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否則,我明天去你公司親自問你要。


    沈昀舟盯著這一行字,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漂亮的女人明天去公司對前台說:“你好,我找你們總裁,要他賠我的口紅。”


    字句裏的曖昧,他自己都解釋不清。


    沈昀舟捏了捏眉心,在屏幕上打字。


    【沈昀舟】:什麽牌子,哪一款,買一隻新的給你。


    【周雨濃】:不用買新的了,你直接給我轉賬吧,你知道的,正好我現在很缺錢了。


    沈昀舟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打開轉賬,填上520,備注寫的是口紅賠償款,支付。


    轉賬馬上被接收了。


    【周雨濃】:謝謝,好開心呀。[轉圈]

    【周雨濃】:我要去洗澡了,準備睡覺啦。


    【周雨濃】:晚安。[月亮]

    沈昀舟沒有再回複,手機卻遲遲沒有息屏。


    手機屏幕的亮光映照他輪廓利落的臉,他點開了周雨濃的朋友圈。


    第一眼就看到她的個性簽名:寬於律己,嚴以待人。


    沈昀舟:“……”


    她的最近一條朋友圈,發布於昨晚,文案是——還好遇到他。


    配的是一段視頻,沈昀舟點開,視頻短短十幾秒,拍的是車窗外,昏黃的路燈一遍遍掠過。


    是從梧桐樹下回來的那段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錄下來的。


    沈昀舟看著視頻,莫名想到她當時獨自站在路邊,隔著車窗看他時,那副委屈無助,帶著幾分脆弱感,惹人憐惜的模樣。


    他退出視頻,往下翻,多是一些照片,有風景,有美食,有她個人的自拍,也有一些是和名媛千金的合照。


    無可否認的是,在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千金中,她是最惹眼的那個。


    再往下,就是“朋友僅展示最近一個月的朋友圈”的提示。


    沈昀舟退出周雨濃的朋友圈,手機息屏,突然對聞韜說:“今晚把她的詳細個人信息資料發給我。”


    Ta?哪個Ta?他還是她?聞韜正在專心開車,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沈總,您是需要誰的資料?”


    後座的男人卻沉默不語。


    聞韜抬眼,在車內後視鏡中和沈昀舟冷冽的視線對上,猛地醒悟過來,連忙點頭:“好的,我會盡快把周小姐的個人信息資料整理出來,發到您的郵箱。”


    沈昀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一邊用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拿起手機,看到聞韜發來的一條信息。


    “沈總,周小姐的個人信息資料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請您查收。”


    他轉身去書房,打開電腦,登錄郵箱。


    這份資料的確很詳細,詳細到她小時候在哪所幼兒園就讀。


    十七歲去巴黎學習調香,後來成為法國HS集團香水部的首席調香師。


    曾經研發的一款以鳶尾為主題,名為“紫色綺夢”的香水,銷量斐然,獲得過當年香水基金會大獎最受歡迎女士香水提名。


    誠如她所言,她在國外的確是發展得很好,卻在半個月前,選擇離職回國。


    在資料的末尾,還附上了周雨濃的ins賬號,沈昀舟去看了一眼,粉絲不算少,發布的狀態都是和香水相關,跟她具有生活氣息的朋友圈截然不同,並且已經很久不更新了。


    在她最新的一條ins帖子有人留言,說喜歡她的作品,為什麽很久不出新的香水了。


    底下有人回複,可能已經江郎才盡了。


    沈昀舟微微皺眉,想到那晚在鷺湖莊園的花園裏,周雨濃說自己被周梁逼回國,周梁為了利益,讓她和不喜歡的人聯姻的事。


    江郎才盡那條回複的點讚破了四位數,莫名讓人感到不是那麽舒服。


    “喵——”


    一聲細聲細氣的貓叫聲傳來。


    沈昀舟抬眸,書房門虛掩,一隻胖乎乎的橘貓從門縫擠進來。


    橘貓的右後肢受過傷,走路時一瘸一拐,它走到沈昀舟的腳邊,輕輕地蹭他的褲腿,仰頭看他,喵喵叫了兩聲。


    沈昀舟關了電腦,蹲下身,骨節分明的大手摸了摸橘貓的腦袋,輕聲說:“知道了,去睡吧。”


    周雨濃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把沈昀舟的轉賬頁麵截圖,發了一條朋友圈,設置僅沈昀舟可見。


    正要起身去洗澡時,這時雲夏打來一個視頻電話。


    周雨濃接通。


    雲夏:“濃濃,你在家呢?你之前是去幹嘛了?走得那麽急急忙忙的?”


    不等周雨濃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我當時看到,你好像是和沈昀舟坐了同一部電梯?”


    雲夏的語氣有點驚疑:“濃濃,我沒看錯吧?那個男人是沈昀舟吧?”


    周雨濃拿著手機走進衣帽間,肯定地點點頭:“你沒看錯,就是他啊。”


    雲夏的眼睛微微睜大:“到底是什麽急事,讓你明知道電梯裏是沈昀舟,也要擠進去?”


