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蘇暮雪今日出行穿了件黃色牡丹紋襦裙, 外搭天藍色廣袖長褙,風襲來,裙擺隨風輕蕩。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她思緒處在征愣中,斜倚在蕭安辰懷裏, 抬眸睨著他看了好半晌。


  河水再度蕩起, 波濤湧來, 船隻搖晃的更劇烈。


  蕭安辰胳膊圈著她腰肢, 把人攬在懷裏, 眉宇間流淌著擔憂的神色, 見蘇暮雪許久未言, 以為她受驚過度, 出聲再次安撫。


  “阿雪放心,朕在這,不會讓任何人傷你的。”


  男人眉梢蹙著, 說話的聲音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他如深海般深邃的眸子裏流淌著耀眼的光。


  蘇暮雪被那團光緊緊包圍著,她細密卷翹的長睫很慢地眨了下,眸底像是有什麽一閃而逝,太快,她自己都尚未捕捉到。


  耳邊是他有力的心跳聲,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莫名顫了下, 恍惚間, 心跳也跟著快了一拍。


  不太確定, 也許是受到驚嚇的原因。


  船頭的廝殺聲更甚, 船隻搖晃的太厲害, 蘇暮雪回過神,說了聲謝謝,從蕭安辰懷中站起。


  剛起身,又晃了下。


  她再次跌進了蕭安辰懷裏,蕭安辰順勢攬住她的腰肢,隔著衣衫有熱意襲上,蘇暮雪輕輕顫了下。


  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倒映出兩道影,他們貼合的很近,就著水麵看過去,仿若擁抱在一起。


  “主子。”周嵩揮了下胳膊,“主子,這。”


  周嵩站在甲板上,示意船夫再靠近些,等兩艘船靠到一起後,他說道:“主子,快過來。”


  蘇暮雪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蕭安辰攬著腰肢一躍,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站穩後,蕭安辰緩緩鬆開手,細看下,還能看到他指尖移開得很慢,若不是怕惹蘇暮雪生氣,實則,他是不想放手的,就想這麽地老天荒地抱著她。


  在蕭安辰鬆手的瞬間,蘇暮雪退到了一旁,兩人間的距離大到中間還能站立一個人。


  她拘謹的樣子,好像方才的擁抱是幻想出來似的。


  蕭安辰眸色沉了沉,不過他掩飾的很好,再抬眸時,眸底仿若淌著春風,說話依然輕聲細語。


  “裏麵有茶水和吃食,你先進去吃點。”


  薛佑寧還在船上和人廝殺,蘇暮雪哪有心情吃東西,她邊看著前麵的船隻邊搖頭,“不必。”


  蕭安辰知曉她擔憂什麽,淡聲道:“朕已派人去救你表哥了,你不必擔憂。”


  蘇暮雪回眸,有些不太相信聽到的話,狐疑道:“真的?”


  “朕何須誆騙你。”蕭安辰努努嘴,“你看。”


  蘇暮雪挑眉去看,當真看到有人再次上了船,蕭安辰說道:“那是朕的暗衛。”


  帝王暗衛從不輕易現身,他們是帝王在暗處的影子,執行著帝王不未人知的命令,就連蘇暮雪也是第一次見這些暗衛。


  蕭安辰竟然為了表哥做到這種程度,他到底是為何?

  “別誤會,朕可是不為他。”蕭安辰對薛佑寧沒有一絲好感,不殺他已然算開恩了,至於救人嗎,純碎是看在蘇暮雪的麵子上,他不想讓她為任何人傷神。


  蘇暮雪:“那是為何?”


  蕭安辰凝視著她,深邃的眸裏瀲灩叢生,他眼尾淡挑,唇角淡揚,“你。”


  蘇暮雪:“……”


  蘇暮雪抬眸,和蕭安辰的眸光對視上,前者一臉茫然,後者一臉笑意。


  蕭安辰知曉,他這些年從未對蘇暮雪說過讓她欣喜的話,他決定了,以後會多說些,把那些年沒有說過的話都悉數講給她聽。


  蘇暮雪垂在廣袖下的手指莫名縮了下,越發覺得今日的蕭安辰同平日的他不同。


  曾經的他,每每見她都會冷著一張臉,幾時這樣帶著笑意同她說笑,為了她?


