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傅陽樓

  微怔間，手中的毛筆久久不動，墨汁沉積成滴落下來，綻開在雪白的宣紙上，開出一朵驚心動魄的墨香花。


  “可惜了，本來已經寫好的一頁就這麽毀了。”一旁，一道風流的魅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伴隨著落下的話音，案上的宣紙被拿起，被高高揚起，對著瀉下的月光細細地瞧。


  應蓮一身紅裝，即便是在清冷的銀光下也不減半點妖嬈。


  他看著對光的宣紙一副遺憾地搖頭，卻見雪白的宣紙上一行行清秀而不失力度的字跡遍布了整張紙，本是極為養眼的一頁書，卻生生被那一滴濃墨汙了去，不可謂不可惜。


  應蓮用手指彈了彈那滴已經幹了的墨跡，可惜道：“想什麽這麽入神？本公子站在這裏這麽久了都沒發現。”


  肖瀟涼涼地睨了他一眼，放下毛筆道：“想怎麽處置你。”


  “哦？”應蓮挑了挑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道：“怎麽處置？要不要本公子脫幹淨了躺好聽候發落？”


  媚眼如絲，拋出一個個勾人神魄的魅惑眼波，高挺的鼻梁下兩片紅潤的唇令嬌媚的女子都自歎不如，而那一身如火的紅衣更是透出入骨的妖嬈。


  難怪會落得個流連花叢的壞名聲，肖瀟心中暗忖。單看他這身散發出極致誘惑氣息的風流舉止，便將一大片春心萌動的妙齡女子勾去了三魂七魄。他甚至不必做什麽，便讓多少女子趨之若鶩，更遑論時不時拋出的眉眼與若有若無的挑逗，這般全方位的攻陷，又有幾個女子能扛得住？

  肖瀟見之，卻隻是皺眉，雪白的眉峰蹙成一個小塔尖，不悅道：“收起你那套，否則你就是脫幹淨了躺好，我也隻當是送上門的豬肉宰了。”


  應蓮嘴角不由抽了抽，暗道這女子果然不識風月，他如此一個風華過人的美男子在她眼裏竟隻與豬肉是一個檔。


  仔細想想，三年了，這女子還是和當初第一次見到一般，看淡一切，所謂的美醜與似乎與她根本毫無關係。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望天崖上，他至今仍無法忘記她第一次看到他時的神情，與所有女子看到他時的癡迷戀慕完全不同，她眼中僅有平靜與隱隱的戒備。而如今，在她眼中，他的美色仍無任何誘惑力。


  應蓮對這個女子的喜愛與欣賞不由又多了一份。


  “傅陽樓到底是誰？”肖瀟看到應蓮一派風流的模樣，沉聲問道。


  應蓮挑了挑眉，笑道：“傅陽，傅陽，我已經給了你最直接的提示了，想必你也早該猜到了，又何必再多問於我？”桃花扇掩麵，應蓮笑得無辜而意味深長。


  肖瀟渾身一顫，果然，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冷傲眼神的時刻便已然有所猜測，隻是真真確定卻仍讓她心顫。她早已決定在時日無多的日子裏不再見他，想不到該來的還是來了，她雖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再次看到他，感受到他的氣息的那一刻，呼之欲出的情緒仍讓她難以克製。


  極力克製住聲音的顫抖，肖瀟又問道：“你認識他多久了？”


  應蓮聽此，媚眼閃過一絲沉思，卻很快掩藏下去，隻道：“前後加起來有六年了。”


  六年……


  肖瀟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卻笑得滿嘴苦澀，某些即將浮出水麵的事實壓在她纖弱的肩膀上，幾乎令她撐不住，她垂下眼，應蓮看不出她的情緒：“你說你找了我三年，他可知道此事？”


  應蓮似乎知曉她究竟要問什麽，看到她晦暗的神色隱隱有些不忍，卻無法欺瞞於她，他輕聲道：“三年前，我將你的事告知於他，且曾拜托過他找你，但是遲遲不見音訊，我也想不到你竟然換了一副身體，而且竟然一直在離我如此近的地方。”


  他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把鋒利的刀，一刀刀割在肖瀟的心上，讓她鮮血淋漓。


  應蓮這話的意思代表了什麽？

  代表了那個冷傲尊貴的男人早就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知曉她並非爻蘭緋，知曉她並非是他的王妃，而隻是一縷孤魂，一縷名叫肖瀟的遊魂。


  肖瀟身子晃了晃，幾乎站不住腳。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脫離了她的預想，某些她極力想要否認的事實昭然若揭，逼得她不得不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