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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魂穿呀 魂淡

  這是一座銀灰色的城市,從天空望下去,交錯林立的鋼結構大廈塞滿了整座城市,玻璃的迴廊連接著錯亂分佈的大廈,如同樹木發達的根系,將整座城市連為一體。


  如果要準確描述的話,整座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的工廠,林立的大廈就是一個個車間。在城市的中央,矗立著一座白色磚石鐘樓,鐘樓是整座城市罕見的哥特式風格,高高的塔尖如同整座城市的指揮棒,肆意揮灑著它對這座城市的統治力。


  鐘樓上被打開的巨大錶盤斜斜掛在一邊,僅剩幾個螺絲還在支撐著這個指針永遠停在羅馬數字十二方位的巨大錶盤。透過茶色玻璃錶盤的空隙,可以看到一個嬌小的影子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她的腳邊散落著一些銀白色的扁平酒壺,橫七豎八的躺在她的周圍。地板上殘留的油跡又似乎在暗示著酒壺裡紅柚色液體的真正身份。


  忽然,將自己的頭深深埋入雙膝間的女孩動了動自己精緻的左耳,隨即緩緩抬起了稚嫩的毫無表情的臉,她的右臉幾乎全部藏在金色的長發下,露在外面的是一張幾近完美的左臉,翡翠色的大眼睛卻如同死寂的秋水一樣,不起一絲波瀾。


  女孩緩緩起身,髒亂的裙子掩蓋不了她的天生麗質,十五歲的身體已經開始顯露少女唯美的曲線。女孩輕移步子,準確地踩在散落酒壺的間隙,抬起的下巴卻沒有去認真查探一片狼藉的地面,她就是這樣準確而輕盈地走著,沒有碰到一個酒壺,沒有沾染哪怕一絲油跡。就這樣理所當然的來到半開的錶盤前,然後,縱身.……

  而此時在城市的邊緣,一個十幾歲的套著滿是窟窿的亞麻袍子的男孩,拖著流血不止的右腿步履蹣跚的闖入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城市。


  男孩已經幾天未進食了,受傷的右腿已經腐爛化膿,每走一步,便有鮮紅的血液撕破乾瘦的肌肉流出來。順著小腿一直流過腳丫,然後被沉重的踩在腳下,留下一個模糊的血印。終於,男孩耗盡了全部的力量,他無力地斜靠在兩座大廈之間的迴廊下,透過那茶色的玻璃看到不再刺眼的奪目的陽光。


  這光芒是如此的溫暖,就像媽媽的懷抱一樣,溫柔撫慰著男孩越來越冰冷的身體。「媽媽。」男孩伸出了右手,去抓向光芒中的媽媽,這是他在世上看到的最後的畫面。最終,男孩的右手垂了下來,砸在瀝青的街面上,連一絲灰塵都沒有驚起,就像男孩的一生,平凡,孤苦,沒能激起一絲波瀾。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世界,大三學生金山看虐文激動地摔下床鋪,然後,摔死了。(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淚點低)


  女孩穿過大半個城市,踩著裸露著鋼筋的大廈玻璃牆面,輕巧地落在迴廊上,透過茶色的玻璃看向靜靜靠在牆邊,陷入昏迷中的人類。


  金色長發下的右眼發出紅色的光芒,瞬間穿透了掩蓋自己的金色長發,穿透了茶色的玻璃迴廊,穿透了男孩的身體。


  生命特徵弱小,失血10%,右腿傷口中度感染,目標體溫正在上升,陷入發燒狀態,對機體威脅度為零。


  只是看了男孩一眼,女孩便知道了一切,但她在猶豫,因為這幾乎是她蘇醒后看到的第一個人類。她在害怕,她又在期待,她害怕男孩看到她的真正面目,她又在期待跟人類的第一次交流。


  女孩緩緩蹲下身來,將頭深深埋入雙膝間,金色的長發輕輕散落在茶色的玻璃面上,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輝。這一次,女孩沒有用金色長發下的右眼去穿透男孩,她翡翠色的左眼,透過茶色的玻璃看向男孩有些髒兮兮的臉蛋。


