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大內總管太監，仇蘭海
第810章 大內總管太監，仇蘭海
就在陸元景離開一瞬。
第八號當鋪的宅院裏。
漆黑詭異的天色已不見，方頂的天與外麵的天一樣，豔陽高照下來，終於顯出了這處宅院的全貌。
假山流水，小城荷塘，景致非常的精致，是一幢非常精致的宅院子。
此時前院的石桌前，一名拇指上戴著玉扳指的老人，束發成辮如前朝舊時打扮，身穿一襲暗色滾雲紋的長衫馬褂；頭上戴著一頂鑲嵌綠眼寶石的帽子。
老者手上閑雲流水一般，沏著茶水，自斟自飲一杯後，才招手恭立在不遠處侍候的管事上前，“元景那孩子可是走了？”
老人開口的聲音格外的尖細，像是尖銳的拉嗓子一般，聽在人耳朵裏若不是常聽，會令人有種陰森的刺耳感。
“回老爺，少爺開車離開了。”管事出聲的嗓音也是尖細的，卻也還好，並不令人感覺陰氣森森的。
被稱作老爺的老人，一頭白發編成大辮子頭。抬起臉來時，若是小兒看到定是要嚇得哇哇直哭的，此人一雙眼睛如遮了一層白翳般，甚是恐怖，不便與人直視。
“嗯，元景帶來的那女娃娃可知是誰家的？”老人捏著蓋碗茶杯的手，很是自然地翹起蘭花指。
不曉得內情的人，一定會道一聲娘娘腔。
卻是熟識認得此老者的，怕是會心下忌憚的大氣不敢喘。
此人可不是什麽普通的老者，而是前朝時，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手握朝政軍權的第一大宦官——前朝大內總管太監，仇蘭海！
若是前朝未有覆滅前，可是人人恭敬尊稱為一聲九千歲的仇公公。是除了皇座上的皇帝，一言如若聖旨也不為過的仇千歲。
仇蘭海，前朝第一大宦官。
原本他隻是執掌內庭太監，教管內侍們好好侍候主子的這麽一個大內總管。卻最後一步步到了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朝政大權把持在握。大臣們每日所奏的奏折不是第一時間交到皇上的禦書房案頭，而是先遞交到這位九千歲的麵前。經了這位九千歲先審過後，才能有機會交由內侍小太監呈到皇上的禦案上。
前朝未有覆滅前，有多少折子被眼前這位手握軍政大權的九千歲給攔截下來，怕是這位九千歲自己都數不清了。
而前朝的覆滅，可也與這位九千歲脫不了幹係。
“回老爺的話，那女娃娃來自奉三省地界的哈城。是哈城財政部葉總司長的女兒，行五，是正房太太所出，也就是嫡出的葉五小姐。”管事忙彎身恭敬回稟。
仇蘭海端著茶碗的蘭花指又翹了翹，“噢，就是那最近在大滬上救了七小姐母子平安，被奉為葉小神醫的那位葉家五小姐？”
“是，老爺，便是此位小姐。”管事道。
“嗯，那女娃娃瞧著歲數可不大，醫術如此了得？”仇蘭海微眯了眯眸子，虛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須。
明明六十多歲的老者，卻是連一層胡茬青影都沒有，瞧著白淨的有些令人瞅著不自然。
不像正常男子，每日裏刮胡須，即是刮得再幹淨，也還是會有一層胡茬的青影在。
但在仇蘭海這個真正的大太監臉上卻沒有。
“回老爺，您還記得那日白龍幫的龍頭白爺，親自來咱這做的那筆生意？”管事適時提醒什麽。
仇蘭海白翳的眼珠子就微動了動，“母儀草，讓白爺舍得下大血本換走的母儀草。”
管事躬身道，“那株母儀草便是換去給了葉五小姐用來救七小姐的。”
仇蘭海原本輕啜茶水的動作就是一頓，突然陰測測一聲，“以毒攻毒，這女娃娃當真是膽大。那株母儀草可是世間少有的劇毒，一個用量不對，可是會令人眨眼間魂歸西天。那女娃娃倒是敢！”
管事低垂著首，自來侍候老爺，便是從老爺的語氣裏聽出了一分陰厲，“老爺可是覺得哪裏不妥？”
“不妥，嗤，是大大的不妥！”仇蘭海曲起的蘭花指，用著若長的保養很好尾指長指甲，撥去茶水裏的茶沫了。
