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許明成沒回答,而是撩開袍子後擺,慢條斯理地在許淙讓出來的位置坐下,然後回了一句:“你不是睡著了嗎?”


  許淙沒承認自己睡著了,而是不顧熱地趴在許明成的背上,著急地詢問:“爹,孫大郎真的過來了嗎?”


  “他明天就要來我們家啊?”


  “那是早上來,中午來,還是下午來,又或者是晚上來啊?”


  許明成接過丫鬟遞來的茶喝了一口,才在許淙的催促聲中回道:“明日不是沐休,所以孫家人會一大早過來,用過午飯再走。”


  “中午的時候,我會讓人去接你。”


  “要中午才能見到啊。”


  許淙有些失望,不過雖然著急見到會寫詩的孫大郎,但他也沒提出明天不去私塾,要請假在家的事,而是叮囑許明成。


  “那爹你要讓人早點來接我啊,早點來。”


  許明成伸出一隻手扶著趴在背上的兒子,臉上含笑,“知道了,等人一來,我就遣人去接你,這樣就高興了吧?”


  “嗯嗯嗯。”許淙直點頭。


  孫大郎,那可是會寫詩的孫大郎啊!

  自從一歲多的時候讀到了孫大郎寫的詩,不會寫詩的許淙就特別佩服他,覺得他好厲害啊居然會寫詩。而且不是一首兩首,而是好多首!

  後來許淙自己試著寫了一首詩之後,就更佩服了,因為他寫了一首之後就寫不出來第二首了,到現在還欠了他奶奶和他娘各一首詩。


  更何況孫大郎今年年初的時候,還下場考秀才了。


  許淙對縣試也是很好奇的,他還沒有忘記今年也要畫一本畫冊給渣爹,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靈感,主要原因便是他沒有考過縣試,而且連考場都沒見過。他準備等孫大郎來了之後再問問,不知道他考縣試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趣事。


  所以一聽說孫大郎來了,他便滿心期待。


  第二天早上臨出門的時候,他還不忘跟許明成強調,“爹,你要早點派人來接我啊,要早一點,很早很早。”


  許明成無奈,“知道了。”


  ===第80節===

  許淙這才滿意地登上馬車。


  在馬車上的時候,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腦海中複習前一天的功課,而是回想起了自己和孫大郎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重點當然是孫大郎寫的那幾首詩,比如描寫春天“說似青山外”、還有描寫冬天雪景的“千樹酥凝便忘憂”、以及描寫兩人友情的“惆悵二人萬千裏,身慚人間欲為魚”。許淙覺得每一首都很好聽,很厲害。


  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最後這一首歌頌兩人友情的,所以他當時在許明成的鼓勵下,也寫了一首詩回應,第一句就是直接了當的“我的好友孫大郎”。


  孫大郎去年回信的時候,說他非常喜歡那首詩,而且還說曾祖父也很喜歡,說他不過三歲便能寫出這樣“感情真摯”的詩,比自己三歲的時候強多了。


  許淙看到信後高興了好幾天。


  可惜後來因為孫大郎要忙著備考縣試和府試,許淙也要忙著上學讀書,再加上路途實在是太遙遠了,兩人漸漸地減少了通信。


  但在許淙心裏,孫大郎還是他的好朋友。


  心裏惦記著好朋友的許淙,一下課就往門口跑,然後登上了來接他的馬車。回去的路上如果沒有人,他就要催促家丁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於,等他回到家裏的時候,孫家人還在說話。


  ……


  孫夫人年約三十,是個個子不高,說話聲音很溫和,也很有條理的女子,她一進門就跟王老夫人和金氏道歉。


  說之前因為自己要在老家侍奉長輩,所以就遣了家裏的姨娘來照顧孫教諭起居。但沒想到那個姨娘來到勉縣之後,天長日久竟開始膽大妄為起來。


  她和家中長輩得到信後是又震驚又愧疚,對王老夫人和金氏等人也是感到非常的抱歉,所以這次特地帶了一些家鄉薄禮上門致歉。另外還說家裏已經把那位姨娘送回去了,往後孫家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雲雲。


  然後,孫夫人還特地感謝了王老夫人和金氏對孫家的照顧。


  說如果不是兩人幫忙,孫家就更要沒臉了,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還特地站了起來給兩人行禮,姿態做得足足的。


  不過這些都是孫家人走後,許淙從其他人嘴裏得到的消息,當天等他回去的時候,孫夫人和金氏已經寒暄完了,兩個人有說有笑,好成一個人似的。


  但許淙不關心這個,他在金氏的介紹下跟孫夫人打過招呼,對給了他見麵禮的孫夫人認真道謝後,就迫不及待地問。


  “娘,孫大郎也來了嗎?”


