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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馬

  作為最安全的天城,半壁天的庇護範圍並不包括城外。凡白霧所遮,為半壁天的陣法與城規所庇護,白霧之外,自求福禍。


  走出半壁天的純白城門,遮眼的白霧立即消失了。


  在夕陽下,徐金一眼就看到了一匹肥馬。


  此馬極肥,目測有七八百斤不止,遍身米黃色,蹄青色,若不細看,會以為是匹白馬。馬頭高昂,像驕傲的將軍,脖頸肥壯,全身上下更全是肥肉,呼吸時,如豬肚般的馬腹一顫一顫,直叫人不敢想象此馬要如何才馱得動人。


  這匹馬的體格很奪人眼球,但也就僅此而已。它脖子上掛著的標價,不過六百兩銀子。


  「也許這憨貨把一身肥肉全都減下去,會是一匹極好的馬。」徐金這麼想著,卻還是撇過了頭去。


  其他的馬都比較貴,便宜的在一千二三上下,貴的能有三千兩。


  而入道的馬都沒有拴著,全都散放在馬廄周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一匹金馬了,全身金毛,隱隱發光,在血紅色的夕陽下格外搶眼。


  價格貼在馬鞍上,徐金看了一眼,馬上就移開了目光。這匹金馬,標價八萬兩黃金。


  移開目光后,徐金的視線落在另一匹入道的馬身上。一匹黑馬。如李心愫的髮絲一般柔順黑亮的馬鬃,比白鬼更具筋骨感的四肢,使它看起來沉穩而誘人。標價,十萬兩黃金。


  「太瞎眼了。」徐金惱道。十萬兩黃金,可兌八十萬兩銀子,徐家最富有的時候也買不下它來。


  這批入道的馬中,最便宜的標價五萬五千兩黃金,最貴的,便是那匹黑馬。


  徐金聳聳肩,站到一匹標價三千兩的駿馬前。


  這匹駿馬全身血紅,不僅是毛髮,連四蹄也是紅的,目露凶光,雖貴了一點,但正合徐金對赤兔的印象。只是徐金沒把握將它馴得服帖。


  換到兩千七百兩銀子的駿馬邊,通體如玉的一匹母馬便映入徐金眼中,正好配李心愫的白衣。


  徐金有點遺憾地望了一眼旁邊的肥馬,此時那肥馬正悠然自得地嚼草,咬一口,昂著頭嚼,實在不知道這肥馬的自信是哪裡來的。難道是另闢蹊徑了?還是壓根就沒興趣當一匹好馬?

  瞧著瞧著,徐金突然對這匹肥馬的驕傲有了同感。這匹肥馬就像他一樣,他分明有一條通天的入魔之路可走,但他就是不願意走這條路。這匹肥馬,說不定也是一樣,分明能夠成為一匹好馬,卻偏偏不願意去當這匹好馬,並為此而驕傲不已。也許是不希望居人胯下,也許只想一輩子嚼草過活。


  「就這兩匹吧。」徐金牽過肥馬和如玉母馬,對李心愫說道。


  「嗯。」李心愫溫順地取出三千三百兩銀子來,毫不懷疑徐金的決定。


  「咴!」肥馬極不情願地吐出嘴裡的乾草,慵懶地叫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馬販接過銀子,笑道:「白馬確實是匹好馬,但這匹肥馬……小兄弟,你確定要買這匹只會吃不會跑的馬?」


