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瞬間的紫色流星

  歐陽明張開了口，就要順著胡毅丞的話答應下來。但是，話到嘴邊，心中卻是霍然一動。


  軍火？


  他霍然抬頭，眼眸中閃動著詫異之極的神色。


  一路行來，他都在暗中猜測，究竟是怎樣的職位，才會讓張銀凡生出了強取豪奪之心，並且願意拿一個正式兵丁的編製來交換。以那吝嗇鬼的性子，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他又豈肯付出這麼多？

  而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原來老匠頭給他謀取的，並不是什麼官職，而是軍火。


  一想到老匠頭在修補斷刀之時，手心中所閃爍著的那神秘火焰，歐陽明就是心跳如雷，面紅耳赤。


  胡毅丞微微一怔，轉頭看向張銀凡，眉頭皺了起來，不滿地輕哼一聲。


  張銀凡叔侄對望一眼，都是暗叫不好。


  臉色一沉，張銀凡冷然道：「歐陽明，胡大人問你話呢，快點回答！」


  張含玉終於忍耐不住，也是開口道：「歐陽明，你先前是怎麼答應的，可要想清楚啊！」語氣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歐陽明雙拳緊握，心中兩種念頭不住的糾纏交鋒。


  軍火，那可是軍火啊！只要擁有了軍火，自己就能夠和老匠頭一樣，成為器械營中一名真正的鍛造師了。


  在器械營中，正式軍士雖然不少，但是擁有軍火的鍛造師，卻僅有二十餘人罷了。雖然普通的軍火鍛造師算不得什麼尊貴的職位，但只憑手中軍火，就已經足以在營中立足，並且廝混一輩子了。


  可是，目光一轉，看到身邊那虎視眈眈的張銀凡叔侄，他心頭的那份火熱就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甚至於讓他覺得身處寒冬臘月之時，渾身發冷。


  縱然得到了軍火又如何？器械營還是受到錢糧營的節制。若是張銀凡一心想要找自己的麻煩，他又要如何處理呢？


  一時間，歐陽明的背心上都是冷汗涔涔，濕了一大片。


  張含玉銀牙緊咬，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可這個傻小子卻始終不肯開口，他雙目中凶光閃爍，俊俏的面容上更是一片猙獰之色，道：「歐陽明，快點回答！」


  歐陽明抬頭，看著他眼眸中那怨毒之色，心中霍然開朗。


  自己適才的猶豫，已經是狠狠地得罪了這兩位叔侄，哪怕此刻選擇退讓，他們也不會讓自己好過的。特別是張含玉，那眼中的殺意是如此的明顯，讓人心驚肉跳。


  其實，如果此刻張含玉好言相勸，並且許下重利，歐陽明倒也未必能夠堅持得住。可是，他如此煞氣凜然，倒是激起了歐陽明心底的那一絲暴戾之氣。


  他畢竟是孤兒出身，雖然沒有什麼後台可言，但若非有著一絲兇狠戾氣，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胸膛一挺，他踏前一步，向著胡毅丞拜倒，大聲道：「胡大人，小人願意接受軍火，請大人明鑒。」


  張銀凡臉皮子微微抽搐了一下，雖然臉上笑容有些發僵，但還勉強保持住了。


  但是張含玉卻沒有這樣的城府，他死死地盯著歐陽明，雙拳拽緊，若非胡毅丞在此，怕是撲上去將歐陽明撕了的心都有了。


  胡毅丞輕咳一聲，道：「張大人，你也聽到了。」他輕輕地一揮手，道：「既然張大人將人帶來了，那本官就履行職責吧。」


  張銀凡微微躬身，道：「是，那下官就此告退。」他瞥了眼歐陽明，淡淡地道：「歐陽明，你很好，真不愧是器械營中翹楚。」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卻自有一股子陰森寒意。


  說罷，張銀凡轉身，拉著張含玉快速離去。


  歐陽明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知道，自己是大大的得罪了張銀凡，但事已至此，卻也是後悔無用了。


  胡毅丞微微搖頭，他憐憫地看了眼這個少年，似乎已經看到了他日後的悲慘下場。不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就夠了。


  手腕一揚，他取出一面令牌，道：「歐陽明，這是軍火令，你將它貼在額頭，自行引導。」


  歐陽明愣了一下，道：「這，這樣就可以了？」


  胡毅丞緩緩點頭，道：「軍火令之神奇，又豈是你能想象的，去做吧。」


  獲得了軍火，固然是一個機遇。但是對胡毅丞這等人物來說，也不過如此。而且，歐陽明得罪了張銀凡，日後能否活命還是一個問題，胡毅丞自然不會有什麼結交的意思了。


  歐陽明應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將軍火令接過，輕輕地貼在了額頭之上。


  那軍火令也不知道是用什麼金屬鍛造而成，貼在額頭上之時一片冰涼。但是，就在下一刻，一股灼熱的，彷彿是能夠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卻是陡然間沖入了歐陽明的腦海之中。


