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蘇暮雪和明玉是喬裝打扮過的, 一身少年郎裝扮,倒不怕被認出來,她停下, 慢慢轉身,拱手作揖:“官爺, 是叫我們兩個嗎?”


  “這裏還有別人嗎?”護衛提著刀走上前, 繞著蘇暮雪轉了一圈, “你哪裏來的, 進城做什麽?”


  “草民城外香河村人。”蘇暮雪說道, “進城給老母親抓藥。”


  “抓藥?”護衛狐疑打量, “可有藥方?”


  蘇暮雪從衣袖裏取出藥方, 遞上, “您請看。”


  護衛接過,有模有樣端詳起來,又有護衛走近, 拍了下他肩膀, 取笑道:“欸,你認識字麽?”


  護衛一臉漲紅,“去去去。”


  隨後把手裏的藥方還給了蘇暮雪,叮囑道:“早去早回,晚了可就出不了城了。”


  “是。”蘇暮雪接過藥方放回原處,轉身朝前走去, 明玉跟在她身側, 大氣不敢出, 直到兩人進了城, 明玉才長籲一口氣, “小姐, 好險。”


  接著她問道:“小姐,城外有香河村嗎?奴婢怎麽沒聽說。”


  “沒有。”蘇暮雪朝後看了一眼,拉上她的手跑進了前方的小巷子裏,“是我胡說的。”


  護衛正和同伴打趣時突然想起了什麽,狐疑問他:“城外有香河村嗎?”


  “香河村?”那人想了想,“沒有,有個香雨村。”


  “壞了,被騙了。”護衛猛拍大腿,“剛那倆少年有問題,快去追。”


  浩浩蕩蕩一行人追過去。


  蘇暮雪聽到腳步聲,身體後傾貼上牆壁,眼神示意明玉不要動,明玉屏住呼吸,直到人跑過去,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小姐,我們要去哪?”


  蘇暮雪杏眸裏簇擁著光抬眸看向前方,熙攘的人群裏有人在奔走,有人在叫賣,她定定道:“去找鄭煊。”


  將軍府不能回,其他地方不安全,眼下隻有鄭煊的別苑最安全,她們恐怕要在那裏暫住些時日了。


  彼時鄭煊正跪在祠堂裏,背上鋪陳著若幹鞭痕,皮開肉綻,傷口甚是嚇人。


  這些鞭傷是鄭太傅親手打的,沒人知曉他們父子到底說了什麽,隻知曉鄭太傅氣得不輕,臉色暗沉,眼眸腥紅,下手極其重。


  這還是鄭煊第一次挨打,心疼壞了鄭老夫人,可又勸不住,最後隻能偷偷躲起來哭泣。


  鄭煊端直跪在那裏,一夜未合眼,眸底布滿了紅血絲。侍衛周貳心疼得不行,悄悄送來飯菜,“少爺老爺這手下的也太重了,至於麽?”


  鄭煊淡聲製止:“誰準許你隨意妄議主子的,好了,你趕快出去。”


  “奴才不能走,”周貳把吃食擺好,遞上碗筷,“奴才得看著少爺把飯吃完。”


  鄭煊眼眸緩緩閉起,推拒:“不吃。”


  “不吃怎麽行。”周貳說道,“不吃少爺哪有力氣跪下去。”


  “好了,別說了。”鄭煊道,“拿走。”


  “可……”周貳一臉犯難。


  驀地,祠堂外傳來叩擊聲,接著是貓叫聲,少傾,有人推開門悄悄走進了進來。


  來人是鄭煊的另一個護衛,叫劉叁。


  “爺,不好了。”劉叁被派去跟著蘇暮雪,昨夜也是因為他報信,鄭煊才會立馬趕到的。


  “何事?”鄭煊背脊挺得筆直,雙手搭在腿上。


  劉叁彎腰,對著鄭煊耳語一番,鄭煊眼眸大睜,倏然站起,二話不說便朝外走去。


  周貳拉住劉叁,“怎麽回事?”


  劉叁掙脫開,“行了,回來再說。”


  鄭煊先回屋換了件幹淨的衣衫,一身淺紫色常服,腰間掛著祥雲圖案的玉佩,玉冠束發,穿戴整齊後駕馬去了他先前購置的寒玉別苑,一路上策馬馳騁,騎得很快。


  半個時辰後,他抵達寒玉別苑,守門的福叔見是他,躬身道:“主子。”


  鄭煊問:“人呢?”