  他更從未說過這樣讓人心顫的話。


  她狐疑打量著他,真是有些看不懂他了,既然看不懂,幹脆不想了,她屈膝作揖,“那臣女代表哥謝過陛下。”


  蕭安辰伸手去扶她,指尖剛碰觸上她的衣袖,她再次避開。他手指頓在那裏,輕輕縮了縮,看來,還是不行。


  他睥睨著她,心說:阿雪,到底要朕如何做,你才肯重新回到朕的身邊呢?


  回答他的唯有風聲。


  蘇暮雪所有思緒都在對麵船隻身上,聽著廝打聲,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裏,心道,表哥,你可千萬不要出事。


  所幸,大家都無恙,蘇暮雪正焦灼等待時,薛佑寧從船頭來到船尾縱身一躍跳到了蘇暮雪麵前,拉過她的手,一臉擔憂道:“阿窈,你沒事吧?”


  “我沒事。”蘇暮雪打量著薛佑寧問,“表哥呢,有沒有傷到?”


  “無礙。”薛佑寧話語溫和道,“阿窈放心,那幾個賊人還傷不到我。”


  言罷,他緊跟著輕嘶一聲,這聲惹得蘇暮雪紅了眼睛,“表哥,怎麽了?”


  她執起薛佑寧的手,翻開他的衣袖,腕間有道傷痕,傷口邊緣的皮肉外翻著,血液流淌而出,看著便叫人心顫。


  蘇暮雪雙眉擰到一起,唇畔顫抖著問:“是不是很疼。”


  薛佑寧淺笑,“不疼。”


  “騙人。”蘇暮雪眸底拂上一層霧氣,眼尾都是變紅了,“走,咱們要趕快去醫治。”


  她抬眸對蕭安辰說道:“麻煩陛下讓你的人把船駛回岸邊。”


  蕭安辰對視上蘇暮雪焦灼的眼神,心狠狠縮了下,莫名的醋意翻滾上來,須臾,胸口像是燃起火。


  滔天大火,不知如何熄滅。


  “好。蕭安辰給了周嵩一個眼色,周嵩撇嘴,輕哼一聲,隨後轉身朝船尾走去。


  船在水麵上行駛得很快,蘇暮雪的所有心思都在薛佑寧身上,根本看不見坐在一旁的蕭安辰,連他說的話都未聽到。


  蕭安辰端著茶盞的手就那麽定格住,也不放,也不退,他像是在跟自己慪氣般,抬眸睨著對麵說話的兩人。


  蘇暮雪還是一臉擔憂:“表哥,你再忍忍。”


  薛佑寧給她遞上糕點放她手裏,“我沒事,來,吃塊糕點。”


  蘇暮雪吃不下,但她不想讓表哥擔心,還是吃了,吃得急喉嚨一陣癢。


  蕭安辰見狀再次道:“阿雪,喝茶。”


  他傾身把茶盞放蘇暮雪麵前,指尖剛退開,便聽到薛佑寧輕咳了一聲,蘇暮雪偏頭睨著他,“表哥,怎麽咳嗽了?”


  ===第86節===

  “無礙。”薛佑寧說道,“許是船上風大。”


  蘇暮雪:“那你喝杯茶暖暖身子。”


  她去斟茶時發現她麵前有杯茶水,用指尖觸了下杯壁,溫度正好,她端起茶盞,放到了薛佑寧手裏,關切道:“表哥快喝。”


  那杯茶是蕭安辰給蘇暮雪的,轉手被她給了薛佑寧,周嵩遠遠看著,險些沒被氣死,皇後娘娘怎麽回事啊,看不見陛下很傷心嗎。


  嗚嗚。


  蕭安辰何止傷心,簡直是鬱結難舒,心像是被攪碎了一樣,阿雪為何就是看不到他呢。


  蘇暮雪何止在船上看不到他,下船後依舊看不到他,她和薛佑寧頭也沒回的一起離開,至於蕭安辰這個救命恩人,她怕是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前方人影成雙,他孤單影隻獨立船頭。


  暗衛走過來,“主子。”


  蕭安辰:“何人所為?”