  歐陽明驚呼一聲，他想要將軍火令挪開，但此物卻像是牢牢地黏在了他的額頭上，根本就無法取下。


  就在歐陽明驚慌失措之時，他突兀地發現，自己的意識彷彿是脫離了肉體，進入了一個詭異而神秘的空間之中。


  在這個空間內，有著無數星星點點之光。


  那空間無窮無盡，這星光也是猶如滿天星辰，不計其數。


  歐陽明怔怔地感應著來自於這片虛幻世界中的無盡星辰，在這一刻，他有著一種錯覺，似乎只要自己伸出手去，那麼就能夠碰觸到所有的星辰。無論遠近，不管大小。


  他並沒有隨隨便便地伸手去摘取星辰，而是儘可能地回憶著與老匠頭在一起的日子。


  老匠頭曾經多次與他談及過軍火的問題，雖然語焉不詳，但卻在很多時候都是有意無意地泄露了一些關鍵信息。歐陽明此前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妥，但是在這一刻想來，卻隱隱地覺得，這一切都是老匠頭刻意為之了。


  軍火，是皇朝恩賜的一種特殊靈火。這種靈火就連凡人也可以使用，它所消耗的，是凡人的體力和耐力，並不會對凡人的壽命造成什麼負面影響。相反，若是勤加運用軍火，還能夠起到鍛煉身體，乃至於五臟六腑的特殊功效。


  獲得軍火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夠隨時隨地地鍛造和修補刀槍盾甲等器械。而且，因為軍火畢竟是屬於靈火的一種，若是運氣足夠好，或許還能夠讓兵甲上多出一些額外屬性。


  可以說，每一個獲得軍火的人，就是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移動的鍛造台。


  這樣的人物，在軍營內絕對是最受歡迎的。


  不過，軍火雖然是最低級的靈火，但還是有著高低好壞之分。若是有機會的話，攝取高級軍火和低級軍火，其待遇和好處卻是天差地遠。


  如今，這裡的星辰雖然眾多，但他卻僅能夠摘取一顆。


  星辰有大小，代表著靈火的基礎強弱。越是大的星辰，靈火的溫度就越高，想要過好日子，自然要攝取最大的星辰。


  但是，隨著距離的遠近，星辰的大小其實很難判斷。除非是靠近了，才能夠看清楚那星辰真正的體型。


  歐陽明的意識在星海中暢遊著，所見到的星辰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卻始終都是舉棋不定，無法下手。


  慢慢地，歐陽明突然發現，自己感到異常的疲憊，就好像是三天三夜沒睡，即將昏迷過去。


  他立即驚醒過來，眼看就要徹底失去意識，一咬牙，立即將殘餘的那一絲精神意念集中到某個星辰之上。


  然而，就在精神意念即將碰觸到那個星辰之時，他卻突兀地發現了一道紫色光芒。


  那光芒，就是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從遙遠的不知何方流落於此。這紫色，是那樣的美麗，瞬間就將他全部的心神都吸引住了。


  精神意識陡然間消散，歐陽明心中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這樣美麗的星辰，若是能夠摘下多好啊……


  ※※※※


  幽幽地，精神意識像是從無盡的深海中慢慢地浮現了出來。


  歐陽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的雙手捧著腦袋，齜牙咧嘴說不出的痛苦。


  一道醇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精神力使用過度，所以才會感到頭痛，坐著歇息片刻再離開吧。」


  歐陽明的身體一顫，他勉強睜眼看去，連忙道：「胡大人。」


  胡毅丞微微點頭，大袖一展，就這樣丟下瞠目結舌的歐陽明，直接進入了內堂。


  內堂中，一位文士端坐在棋盤之前，道：「好你個老胡，明明就快要輸了，卻假借公務遁走。哼，可知羞恥！」


  胡毅丞哭笑不得地道：「我是有軍務在身，一個軍火器械師用長達五十年的帝國勤勞功勛兌換了一次使用軍火令的機會，適才那人來了，你說我要不要出去主持一下？」


  文士一怔，這才釋然，道：「原來如此，確實是我錯怪你了。咦，你的臉色為何有異，莫非有什麼變故呢？」


  胡毅丞笑罵道：「你這副鬼眼，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將張銀凡等人的事情說了一遍，嘆道：「這樣的敗類，真是該殺。」


  文士搖了搖頭，道：「那張銀凡也算是張家一員，雖然齷蹉了一點，但僅憑此事，卻是罪不至死。」他招了招手，道：「不說這些，快來下棋！」


  胡毅丞沒好氣地應了一聲，但還是坐在了棋盤另一端。只是，在他舉起手中棋子的那一刻，心中卻還是閃過了一個念頭。


  想不到，歐陽明那小子竟然有著精神力的天賦，一個沒有修鍊的普通人在軍火令中待了半個時辰，這樣的天賦也算是不錯的了。


  但，他得罪了張家，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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