  男孩昏迷的很安詳,嘴角還掛著幸福的微笑,濃密的睫毛非常自然地向上翹起,黑色的劉海稍稍遮住了他有些淡的眉毛。


  女孩愣住了,準確地說,她被男孩的面容迷住了,如此似曾相識的眉,如此似曾相識的睫毛,以及那個格外親切的笑容,好像她的一位親人。女孩皺起好看的眉頭,苦苦搜尋著零碎的畫面,這已經是女孩殘留不多的作為人類的記憶了。


  最終,女孩躍下了玻璃迴廊,她輕輕招手,昏迷的男孩浮到了空中。女孩緩緩走向魔都中心的白色鐘樓,那是她唯一覺得熟悉的地方,也是她唯一還留戀的地方。


  是夜,魔都鐘樓。


  身體經過一番清理的男孩,準確地說是金山,緩緩睜開了他的眼睛,在朦朧的視界里,他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靠在鐘樓錶盤處,獃獃望向外面的女孩,便再次虛弱的昏迷過去。


  「好嬌小的護士呀,而且還是一頭金髮,這麼晚了還陪在病房裡,怪不好意思的,哈哈!」金山顯然沒能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他以為自己此刻正躺在病房裡,畢竟從床鋪上摔下來並不會造成多大問題,他還天真地將女孩當成了照顧他的護士,話說,學校周圍醫院裡有這種外籍護士嗎?女孩的金色長發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處在昏迷中,他也忘不了剛剛那一瞥驚艷的金色。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終於退下燒來的金山才再次睜開了眼睛。入目是高高的屋頂,呈圓拱形,上面還畫著彩色的怪獸壁畫。


  金山越看壁畫越覺得奇怪,「話說,這人首蛇身的妖怪該不會是女媧吧?哪家醫院這麼奇幻,還畫張女媧圖,不會是不孕不育醫院吧!不對,就算是不孕不育醫院,應該畫張送子觀音圖才對,畫女媧什麼的,太違和了吧!該不會是專門幫人妖接生的醫院吧!」金山小心吐槽著,昏迷了有一天的他,明顯還處於混沌狀態,連周圍的狀況都沒有看清,就開始無聊地吐槽起來。


  「對了,金髮小護士!」金山忽然想到昨晚驚鴻一瞥的金髮,隨即晃著腦袋,四處尋找昨晚的外籍小護士,沒能看到小護士的真像是他昨晚昏迷前心中最大的遺憾。


  「這是?」金山的眼睛睜大了,因為周圍的環境並不是他想象中的白色牆壁,巨大的落地窗,輕柔的窗帘下透過的淡金色陽光,而是黑壓壓的散發著煤油味的巨大齒輪,縱橫嚙合在一起。


  「這是……工廠?有點電鋸驚魂的趕腳,我就說,學校周圍的這些個醫院,怎麼可能有金色長發的外籍小護士呢,看來是我想多了。」金山一邊自我安慰的解釋著,一邊摸向自己的身體,他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少零件,畢竟只是摔下床鋪,應該不會太嚴重吧?

  半晌,金山終於滿臉震驚地接受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果然,還是穿越了。」金山苦著臉看著略顯稚嫩的雙手,那是一雙屬於青蔥少年的雙手,手掌不大,手指卻很修長,根根纖細如同青蔥一樣。「至少沒魂穿成女的。」金山有些慶幸地想著,剛剛他已經確認了自己的性別,雄性,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對了,金髮小護士!」金山終於又想起來昨晚那驚鴻一瞥的金色了,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很容易接受一切,安心,平淡,一直是他的處世態度,如果能一直趴著,他絕不會翻身,他實在是,太懶了。


  「小護士呀,小護士,快到哥哥的碗里來。」金山撐起上半身,身下是一床有些破舊的被褥,然而他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他現在只想找到昨晚的小護士,那可能是他的妹妹,或者青梅竹馬什麼的,能一晚上陪著他,一定是感情親近的人,他已經迫不及待接受自己認識一個漂亮女孩子這種溫馨的設定了。