  福叔回:“在廳裏。”


  鄭煊大跨步走進廳中,一眼便看到矗立在中間的俏麗身影,他淡挑眉,緩緩走近,輕喚道:“小姐。”


  蘇暮雪徐徐轉身,唇角沁著一抹笑意,“鄭太醫。”


  鄭煊上前,問道:“你們不是走了嗎?為何會在此?”


  “實不相瞞,我這次回來是有事相求。”蘇暮雪白皙的臉龐上淌著光,卷翹的長睫微微顫動,那身淺藍色男子長袍映出她纖細的身形,明明看著很嬌弱,莫名的給人一種心安感。


  “何事?”鄭煊問道。


  蘇暮雪回:“我要尋人。”


  鄭煊微頓:“何人?”


  蘇暮雪迎著他眸光柔聲道:“蘇銘,我以前的護衛。”


  “護衛?”鄭煊眸底閃過一絲詫異,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一個護衛不見了便不見了,跟她的性命和自由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至於冒這麽大風險回來嗎?


  ===第30節===

  他提醒道:“你知不知曉你在皇城裏會有多危險?”


  蘇暮雪點頭:“知曉。”


  “那你還回?”鄭煊臉色微慍。


  “蘇銘不隻是我的護衛還是我的家人。”蘇暮雪轉身,眸光透過窗欞看向外麵,“我必須尋到他。”


  “若是尋不到呢?”


  “隻能一直尋。”


  “你……”鄭煊壓下躥上來的火氣,“值得嗎?”


  蘇暮雪轉身麵對他,眸光熠熠,“他是家人,當然值得。”


  “哪怕用你的命去換?”


  “是。”


  鄭煊真的沒見過這麽傻的人,也真的沒見過這麽善良的人,思付片刻道:“好,我跟著你一起尋人,不過有些話要說在前頭,隻要把人尋到,不論他是生是死,你們都要立刻離開。”


  “好。”蘇暮雪負手而立,“你放心,我絕不會拖累你。”


  鄭煊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想說他並不在意她的拖累,突然覺得這樣的話不是他這種身份應該說的,遂改口道:“你在帝京的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安排,不可擅作主張。”


  “好。”蘇暮雪點頭。


  鄭煊想起了宮裏那位,提醒她:“陛下已經清醒了。”


  “醒了?”蘇暮雪臉上表情很淡,他醒與不醒都同她沒有任何幹係,早在他護住王嫣然而對她不管不顧時,她已經對他心死。


  錯愛六年,是她眼瞎,好在,一切還都不算晚,找到蘇銘,她便帶著他和明玉一起去邊關找爹爹,以後再也不會踏足帝京一步。


  ……


  鄭煊怕不安全,親自外出采購的東西,滿滿當當添置了一車,沒從寒玉別苑正門走,走的後門。


  蘇暮雪見鄭煊走過來,主動迎上去,“鄭太醫。”


  鄭煊抬手打斷,“小姐以後還是稱呼我晏州吧,對外我會宣稱你是我表妹,人前可喚我表哥。”


  鄭煊字晏州。


  蘇暮雪輕聲應下,“好,晏州。”


  不知為何,“晏州”兩個字從蘇暮雪口中溢出時鄭煊身形明顯頓了下,他偏頭看向另一處,無人注意時,紅了耳尖。


  蘇暮雪未注意到這些,她滿眼都是關於蘇銘的事,問道:“不知晏州和刑部的人可有交情?”


  “有認識的同僚。”鄭煊問道,“小姐想做什麽?”


  “幫我打探下看看有沒有蘇銘的下落,”蘇暮雪蹙眉分析,“蘇銘在帝京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也沒有引起懷疑,想來抓他的人身份不一般,我想先從刑部地牢開始著手打探。”


  “好。”鄭煊說,“我會尋個合適的機會詢問一二。”


  “小姐可還有其他交代?”鄭煊又問。


  蘇暮雪搖頭:“沒有。”


  隨後她又道:“既然我們是朋友,你也就不要小姐小姐的叫了,叫我阿窈吧。”


  “阿窈。”鄭煊輕念出聲。


  蘇暮雪點頭。


  這邊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那邊皇宮裏卻亂了。


  王嫣然一大早端來膳食,打算同蕭安辰一起用膳,誰知膳食還未用,她卻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得蕭安辰大怒,直接把食盒打翻。


  湯汁灑了一地,王嫣然嚇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跪在地上,“陛下陛下息怒。”


  蕭安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眼前,居高臨下睨著她,眼神冷凝道:“你方才說什麽?”