他這個千篇一律熟悉的動作，他仇蘭海每做一次，就會不由想起……給垂簾聽政的老佛爺茶水裏添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時，他是如何一點點從加很少的量，到不易被每日請平安脈的太醫診斷出來。又是如何到了他執掌整個皇宮大權時，老佛爺久被下毒的身子，即便積毒很容易被太醫診出來，卻是沒有他的示下，沒有一個太醫敢隨口亂說。
老佛爺呀，當年就是他好好一個南方大家族裏出身的少爺，就因為跟隨進貢的朝官送貢禮。得見老佛爺一麵，他隨口說得一句討好的話，就被老佛爺一句，“這小子是個嘴巧的，哀家宮裏頭寂寞，不若就留在宮裏陪哀家吧！”
他當時年僅二十，剛娶妻，卻聽聞老佛爺的話，如遭五雷轟頂。
他急著跪下想要呈請，他已是娶妻成家室之人，怎可伴駕侍候。
卻沒等他張嘴出聲，隨行的那官員最是個會諂媚的。打了一個眼色，命了隨行的堵了他的嘴，就被拉走帶到了敬事房。
敬事房，敬事房，去勢成閹人。
他仇蘭海本是南方地界，被世家小姐夫人們得以做夢都癡心的玉麵公子哥。
古有潘安之貌，便是他仇蘭海當之無愧。
他自少年時，就因這一副玉麵皮囊而頗為受追捧自得，什麽麵如冠玉，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才貌雙全……所以好聽的溢美之詞，不論是民間還是貴族圈了裏都廣傳的很盛。
他因此很是自傲又自負，也因此得罪不少看他不順眼的。直到他被人算計進宮，一朝朝貢入，萬千恨意難消。
他仇蘭海被壓在去勢台上一刻，發誓害他辱他者，必是千倍萬倍令其償還之！
最後啊。
他還真的做到了，那位尊貴高高在上的老佛爺，不也最後因她一句懿旨，就將他給弄成一個廢人太監。
老佛爺她老人家不是最不喜深宮寂寞，就喜歡養著白淨好看的美男子嗎？他仇蘭海可是成全了她，讓她去到地下去，好好享受才是。
而當年那些算計自己族兄族弟如何來著？仇家所有男子都沒死，隻是從老到少到幾歲男娃娃，全都給去了勢。
一報還一報啊！
帝少大人，請上坐第811章 唐門債，血債血償
仇蘭海似是沉入回憶中，直到管事輕喊了他一聲，“老爺！”
仇蘭海才抖得回神，一雙蒙著白翳的眸子散發著死氣沉沉的陰淡光，幽幽一聲，“去查一下二十年前被滅的唐門，可是有漏網之魚？”
管事臉色就是一驚，“老爺，您是懷疑那位葉五小姐她是唐門所出？”管事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隨及卻又搖頭，像是自語，“不可能，當年唐門最小的徒弟也有十歲。二十年過去，不可能像葉五小姐這般歲數小的女娃娃的！”
“蠢貨，那女娃是不是出自唐門有何關係。我要你去查的是那女娃一手出神入化，堪稱起死回生的醫術……不，應該算是毒術吧，到底師出何門？”
管事一下子明白主子所指何意，忙垂首恭敬應聲。
主仆二人又談及其它。
管事欲言又指，最後小心翼翼瞅一眼主子陰沉的氣息似是稍有平複，想了想還是出聲道，“老爺，查那葉家五小姐不難。若這女娃娃當真與當年的唐門牽扯上關係……老爺，大少爺似是對那女娃很不一般，到時可要瞞著大少爺將那女娃娃給處理掉！”
管事的眼底閃過一抹斬草除根的狠厲。
啪！
突然一隻茶碗就狠狠地砸到管事的長袍上，一碗深色的茶水將管事的長袍給暈染。
聽到上座仇蘭海陰沉的可怕嘎嘎尖細聲，“誰準你私自做這種決定的，你是想要景兒恨死我嗎？一個女娃娃而已，我還不至於放在眼裏。讓你查唐門，隻是確定是否當年滅唐門時有漏網之魚逃脫。要碾死唐門遺孤，我倒還不至於怕他。若是個厲害的，這麽多年也就不必畏畏縮縮的隱姓埋名躲起來。若真是唐門之徒想要報仇，那就讓他們光明正大找上我。我仇蘭海向來恩怨分明，當年欠下的唐門債，血債血償，我仇蘭海自然認。”
“老爺！”管事急得忘記了尊卑喊了聲。
