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蕭安辰自從收到請帖後嘴角便一直翹著, 站在銅鏡前讓周嵩幫著挑選衣衫。青色錦袍腰間佩戴著祥雲圖案的玉佩,墨發束冠,日光拂上, 五官勾勒的越發深邃立體。
紅色錦袍腰間綴著香囊,冷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折扇, 身影頎長, 挺立若鬆。
海藍色祥雲紋長衫, 腰間束帶, 徐徐轉身, 銅鏡中現出一道翩翩身影, 芝蘭玉樹, 清雋的晃眼。
藏青色鶴紋長袍, 眉目如畫,眸子如墨染,側顏線條流暢, 周身透著風雅, 遠觀,如竹。
一個時辰裏,蕭安辰換了幾套衣衫,邊換邊問道:“這件怎麽樣?”
周嵩見帝王如此緊張,輕笑道:“陛下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蕭安辰垂眸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恍惚間看到了那抹纖細的身影, 感觸了她唇畔的柔軟。
那個說不清是夢是真的畫麵, 隱隱讓他心悸, 他問道:“到底那件好?”
周嵩回:“哪件都好。”
“就知道你會這樣講。”蕭安辰對著銅鏡再次看了看, 最後選了那件海藍色祥雲紋長衫, 至於為何選這件, 隻因周嵩提了一嘴,皇後好像酷愛藍色。
言罷,蕭安辰定定道:“那朕便穿那件藍色的。”
蕭安辰去時有多竊喜,此時便有多陰鬱,看著桌前的幾個人,劍眉擰到一起,問身邊的下人:“你家小姐呢?”
下人未回,張同先開了口:“蘇小姐正在東廳會客。”
蕭安辰冷聲道:“見何人?”
張同:“好像是她的遠方親戚,具體來人是誰,臣……我也不知。”
蕭安辰衣袖一甩,轉身離開,周嵩急急跟上,“主子莫氣,興許興許娘娘見的是女子也說不定。”
蕭安辰眸底神色隱隱緩和了些,但步伐依然邁的很快,沿著長廊徑自朝東廳走去,遠遠的便聽到了歡笑聲。
有女子的聲音也有男子的。
周嵩耳朵尖,聲音落在他耳畔,他心裏敲起鼓,心說: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阿窈,祖母一直惦記著你,等哪日得了空閑你一定要去看看祖母。”
“堂哥說的是,等哪日得空了,我定會回去看祖母的。”
蘇暮雪口中的二祖母不是她的親祖母,是蘇家二夫人,也就是蘇滄海的嬸母,蘇暮雪自幼也稱呼其為祖母。
“等回去後,我定會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祖母。”
“勞煩堂哥代我向祖母問好。”
淺笑聲時不時從廳中溢出,蕭安辰臉色暗沉如夜,不待丫鬟稟告,抬腳走了進去。
彼時,蘇暮雪堂哥蘇恒玉不小心灑了茶水,衣衫濕了些,蘇暮雪站起身,走到他麵前,遞上帕子讓他擦拭。
蘇恒玉伸手接過,蕭安辰便是這時進來了的,見兩人靠得很近,指尖隱隱觸碰上,心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又好像著了火,烘烤的難受。
他沉著臉走近,喚了聲:“阿雪。”
蘇暮雪抬頭,不知是日光灼眼,還是他一襲藍色衣衫灼眼,她眼眸很輕地眨了下。
蘇恒玉聽到聲音也抬起眸,待看清是誰後,顧不得擦拭,屈膝跪地上,“陛下。”
當日蘇暮雪同蕭安辰大婚時,蘇恒玉曾見過蕭安辰一麵,一身大紅喜服的帝王玉樹臨風光風霽月天人之姿,但凡見過之人都不可能忘卻。
蘇恒玉說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來到荊州,早沒了這些繁文縟節,蕭安辰心裏酸酸的更是顧不上,垂眸凝視著他,“你是何人?”
蘇恒玉道:“蘇家人,暮雪的堂哥。”
聽到是堂哥,蕭安辰握著折扇的手指緩緩鬆了鬆,神情不似方才的冷凝,“堂哥?”