    周雨濃在梳妝台前坐下來,把半紮的頭發散下來,笑了笑:“我就是奔著他去的嘛。”


    “誰?”雲夏有些錯愕,“你奔著沈昀舟去的?”


    周雨濃一邊摘下耳垂上的珍珠耳扣,一邊說:“嗯,奔著他去的。”


    她看著視頻那頭的閨蜜,淺淺一笑:“因為,我要讓他做我的男朋友呀。”


    雲夏仿佛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消息,沉默了兩秒:“你說什麽?你要沈昀舟做你男朋友?!”


    周雨濃彎唇:“有這麽震驚嗎?”


    “你說呢?”雲夏說,“你什麽時候喜歡沈昀舟的?梁哥能同意?”


    周雨濃挑眉,冷哼一聲:“誰喜歡他了。”


    雲夏被她弄懵了:“那你又說……”


    “還不是因為我哥。”


    周雨濃把周梁的事情和雲夏說了,雲夏表示了一下對周梁的同情,有點擔憂地說:“可是濃濃,愛情是完全不講道理的,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淪陷,我擔心……你最後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周雨濃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怎麽和我哥說一樣的話。”


    雲夏:“說明風險確實很大,你還是——”


    “在我這裏,風險等於零。”周雨濃打斷閨蜜的話,“放心吧,有我媽媽這個例子在,我不會對愛情抱有一點幻想的。”


    提到徐芝枝,雲夏的語氣有些凝肅:“我上個月也去看阿姨了,阿姨又發病了,以為叔叔還很愛很愛她,跟我聊結婚後叔叔還給她寫情書的事,一臉甜蜜,像陷在熱戀中的少女一樣。”


    周雨濃不說話了,唇角的弧度放平,表情有點冷。


    雲夏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連忙說:“對不起,濃濃,我不該跟你說這個的。”


    “沒關係,本來就是這樣,我媽媽就是這麽可憐。”周雨濃說,“所以,你和我哥都不用擔心我,我很清醒,如果感覺到有一點不對勁,我都會馬上撤的。”


    雲夏:“好吧,不過沈昀舟這朵高嶺之花恐怕也不好折,現在進度到哪裏了?”


    周雨濃指尖纏弄著發梢,沉吟:“勉強算百分之五吧。”


    “百分之五?”雲夏嘴角一抽,“那你真是任重道遠。”


    “你小看這百分之五啊?”周雨濃笑了笑,“你知道,一座大壩再牢固,但隻要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很快就會洪水決堤,一潰千裏。”


    雲夏若有所思,點點頭:“那我等著高嶺之花淪陷的那天。”


    傍晚,雲霞滿天,一輛黑色卡宴緩緩駛入沈家老宅。


    梁詩宜站在門廊前,翹首以盼。


    她妝容清淡,黑色的長發垂直柔順,一襲天絲麵料的白色長裙,襯得她如一朵清麗脫俗的百合花。


    車子停穩,車門打開,一雙鋥亮的皮鞋落地。


    梁詩宜連忙迎上去,看著沈昀舟,眼裏帶著笑意,嗓音柔柔:“昀舟哥,你回來了。”


    “嗯。”沈昀舟不帶情緒地應了一聲,沒有多看她一眼,越過她,徑直往門廳裏走。


    梁詩宜眼底爬上一抹黯色,不過他從來都是這樣冷冷淡淡,對其他女人也是,她早已習慣,微微咬了一下唇,轉身跟進去。


    沈星柔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到沈昀舟進來,起身叫了一聲“哥。”


    沈昀舟頷首,問:“老爺子呢?”


    沈再鬆昨晚讓管家打電話給他,叫他今天回來老宅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談。


    沈星柔還沒來得及開口,跟在沈昀舟身後的梁詩宜回答說:“昀舟哥,爺爺和叔叔在書房裏下棋。”


    沈昀舟不再多說什麽,徑直去了書房。


    書房裏,沈再鬆和沈明謙父子倆正在棋盤上廝殺。


    沈昀舟推門而入,沈再鬆抬頭,渾厚的聲音透著嚴厲:“你還知道回來,不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踏進這個家了?”


    沈昀舟麵色不動,走過去:“爺爺,您找我有事?”


    沈再鬆瞪他:“沒事就不能回來?”


    沈昀舟沒有說話。


    其實,他知道自己現在隻要說一句“以後會常回來陪陪您”,就會討得老爺子歡心,但他隻是沉默。


    沈再鬆神色沉下來,沈明謙看了一眼兒子,說:“昀舟,你先等一會,我和老爺子下完這局。”


    沈昀舟略微頷首,站在一旁,默默地觀戰。


    一局下來,勝負已分。


    “老爺子還是寶刀不老啊。”沈明謙稱讚了沈再鬆一句,把位置讓給沈昀舟,“來,跟你爺爺對戰一局。”


    沈昀舟坐下來,指尖從紫檀木的棋罐裏捏起一枚黑子,輕輕地落在棋盤的右上方。


    爺孫倆你一子,我一子,不言不語地下著棋。


    沈明謙看了一會兒,出去接電話。


    棋下到一半,沈再鬆抬眼看著沈昀舟:“古人雲‘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你如今二十八歲,事業方麵已經小有成就,更應該成家了。”