“行了，不必再說，我仇蘭海能活到現在已算是掙了。該報的仇已經報了，這世間之事本就是因果循環。我這個老不死的能活到現在，看著小景好好的長大，已經算知足了。若是老天爺再賞我幾年命活，便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又多活一會，將我仇蘭海的兒子推到大業上，也算對得起我那去世的夫人了。”
仇蘭海語畢癡癡一笑。
想到他那寧死不從安的妻子啊，他的夫人是那般絕世美人。跟了他便是兩情相悅，對自己癡心所付。
可到頭來呢，他的大難也生生將她給拖累進深淵地獄。
他恨呐，恨當時腐朽潰爛的皇權，恨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佛爺。
後來呢，他隱恨在宮裏汲汲營營終於借著外國鬼子的手，親手將皇權給推翻。
可他的妻子早已消香玉隕。
他本想一把火燒了那罪惡的皇宮，追隨夫人而去，卻不想他竟是得到還有一子留於人世。
仇蘭海眼底的陰鬱越發可怕，“南方陸家我那好大哥的親生兒子，可廢得徹底了？”
管事不敢打差，忙道，“回稟老爺，陸家大少爺徹底癱瘓在床，再也沒有可能威脅到大少爺的少帥身份。”
“那就好，要不是我那結拜的好大哥督軍的身份對於景兒有益。嗤，他當年敢趁著我大難之時趁人之危，將夫人強搶入府。我就應該早就讓他滾下地獄去了。”仇蘭海嗬嗬著幹嘎的詭異嗓音，臉上陰沉沉的可怕。
管事噤聲大氣不敢喘，卻還是猶豫著冒死一聲，“老爺，為何不跟大少爺言明您才是他的生身父親，大少爺也就不會對那邊隱忍下不去狠手。”
啪！
又一盞茶碗狠狠地砸向管事的麵門，砸到垂首恭立的管事頭上，管事額角瞬間有血滲出流下。血順著管事的左眼角流到臉上再到頸間，瞧著傷得很是可怕的樣子。
然而管事卻是半絲怨言不敢有，忙彎垂的腰背更深，“老爺，是奴才多話了，求老爺責罰！”
說著管事就要跪下去。
聽到仇蘭海一聲尖細的厲喝，“滾起來，我說過多少遍了，前朝沒了，別整天把自己真當作個奴才了。”
說著，仇蘭海似是臉上的怒氣因著管事的垂跪稍有緩和，幽幽一聲道，“你這忠心的心思，我清楚。可是我又是個什麽醃臢身份，你是想讓景兒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一個大宦官嗎？你是想要讓景兒背負一輩子這麽一個屈辱的出身嗎？
不行。我的兒子，不能像我一樣一輩子活在肮髒的陰溝裏。告不告訴他實情，他隻要是血液裏流的是我仇蘭海的血，即便他一輩子不曉得親生父親是誰又當如何？可他還是我仇蘭海的種。
姓仇又如何，當年我被堂兄弟害得還不夠慘嗎？一個姓氏而已，我仇蘭海當真不在乎。”
仇蘭海一雙布著陰翳的眸子突然癡癡望向前麵，笑得詭譎其異，“可是夫人她也姓陸啊，景兒是我和夫人的孩子，跟著母姓挺好的，挺好的……”
管事微抬了抬頭，看著又陷入回憶夫人的老爺，心下歎一口氣，沒有再多嘴什麽。
管事清楚，世間任何事都不及老爺對當年去世夫人來得重要，夫人才是能引得老爺身上有一絲活人氣的藥引子啊。
……
葉小萌被白生救回洪家。
便急匆匆跑回外公的書房，招呼一聲荔枝守好書房門，立即撥通了哈城軍政府的辦公室電話。
電話一接通，沒有多餘廢話直接要求接轉帝夜名的個人辦公室電話。
還好，電話轉接通了。
葉小萌握著電話的手都隱隱在發緊，喊一聲，“六爺，爺，你在嗎？”
她有些緊張，聲音不自覺打著顫音。
“小萌，發生了什麽事？”帝夜名原本還想要調侃自己的小媳婦一聲，是不是想他了。
他卻從電話裏明顯聽出自家小媳婦的聲音不太對勁，便收緊了聲，“可是有人膽敢欺負你，告訴爺，到底發生了何事？”
帝夜名攸地站了起來。
他心下莫名不安，準備隨時讓副官準備飛機，即刻飛往大滬上。
在他帝夜名的眼裏，任何公事，都沒有自家的小媳婦重要。
葉小萌聽到自家爺聲音的一瞬，緊張繃緊的心弦終於鬆了鬆。
她打著顫音的聲音也恢複了一絲冷靜，忙出聲，“爺，您曉得那第八號當鋪到底是誰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