“是。”蘇恒宇道。
“堂哥好。”蕭安辰眸底霎時亮起,眼尾揚著說道,“既是堂哥來了,阿雪更應該告訴朕一聲才是。”
外人不知蘇暮雪同蕭安辰之間的事,在他們眼裏,她還是雲風國的皇後,蕭安辰的妻子。
蘇暮雪不想解釋太多,配合著蕭安辰的話往下說道:“是臣妾的錯。”
“哪裏,是朕的不是。”蕭安辰走近,胳膊搭在蘇暮雪腰間,一副深情款款的神情,“都是朕的不是。”
兩人已許久未曾這樣靠近,蘇暮雪有些不適,微微掙了掙,奈何某人像是沒看到般,摟得更緊了。
蘇恒玉見狀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眼底透著濃濃笑意,誰說帝王夫妻不睦,他也是男人,一看便知帝王喜歡堂妹喜歡的不得了。
蕭安辰擺了下手,示意蘇恒玉起身。
蘇恒玉站起,隨即他們淺淡聊起來。起初蘇暮雪靜靜聽著,隨後眉梢蹙起,眼角餘光看向了腰後。
蕭安辰的掌心很燙,貼合的地方隱約溢出了汗,許是他也意識到了,隨即鬆開了手。
蘇暮雪暗暗長籲一口氣,腳尖偏轉剛要走開,手又被他握住。
男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握住她的手指剛剛好,蘇暮雪沒料到他會握她手指,畢竟在一起的那六年,他鮮少像這樣握住她手指把玩。
她背脊挺直,神情有一瞬間的征愣,隨後不動聲色抽了抽,但是沒抽出。
她又試了試,還是沒抽出,蘇恒玉在,她也不能做的太明目張膽,指的放棄。
可這樣順從她又有些不甘心,生氣之餘,她用指尖撓了下他掌心,一次不行,又撓了一次,直到兩人紛紛看向她,她才停住。
蕭安辰黑眸裏全是繾綣情誼,像波浪一樣席卷而來。蘇恒玉眸子裏都是笑意,忍不住輕咳一聲:“今日我隻是恰巧路過,晚點還要去趕船,便不再久留了。”
他站起身說道。
“堂哥用完午膳再走也不遲。”蘇暮雪留人,“廳中已準備好膳食。”
“不了。”蘇恒玉婉拒,“我還有其他事。”
蘇暮雪抬腳要送行,手被人牽著沒辦法走,她低聲道:“陛下還不鬆開嗎?”
難得有這麽個機會同她如此親近,蕭安辰當然舍不得放手,他站起身,輕抬下巴,“一起。”
蘇恒玉走了幾步,回眸間見他們都跟了上來,忙伸手推拒:“留步,留步。”
便說邊朝外走,沒太注意撞到了門上,明玉正好過來,見狀輕笑出聲。
蘇暮雪給了她個眼色,“你去送送公子。”
明玉收斂笑容,“是。”
該走的人都走了,不該走的站在門外不敢進來,廳中隻有蘇暮雪和蕭安辰,沒了外人在,蘇暮雪也沒什麽客氣的,用力抽出手,“陛下逾矩了。”
蕭安辰自知逾矩了,輕聲道:“那朕怎麽做阿雪才會不氣?要不——”
他頓住,“要不,朕給你摸回來。”
“……”蘇暮雪心道了聲,無賴。
蕭安辰走近些,乖乖把手伸出來,“給,牽吧。”
蘇暮雪才麽想要牽他的手,蹙眉道,“陛下可知此時的樣子成何體統?”
“媳婦都快沒了,朕還要什麽體統。”蕭安辰聲音裏透著委屈,垂眸打量著她,想起偏廳中的那些人,劍眉擰到一起,酸溜溜道,“朕以為阿雪隻同朕一人用膳,沒成想還有其他人。”
“臣女從未說過隻請陛下一人,”蘇暮雪淡聲道,“是陛下誤會了。”
“所以呢?阿雪真要同他們一起用膳?”