  只是撐了不到兩秒,金山便感到眼冒金星,隨即無力地躺了下去,嗅著被褥上隱約散發的淡淡香氣,金山才感到腸胃裡傳來的排山倒海的飢餓感。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他在尋找某些可以飽胃的東西,「那是.……麵包!」看著右手邊盛在小碟子里的兩個烤得金黃的長麵包,金山的眼睛濕潤了。


  一手抓著一個麵包,金山迅速將兩個不小的麵包吞了下去,就算麵包放久了有些干硬,金山也混著唾液將兩條麵包吃得乾乾淨淨,要知道平時他是很討厭吃麵包的,他認為只有女生才愛吃這種甜甜的東西。而現在,就算喉嚨又干又澀,金山也毫不猶豫地吞下了所有麵包,天見尤憐,他到底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這位仁兄該不會是餓死的吧!」金山賣力地吐槽著被他侵佔了身體的所謂仁兄,隨即再次撐起身體,他要好好找找金髮小護士,呃,不,是要搜集情報,儘快了解這個世界,仁兄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記憶,輕輕地來了,又輕輕地走了,連個名字都沒有。


  終於,吃飽但沒喝足的金山開始能夠真正認真地觀察這個未知的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半開的茶色玻璃錶盤,因為細碎的陽光從那裡照進來,在這昏暗的齒輪房間里,格外的顯眼。


  金山定了定神,望向錶盤外,開始俯瞰風景,入目是一片銀灰色的世界,極目望去,遙遠的天邊也佇立著相同的銀灰色大廈。周圍大廈都有些破損,裸露的鋼筋到處都是,表面的銀灰色外殼也脫落了很多。最讓金山矚目的是,對面的大廈攔腰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球形坑洞,幾乎將大廈咬成兩半,詭異的是,大廈並沒有要坍塌的跡象,反而非常堅挺地佇立著,擋住了金山望向街道的視線。


  「難道是未來世界,該不會是世界末日吧!看外面建築的樣子,挺凄慘的,很可能是一個戰爭科幻世界,革命軍政府軍什麼的,我這樣的孤兒,已經是註定要當炮灰的命了。」金山苦著臉猜測著這個世界的本質,一醒來沒看到陌生的爸爸媽媽,他已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是個孤兒這種狗血的設定了。


  看清了外面的世界,金山有些小悲傷地開始挪動虛弱的身體,右腿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看來傷的不清呀,一動右腿就傳來巨大的疼痛感。但金山忍了,「一切為了金髮小護士!」金山為自己打著氣,他剛才已經喊過好幾聲了,並沒有什麼卵用。


  說好的一醒來就會有一雙流露著擔憂的大眼睛溫柔地坐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的情景呢,果然是想太多,這種溫馨動人的畫面根本不該是這個戰爭世界應該有的。


  挪動著身體,金山慢慢地離開了將他圍在一起的齒輪病床,剛剛探出頭,眼睛便被錶盤不遠處一個避光的角落吸引住了。


  「那是.……」金山長大了嘴巴,獃獃地望著縮在角落裡,將頭深深埋入雙膝,金色長發無力的灑在地面上,全身散發著孤獨與絕望的少女。


  自己必須做點什麼,金山想到,那股與生俱來的保護欲幾乎要把他燒焦了,隨即奮力挪動身體,也不管散落在少女周圍的銀白色酒壺和地上的油跡,直直拖著身體靠近了少女。


  待靠近了少女,金山反而有些緊張了,他顫抖著雙手,不知是該伸出還是該放下,一方面他想給少女一個依靠,來緩解她周身散發的死寂感,另一方面他又怕唐突了少女,在那個世界,他可是個徹頭徹尾的純情男孩,連女生的手都沒有牽過。


  不等金山做出決定,將頭縮在雙膝間的少女緩緩抬起了她的臉。那該是一張怎樣形容的俏臉,白皙水嫩的皮膚,挺巧的瓊鼻,恰到好處的尖下巴,粉潤的小嘴以及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再加上那隻翡翠色的大眼睛,濃密上翹的睫毛,簡直是一隻完美的大蘿莉。可是,為什麼大蘿莉的眉毛是直插雲鬢的劍眉呢,難道不應該是彎彎的月牙眉嗎?金山有些鬱悶的想著。