  「瘦下來總是會跑的。」徐金說著,牽著肥馬與如玉母馬,握著李心愫的手,又走進了城門。


  ……


  天色已晚,徐金打探了一下半壁天的住宿費,黑著臉與李心愫來到移星陣分城,走進了前往飛絮城的小塔。


  「住一晚二十兩銀子,在半壁天開個客棧,不用一年就能買一匹入道的馬了!」關上移星陣的門,徐金憤憤不平地罵道。


  剛關上門,門外突然傳來了犬吠聲,叫聲很熟悉,是白鬼。


  「白鬼回來了?」徐金怪異道。他本以為白鬼會在半壁天附近尋找入道的機緣,卻沒想到白鬼竟然還是要跟兩人一起走。


  「汪!」徐金一打開門,白鬼立刻搖著尾巴蹭上徐金的大腿。


  「現在去飛絮城吧。」徐金再次關上門。


  李心愫取出銀子投入納金池中,牆角就出現了一大堆白符。


  徐金與李心愫一起揀拾著白符,不多時,李心愫取白符回到納金池邊,凝白符為白玉,開啟了移星陣,兩人兩馬一犬,再次進入了蒼茫的白色空間。


  這一次比上一次快得多,不過幾十次呼吸,已脫離了白色空間。


  徐金牽馬推門而出,點點茅草飛絮映入眼帘。


  飛絮城,草原之城,位於這個世界最大的草原西側,也叫刀子城,下雨像刀子,颳風像刀子,下雪也像刀子,只有下冰雹的時候像鎚子。


  「好高的城牆。」透過飛絮,首先引起徐金注意的,是遮住了一半夜空的城牆。


  「擋風刀子的吧。」徐金心想。


  走出移星陣小塔沒幾步,白鬼突然吠叫著沖向西邊,徐金轉頭望去,月色下,漆黑的白鬼正朝著西城門奔去。


  徐金搖搖頭,與李心愫尋了間客棧住了一夜。飛絮城住宿只需二兩銀子。


  第二天,白鬼仍然沒有回來。


  「不等它了?」李心愫問道。


  「不等了。它既然衝進了草原,只怕是打算在草原上過一輩子了吧。」徐金往西城門看了半晌,說道。


  兩人買了據說可防雨刀雪刀風刀以及冰雹錘的皮製帳篷,鍋碗瓢盆菜刀案板,徐金又挑了一把鋼刀,一把青鋼劍,一把硬弓,幾袋箭,跨上肥馬馬背,與李心愫從東門離開了飛絮城,往東北方,往兩人找出來的廢人宗前進。


