒準還真能六元及第。”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畢竟你與趙勝年歲相仿,將來很可能會一起考會試。若你們都是連中四元,會試的文章也寫得相差無幾,那主考官會點誰為會元還真是未知之數。”
當然許明成還有幾句話沒說,那就是同科的話淙哥兒的勝算更大,畢竟他更年輕,而且雲閣老也簡在帝心,這些都會影響主考官們的判斷。而即使不同科,但若是淙哥兒先考,然後又六元及第了的話,那麽趙勝再考中會元的概率就約等於無了。
畢竟出現一個‘六元及第’是祥瑞,但兩個就是笑話了。這樣千載難逢的大喜事,若他站在趙承業的位置上,恐怕也會心動。
但他不是趙承業,所以許明成冷笑道:“八九不離十,估摸著那趙承業還真就是這麽想的,不然他好端端的怎麽會擋你的路?”
“要知道那一日,劉大人可是把你的老師和雲氏族學都搬出來了的。他不看僧麵,也得看看佛麵。”
雖然他也知道,即便是全部同考官都推薦淙哥兒,但隻要身為主考官的王學士有自己看好的人,那淙哥兒也是得不了解元的。
但知道歸知道,並不妨礙他存了一絲念想。
六元及第啊!
隻要是個讀書人,誰又能不想呢?
===第133節===
不過雖然心裏暗恨,但許明成卻沒有在許淙麵前表露出來,而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柔聲勸慰:“好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無益。”
“即便是趙承業當時沒有插言,那王學士很顯然也更喜歡那周義文,所以這種事要看一個緣分的。你能考中亞元,可比為父當年強多了。“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你不是和那趙勝一塊在雲氏族學讀書嗎?回徐州之後,再考過他就是了。”
那是必須的!
許淙哼了一聲,然後下了一個決心,“爹,我去徐州之後就打聽一下,看趙勝什麽時候去考會試,我要跟他一起考!”
到時候名次比他高,一定非常解氣!
至於名次比他低,當然那也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不過許淙不怕跟人比,輸了就輸了唄,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敢比才是大問題。
他一定要努力地把趙勝打趴下!
許明成看著他精神大振的模樣,也很欣慰,“好,爹也幫你打聽打聽。”
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冷笑,趙承業敢這樣欺負他兒子,將來等那趙勝考會試的時候,他一定會送他一份大禮的。
許淙對許明成心裏的想法一無所知,他鬥誌昂揚地走出了書房大門,不過出去之後他又突然回頭,對許明成道。
“對了爹,我這次回廬州,去看了我姨娘。”
許明成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淡淡問道:“哦,那她現在如何了?”
“她很好,”許淙重重地強調,“收的三個徒弟,其中兩個已經出師了,剩下的那一個也頂頂孝順。當然最重要的是莊子上的人都聽她的,她想出門就可以出門,另外那些病人們對她也挺尊敬的,沒有鬧事。”
許明成微微皺眉,不過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來,“是嘛,那就隨她吧,她既然不願意來青州,那也不必勉強。”
許淙:嗬嗬!
他特地往前走快了幾步,然後回頭扮了個鬼臉,“爹,我回來的時候,帶了她給我做的新衣裳還有新鞋子。姨娘也有給奶奶、娘她們準備禮物。”
“就你沒有哦!”
“爹,你是不是應該反省反省?!”
許淙話一說完,不等許明成反應就哈哈哈地大笑著跑遠了,邊跑還邊扔下一句,“爹我肚子餓了,吃飯去了。”
許明成:“……”
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