“當然。”
===第96節===
“朕不允。”
“陛下為何不允?”
蘇暮雪語氣便冷,她同誰一起用膳,為何要他應允。
“阿雪太美了。”蕭安辰道,“不想讓他們見。”
蘇暮雪:“……”
其實蘇暮雪並沒有打算親自待客,雖說雲風國國風開放,對女子要求不多,但拋頭露麵這種事還是男子方便些。
拜帖送到蘇府,雖說是想見她,但有蘇宇寧在,會客的當然是蘇宇寧了,至於她蘇暮雪,閨閣女子不方便見客。
蘇暮雪道:“陛下怕是誤會了,此宴是家兄所設,當然是兄長親自見客了。”
“兄長?”蕭安辰可不知蘇暮雪還有兄長。
蘇暮雪未加多解釋,隻說道:“陛下稍作,臣女去請家兄前來。”
隨後,走出東廳。
明玉正好回來,快步迎上來,“小姐。”
蘇暮雪淡聲道:“給我更衣。”
明玉明了,點頭:“是。”
蘇暮雪男裝很多,今日的她選了件天藍色錦袍,錦袍上繡著白梅,衣擺金色絲線織就,她穿上後越發顯得玉樹臨風。
明玉把聽到的話講給蘇暮雪聽,“小姐,蘇大公子離去時問了奴婢,為何小姐和陛下會在這裏?”
蘇暮雪:“你是如何回答的?”
明玉回:“奴婢說主子在哪奴婢便在哪。”
“他如何說?”
“他笑了笑,說明白了。”明玉不解道,“他明白什麽了?”
蘇暮雪展開雙臂讓明玉戴好束帶,“明白我後位穩固,對他今後的仕途無擾。”
明玉頓了下,“奴婢還以為他是擔憂小姐呢。”
蘇暮雪道:“世上有幾人會為他人擔憂,左右不過還是擔憂自己。”蘇暮雪淡聲道,“好了,去把張大人請去東廳。”
張同去東廳的路上還在問明玉,“你家公子在哪?為何一直不出來見客?”
明玉淡聲道:“大人去了東廳便知。”
張同一臉疑惑,“為何去了東廳便都知曉了?”
後來,看到眼前的人後,他是真的明白過來了,原來原來……
張同進了東廳,一眼瞧見身穿天藍色錦袍的男子,笑著說道:“蘇大東家,你真是——”
蘇暮雪緩緩轉身,含笑睨著他,“張大人。”
聲音是蘇暮雪的女子聲音,麵容確實男子的麵容,張同懵了,眨眨眼,“你到底是何人?”
蘇暮雪道:“蘇家小姐。”
張同指著她眼睛大睜:“可可——”可你是男子啊。
蘇暮雪又道:“既是蘇家小姐,也是蘇大東家。”
張同:“……”
後來張同才搞明白,原來蘇暮雪、蘇宇寧是一人,是他眼拙,錯把女子當成了男子。
錯把嬌娘當成了東家。
也不對,嬌娘是東家,東家是嬌娘。
他眼前浮現出,去年汛期將至,蘇暮雪捐錢捐物的情景,她端坐在馬背上,對著眾人說道:“荊州城的百姓們,你們放心,我蘇宇寧定會護大家周全。”
她手一指,“這裏的糧食都是送給大家的,不論老少人人都有!”
那幕被荊州城的百姓記在心中,也記在了張同心中,他從未見過如此慷慨之人,還是一個外鄉人。
本以為他是好兒郎,卻原來她是女子,一個比男子還有節氣的女子。
這日,張同多飲了幾杯,端著杯盞晃晃悠悠走到蘇暮雪麵前,“敬敬你。”
蘇暮雪平日極少待客,這還是來到荊州城後的第一次,其他幾個東家見狀也站起身走上前,“來,幹。”
蘇暮雪剛要喝,酒杯被人拿走,蕭安辰站定在她身側,一手虛虛護著她,一手端著杯盞道:“我來替她。”
“你你誰啊?”
蕭安辰定定道:“她妹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