  少女只是露出了左臉,右臉還深深地埋藏在金色的長發下,有些破舊的連衣裙上衣領大開,纖美的鎖骨映入金山的眼帘,金山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隨即紅著臉小心地低下頭,不敢去看少女純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大眼睛。


  少女的眼睛里漸漸出現了一絲害怕,似乎在擔憂著什麼,翡翠色的左眼顫抖了幾下,隨即一定,像下了某種決心,然後輕輕地撩開了擋在右臉前的金色長發。


  金山沒有注意到少女眼色的變化,他只是看到少女臉前的金色長發正在被緩緩撩起,追隨著緩緩撩起的長發,金山終於看清了少女遮在金色長發下的右臉。


  那該是一張怎樣的臉呢,整張右臉都是金屬質的,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與左臉相對稱的右臉,本該是翡翠色大眼睛的右眼卻被一隻紅色的電子眼代替,涇渭分明的金屬界線繞過少女的嘴巴一直向下,深入到少女破舊的連衣裙里,可以這樣說,少女的右半身完全是由機械組成的,一個半人半機械的造物。


  「這這這,不可思議,好熟悉,怎麼會?」金山有些語無倫次了,此時他的眼中一點害怕也沒有,反而是興奮,一種忽然見到欣喜之物的興奮,最後是一種憐惜,金山溫柔地盯著少女的眼睛。心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竟然是繆斯,竟然是魔域?繆斯,銀灰色大廈,鐘樓,魔都,金色長發,我早該想到了,這個少女竟然是離組織的有著女王代號的魔域?繆斯。這裡是聖妖者的世界,一定沒錯了。」


  聖妖者是金山看過的一本玄幻小說,有著較為動漫向的筆風和嚴謹的設定,裡面的所有主要人物幾乎都有他們的故事,這也是最吸引金山的地方,但聖妖者的作者是個喪心病狂的虐心狂人,那些金山非常喜歡的女性角色,幾乎都沒有什麼美滿的結局,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最後被毀滅了,所有人物都領了便當。


  「可惡的作者,咒你一輩子找不到妹子,只能單手擼。」金山恨恨的想著,能夠來到聖妖者的世界,金山還是蠻高興的,首先這個世界對於熟讀聖妖者的金山來說是非常熟悉的,然後只要不作死,不去惹聖妖者,是可以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的,這很符合金山想要平平淡淡過一生的本性。


  最後,這個世界的很多女性角色金山都非常喜歡,當初讀聖妖者的時候,金山就不止一次想過穿越到聖妖者的世界,去拯救那些可憐又可愛的妹子。而現在,這個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陷入YY中的金山依然一臉憐惜的注視著繆斯,繆斯看著這個對自己的長相沒有絲毫芥蒂的男孩,剛剛男孩眼中的震驚,興奮,以及憐惜她都看在眼裡,不知怎麼,失去了半隻人腦的她遺忘了非常多的東西,但看到男孩,她卻感到了一種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經有這麼一個弟弟。當她決定讓男孩看清她相貌的時候,她是非常恐慌的,她害怕男孩會害怕她,害怕男孩用異樣的眼睛看她,因為,她真的非常在乎男孩對自己的看法。


  她害怕,得不到男孩的認可,她身上的最後一絲人性會徹底地消失掉,最後只剩下冷冰冰的機器。她害怕消失,忘記所有的跟她相關的一切人與事物,連最後一絲作為人的證據都不能留下。


  現在,繆斯不再害怕了,因為她感受到了男孩的真誠,那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我是金山,你是?」回過神來的金山看著一臉萌像的繆斯,笑嘻嘻地問道。


  「我是繆斯,魔域?繆斯。」少女輕柔的聲音傳來。


  「果然.……」金山笑了,非常幸福的笑,黑色的眸子里首次出現了一種名為守護的光茫,這光芒很耀眼,或許它將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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