  金氏從昨天起,就一直聽淙哥兒念叨‘孫大郎’‘孫大郎’,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哪裏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啊,頓時笑道:“孫家大郎在前院呢。”


  “你爹和孫教諭,以及孫家大郎在前院說話,你也過去吧。”


  確定孫大郎真的來了,許淙大喜,他向金氏和孫夫人道別,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往前院走,走到最後竟小跑起來,就連青木也有些跟不上。


  “爹——”


  ……


  屋裏,許明成和孫教諭,以及孫大郎說話。


  當然主要是許明成和孫教諭在說,孫家大郎因為剛剛被許明成考較了一番,直考得他臉色發白汗流浹背,所以現在正拘謹地站在一旁,望向許明成的目光中都帶著敬畏。


  許明成和孫教諭說的是勉縣今年府試隻過了一個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但孫教諭依舊耿耿於懷,所以就去打聽了一二。


  他現在跟許明成說的,就是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明成兄,我這幾個月讓人去打聽了各縣童生,發現其中竟有些平時連縣學的學生們都不如。”


  “但他們中了,縣學的學生們卻未中!”


  許明成疑問,“這是為何?”


  “是啊,這是為何?”孫教諭憤憤不平地說道:“那是因為他們家裏,都不愁吃穿,有的還富甲一方,走通了趙夫人的路子!”


  許明成眼神一凜,追問:“那你可有憑證?”


  孫教諭聽到這話後愣住了,然後搖頭:“這,憑證倒是沒有,但府城人人都知道趙知府對這位給他生了三個兒子的夫人周氏愛重之極。不但到處赴任都要將其帶在身邊,而且在家中也事事聽從。”


  “而這位周氏行事也高調得很,不但穿金戴銀,出手還非常闊綽,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風光之極。”


  “這是趙家上下都知道的事。”


  孫教諭還補充道:“趙家的仆從說在家中可以得罪老爺,但不能得罪夫人,因為夫人一哭不但老爺會生氣,就是三位少爺也不會輕饒了人。”


  許明成聽得皺起了眉頭,他倒不是覺得這位周氏有什麽不妥,而是覺得孫教諭懷疑趙知府,但卻不去查趙知府,反而盯著一個內宅夫人不放,連她在家中哭不哭這種事情都掛在嘴邊,未免也太過於小家子氣了。


  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眼神看到一旁站著的孫大郎,於是改變了說辭:“雨澤,凡事要講究真憑實據,尤其還是科舉舞弊這種大事。”


  “趙知府是否收受賄賂暫且不說,但趙夫人,趙夫人是否穿金戴銀、出手闊綽與我們何幹?隻要趙家不是突然乍富,那有些家底也並不稀奇。”


  “你若是覺得趙家的錢財來路不正,要麽得有真憑實據,要麽就派人去充州打探一番。不然空口白牙,如何取信於人?”


  孫教諭被他說得低下了頭,慚愧道:“明成兄你說得對,是我著像了。”不過他又好奇問道:“明成兄,你說派人去充州打探,為何是去充州打探啊?充州有什麽稀奇的嗎?”


  許明成這次真的無奈了,他道:“趙知府祖籍充州。”


  孫教諭哦了一聲,尷尬得差點說不出話了,“那,那我便派人去充州打探一二,打探一二。”


  在這尷尬的氣氛裏,門外傳來了許淙的聲音,孫教諭一聽便是大喜,“淙哥兒來了!”


  他還對旁邊站著的兒子道:“大郎,門外就是你很想見的淙哥兒了,他今年不過五歲,但已經讀完了《論語》和《孟子》,現在開始讀《中庸》了。”


  孫大郎的表情也變得激動起來,“爹,淙哥兒好厲害!他畫的畫冊好好看,曾祖父曾祖父還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以及叔父叔母,還有弟弟妹妹們都很喜歡。”


  “淙哥兒今年真的才五歲嗎?”


  孫教諭哈哈笑,“你待會兒就能見到了,明成兄,淙哥兒今年又長高了一些吧?”


  許明成頷首,“長高了一寸有餘。”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口,然後高興著的許淙就邁過門檻跑了進來。


  “爹,孫大郎呢?”


  許明成笑道:“在這呢。”


  原本站在兩個大人身後的孫大郎站了出來,激動道:“我就是,我孫名榮,長輩們都喊我‘大郎’,你就是淙哥兒嗎?”


  許淙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頓時抬頭望去,然後驚訝地喊道。


  “你好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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