    沈昀舟落子的動作微微一頓,斂著眼眸,默不作聲。


    沈再鬆:“詩宜從十一歲被接來我們沈家,在沈家已經生活了十五年,一直懂事明禮,乖巧善良。”


    沈昀舟抬眸,他懂老爺子的意思。


    梁詩宜原本是江城人,她的父親和沈明謙是故友,在她十一歲那年,沈明謙邀請梁氏夫婦來京市玩,結果在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梁氏夫婦雙雙遇難,僅獨女梁詩宜幸存。


    梁詩宜沒有別的親人,沈明謙便將她接到沈家撫養。


    “你父親在你小時候曾和梁父說了娃娃親,雖是口頭約定,但詩宜這孩子品貌兼優,溫柔小意,一定會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沈再鬆落下一子:“我昨晚問過詩宜的意思了,她說沈家養育她這麽多年,她已經很知足,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作為過來人,我還看不出來她對你有意?”


    沈昀舟神色沒什麽波動,聲線平直:“那您問過我的意思嗎?”


    “今天叫你回來,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


    沈再鬆說:“我們沈家對利益從來就看得不太重,更沒有門第之見,詩宜和我們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熟識,關係穩定,你們結婚後,隻不過是換個稱呼,你的生活狀態也不會被擾亂,對你來說再好不過。”


    他忽然一頓,眼神探究地看著沈昀舟:“難不成,你在外邊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


    沈昀舟:“沒有。”


    “那不就成了。”沈再鬆鬆了一口氣,“我讓你父親去請大師選個好日子,你和詩宜盡快訂婚吧。”


    夾在指尖的棋子遲遲不落,沈昀舟薄唇微抿,沉默不語。


    “你這是什麽意思?”沈再鬆盯著一言不發的孫子,重重地敲了敲棋盤,不悅地皺眉,“你給我表個態。”


    沈昀舟緩緩放下手中的棋子,半晌,才平靜地說:“這件事,我會考慮。”


    沈再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沈昀舟的性格他了解,不直接拒絕,那事情基本能成。


    門外,梁詩宜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聽到從門縫裏傳出來的對話,臉上不禁一片欣喜之色。


    向涓知道沈昀舟今天回來,親自下廚,做了兒子最喜歡吃的菜。


    沈昀舟不挑食,說是最喜歡,也不過是上次家宴時,向涓發現他夾那道菜,比夾其他的菜多了兩筷子。


    晚飯後,向涓見沈昀舟要走,拉他坐下來,讓他多陪她一會兒再走。


    沈昀舟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閃過。


    這時,梁詩宜從樓梯走下來,拿著一份包裝精致的禮物,施施然地走到沈昀舟麵前,將禮物遞給他,柔聲說:“昀舟哥,這是我從維也納給你帶的禮物。”


    梁詩宜從小學鋼琴,被接到沈家後,沈家也很盡心地培養她,如今是京市小有名氣的鋼琴家。


    這次維也納音樂節,她受邀去□□演出,昨天剛回國。


    沈昀舟頓了一下,接過,淡聲說:“謝謝。”


    隨手把禮物放在一旁。


    向涓讚賞地看著梁詩宜:“詩宜就是貼心,這趟出國演出辛苦了,回來還不忘給大家都帶了禮物。”


    梁詩宜說:“一點心意而已,希望大家都能開心。”


    向涓與兒子閑聊,關心他的方方麵麵,沈昀舟卻明顯不在狀態,回答得很敷衍。


    他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向涓心想,似乎是從他十歲那年開始,沈昀舟與她越來越疏離,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冷淡。


    沈昀舟的手機一震,有微信消息進來,他沒有打開手機查看。


    片刻後,他起身,對向涓說:“我走了,下次再回來看您。”


    “好吧,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身體要緊。”向涓不厭其煩地叮囑道。


    沈昀舟:“知道了。”


    梁詩宜和向涓一起送沈昀舟出去,回來時發現那份禮物還在沙發上,她趕緊拿著禮物追出去。


    黑色卡宴剛開出去不遠,梁詩宜一邊追一邊喊:“昀舟哥,你的禮物忘了拿。”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車裏,沈昀舟卻仿佛沒聽到一般。


    聞韜往後視鏡看了一眼,察言觀色,不僅沒有停車,還踩下了油門。


    梁詩宜追了兩步,看到車子越來越遠,隻好作罷,悻悻然地轉身,打算下次見麵再給他。


    夜幕籠罩,一輪圓月升起。


    車子駛出沈宅大門,沈昀舟打開手機,看到微信上周雨濃發來的消息。


    【周雨濃】:今晚的月色真美。


    【周雨濃】:可惜沒人陪我一起賞月。


    沈昀舟看了一眼車窗外的月亮,沒有回複,卻鬼使神差的,又點開了周雨濃的朋友圈。


    多了一條新的動態,是昨晚發的。


    配圖是昨晚他給她轉賬520的截圖。


    文案是——


    “雖然有點自欺欺人,但還是很開心,希望最後的最後,我可以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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