  ……


  「駕!」一夾跨下肥馬,徐金喝道。


  肥馬慢悠悠地走著。


  李心愫在一旁吃吃地笑。


  「娘的你倒是跑啊!」徐金狠狠一巴掌拍在馬臀上,大罵道。


  肥馬吃痛,反而站住不動了。


  李心愫笑得更歡了。


  抓起硬弓,徐金又給了肥馬屁股一下,這下子,肥馬不滿地沖了起來。速度,比慢悠悠地走也好不了多少。


  「徐金弟弟,要不咱們共乘一匹馬吧?」李心愫向徐金伸過手來。


  「不!我一定要讓它成為一匹絕世名馬!」徐金倔強地說道,開始慘無人道地折磨起肥馬來。


  「你再不跑我就割下你的肥肉來烤著吃了!」徐金威脅道。


  肥馬顛顛地跑了起來,不,跳了起來。


  「跑快點!不然我割了你的卵袋!」徐金換了威脅。


  肥馬果然跑快了一點,全身肥肉亂顫,就快了那一丁點。


  到日落時分,往西南方向望去,仍然能看到飛絮城。


  「我的祖奶奶呀,你到底是要鬧哪樣啊?」徐金無可奈何地坐在肥馬旁邊,接過李心愫遞來的風乾羊肉,啃了起來。


  「嘶咴——」一直如死豬一般無精打採的肥馬突然靠了過來,要搶徐金嘴邊的羊肉。


  徐金立刻翻身跳開。


  「你對吃肉有興趣?」徐金驚訝問道。


  肥馬不住點頭,涎水四散。


  「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美食家。」徐金說道。


  瞧著手裡的羊肉,又瞧著嘴角流涎不已的肥馬,徐金心裡漸漸有了主意。


  「愫姐,先把羊肉收起來。」盯著肥馬,徐金緩緩後退,搖著身後的風乾羊肉,並對李心愫說道。


  李心愫順從地收起羊肉來,望著緩步後退的徐金和他手裡的風乾羊肉,眼中現出驚奇之色。


  「徐金弟弟,我記得有本書上提到,馬要入道有三種法子,練耐力,練勇氣,練血性。你是要練它的耐力嗎?」


  「啊啊,沒錯。可問題是這蠢貨壓根就沒有身為馬的自覺,不肯跑,所以只好用點旁門左道了。」徐金點點頭,掏出了青鋼劍,抵在肥馬脖子上。


  「小肥肥,千萬不要妄動哦,不然就算我長了眼睛,這劍可沒長眼睛。」徐金齜牙咧嘴地說道。


  肥馬相當有靈性,果然不敢亂動了。


  「愫姐,把羊肉切成一條一條的,一定要細。」徐金緊盯著肥馬說道。


  李心愫大致明白了徐金的意思,取案板菜刀切起羊肉來。不多時,一堆細長的羊肉裝到布袋裡遞給了徐金。


  「嘿嘿,小肥肥,想吃嗎?」徐金示意李心愫接過劍,自己則從布袋裡摸出一根又長又細的羊肉嚼了起來。


  李心愫噗嗤笑著,肥馬就比較慘了,不敢妄動,涎水流了一地。


  徐金吃了好幾根,摘下一把茅草結成繩子,收劍坐上了肥馬馬背,將繩子一端系在劍鞘上,另一端掛上一根羊肉伸到了肥馬前方。


  「跑得足夠快,你就吃得到!」徐金說著,一拍馬臀。


  肥馬聞言,果然跑了起來。


  「愫姐,再跑一陣吧!」徐金轉頭對李心愫說道。


  李心愫輕笑著上馬,跟在肥馬後頭。


  肥馬確實跑了起來,然而,很慢很慢。羊肉串在肥馬前方,往後飄了一點,離肥馬流涎不止的嘴還差了一尺半,全不濟事。


  「我知道你可以的。」徐金鼓勵道。


  「咴!」肥馬氣憤地叫了一聲,跑得更慢了。


  「好吧,難度降低一點。」徐金無可奈何地將刀收回一尺。


  這下肥馬一發狠,就夠到了,一張嘴,腳下一慢,羊肉又飄遠了。


  肥馬艱難地跑了好幾回,才終於連著茅草一起,咬下了羊肉。


  「怎樣?我沒騙你吧?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徐金大笑著,又想掛上一塊,結果發現茅草不夠長了。


  「這憨貨……」徐金苦笑不已。看來要想完成肥馬進貨大業,每晚都得做一大堆茅草繩了。


  之後,把肥馬釘在地上,兩人架起帳篷,不理睬肥馬不滿而哀怨的嘶鳴聲,吃過東西后,點著燭火趕製了一夜茅草繩。


  從此,不論是下雨刀子還是雪刀子,肥馬都不得不拖著日漸消瘦的身軀追著離嘴邊越來越遠的羊肉。


  一夜雨刀過後,春滿草原時,兩人兩馬從皮製帳篷里鑽出。


  「是騾子是馬,該遛遛了。」徐金拍了拍已變得極壯的大肥馬,望著東北方向感慨道。


  ……


  春時,飛絮城裡迎來了一頭漆黑的猛狼,此狼所到之處,雞飛貓跳狗悲鳴,最後被飛絮城數十名弓道修道者趕出了城。猛狼夾著尾巴逃向東邊。


  「去年秋末時,城外似乎有一頭黑狼來過。應該是這一頭吧?」城牆上,一名弓道修道者鬆了弦,與同伴聊了起來。


  「不是這一頭。去年那頭黑狼沒這麼壯,沒這麼猛,而且是全黑的。」另一人說道。


  「這頭難道不是全黑嗎?」鬆了弦的人往夾尾逃竄的黑狼看去。尾巴夾在臀間,全身漆黑,分明是黑的。


  「它進城時,沒夾著尾巴,那篷尾巴尖上的毛是白的。」又有一人說道。


  這時候,飛絮城城主林立人頂著一頂綠冠上了城牆,望向遠方夾尾而走的黑狼,說道:「看它的樣子,似乎是入道了,可看起來它入的並不是狼道,進了城也沒咬過一隻雞。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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