  暗衛:“杭州那邊的商戶派人來刺殺的,月前薛佑寧搶了對方的生意。”


  “真的是因生意?”蕭安辰雙眸緊眯,“沒有其他事?”


  “逮到的殺手是那樣交代的。”暗衛道。


  蕭安辰:“繼續去查,看看到底因為生意還是其他別的事?”


  暗衛:“是。”


  蕭安辰抬腳欲下船,驀然想起一件事,又頓住,“那些殺手武功如何?”


  暗衛:“一般。”


  “那薛佑寧呢?”


  “深藏不露,屬下暫未看出他師從何處。”


  “殺手可能傷到他?”


  “不能。”


  蕭安辰冷聲道:“給朕去查,一定要查出他的身份。”


  蘇暮雪同薛佑寧一起回了府,阿五找來大夫,包紮好傷口後,已然過了一個時辰。


  蘇暮雪還是有些不放心,等大夫走了後,一直問薛佑寧,“除了胳膊其他地方可還有事?”


  薛佑寧寬慰:“沒有,隻有這處有傷。”


  蘇暮雪提著的心緩緩放心,“那便好。”


  薛佑寧看她衣角上染了血,淡聲道:“阿窈忙了許久,快去洗洗換身衣衫。”


  蘇暮雪也注意到了衣角上的血漬,輕點頭:“好,我梳洗完後再來看表哥。”


  她前腳離開,阿六後腳進門,轉身把門關上,低聲道:“公子。”


  薛佑寧起身走到桌前,撩袍彎腰坐在椅子上,“如何了?”


  “除了一人逃跑外,其他人都……”阿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光透過窗欞斜射進來,劈開一室的暗寂,拂到那張陰戾的臉上,“找到那人,然後,殺了。”


  阿六點頭,抱拳作揖:“是。”


  抬眸間他無意中看到薛佑寧腕間包裹的紗布,一臉愣住,“主子你受傷了?”


  “無事。”薛佑寧似乎不願多談,“記住讓你辦的事,另,派人盯著驛館。”


  阿六:“是。”


  阿六出去時,回眸看了眼,實在不明白公子的傷是因何而來的,那幫殺手武功確實不弱,但根本不是公子的對手。


  他又看了一眼,接觸到薛佑寧的眼神後,抬手撓了下右耳,隨後把門關上。


  薛佑寧眸光落在受傷的胳膊上,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想起自己拿刀揮下時的情景,臉上的那抹笑意更深了。


  蕭安辰,阿窈是我的,我不會再把她讓給你。


  蕭安辰剛回到驛館,侍衛來報,知府張同求見。蕭安辰擺了擺手,張同走進來,跪地道:“陛下,關於王員外被殺一事,臣已然審問清楚,這是口供。”


  周嵩走近,伸手接過,轉身交給蕭安辰,蕭安辰打開,慢條斯理看著。


  張同道:“是他夫人把他騙至安泰寺夥同姘夫一起把人殺了,另,臣已命仵作驗屍,確實同罪婦所言絲毫不差。”


  “隻是這麽簡單?”蕭安辰問道。


  張同抬手擦拭下額頭溢出的汗,顫顫巍巍道:“那依陛下之言……”


  蕭安辰指尖微動,似是想起什麽,淡挑眉:“就按照你說的結案吧。”


  張同:“是。”


  等張同出去後,周嵩走近,遞上茶盞,“陛下認為案子沒有那麽簡單?”


  蕭安辰伸手接過,低頭輕抿一口,“當然。”


  “那依照陛下之意,他們這是?”周嵩不解道。


  “棄卒保車罷了。”蕭安辰抬眸睨向窗外,看著滿園秋色悠然說道,“既然不能拿朕怎麽樣,幹脆舍這卒,待日後尋找其他機會。”


  “那這樣,陛下更不能放過那個婦人了。”周嵩蹙眉說道。


  “一介婦人怕是什麽也不知,單純被人利用罷了。”蕭安辰放下茶盞,“阿雪那怎麽樣了?”


  周嵩抿抿唇:“請了大夫給薛佑寧治了傷,現下……”


  他頓住。


  蕭安辰:“現下如何?”


  周嵩心一橫也不再瞞著,“現下一行人正在後院放風箏呢。”


  言罷,蕭安辰手邊的茶盞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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