  “臣臣妾什麽也沒說,”王嫣然哪有膽量敢再說一次,嚇得魂都快沒了,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慘白著臉求饒,“陛下臣妾不敢了,求陛下饒命。”


  “饒你?”此時的蕭安辰宛若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眸底腥紅,他緊緊攥著王嫣然的手腕,“你說皇後怎麽了,嗯?”


  “皇後沒沒怎麽。”王嫣然紅著眼睛說道,“陛下,我疼。”


  “疼,哼。”蕭安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像是要把王嫣然手腕擰斷,“朕說過,不許說皇後的不是,你忘了?”


  “臣妾,啊——”王嫣然吃痛,擰眉說道,“臣妾最該萬死臣妾最該萬死。”


  蕭安辰用力一推,把她推倒在地,“既然知道該死那就去自行領罰。”


  王嫣然方才也隻是那樣說,她可沒打算真死,她跪著移過來,抱住蕭安辰的腿,“陛下,陛下饒了臣妾吧。”


  蕭安辰拿起案幾上的帕巾輕輕擦拭手指,每一根都擦拭的很仔細,就好像他方才碰觸到了什麽髒東西。


  也對,王嫣然就是那髒東西。


  “饒你,憑什麽。”他用力抽出腳,抬高下巴喊道,“周嵩。”


  周嵩急匆匆進來,“陛下。”


  蕭安辰聲冷道:“把王貴人帶下去,從今日開始不允她用膳。”


  周嵩:“是。”


  王嫣然死死抱住蕭安辰,“陛下陛下不要啊,臣妾會餓死的。”


  “死?”蕭安辰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蹲下,拍拍她的臉,輕勾唇角,“你可要好好活著,不然,朕也不知道會把你的屍體丟去哪裏。”


  王嫣然:“……”


  一盞茶後,周嵩回來,躬身道:“陛下,右相在殿外求見。”


  蕭安辰沒理會,他穿著一身暗黑色團龍紋繡常服,站在格子窗前,負手而立,黑眸直勾勾睨著廊下那株芙蓉,淡聲道:“周嵩,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裏?”


  周嵩躬身:“這……人死後當然是去天上了。”


  “那皇後呢?”蕭安辰問他,“也去天上了麽?”


  “皇後心善,肯定會有更好的去處。”周嵩勸慰道,“陛下要保重龍體,不然皇後也會擔心的。”


  “她還會擔心我嗎?”蕭安辰輕嗤,“她怕是恨死我了吧。”


  昨夜蕭安辰夢魘夢到了蘇暮雪,她舉著劍向他刺來,一劍不行又來一劍,她看著血從他身上流出,仰頭笑起。


  他試圖去碰觸她,她冷聲斥責:“別碰我!”


  他求她,“阿雪,我想你了。”


  “想我?”夢裏的蘇暮雪冷笑道,“你不配!”


  是啊,他不配。


  是他親手推開了她,是他一次次傷害她,他確實不配,可——


  他真的忘不了她。


  “周嵩,阿雪會原諒我嗎?”


  “會的,皇後娘娘肯定會的。”


  “你騙朕。”原本好好的蕭安辰突然發起怒,一把甩掉桌子上的茶盞,腥紅著眸子道,“她說過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朕,她恨死朕了!”


  茶水是內侍剛剛端上來的,滾燙,茶盞傾倒,茶水灑在了蕭安辰手上,頃刻間燙紅了他的手背。


  那隻冷白的手像是染了濃重的紅色,看著便很嚇人。


  周嵩驚呼一聲:“陛下。”


  他走過來,拉起蕭安辰的手,擰眉對後方的內侍說道:“快傳太醫!”


  太醫火急火燎趕來,蕭安辰卻不讓他們診治,冷聲道:“朕不醫。”


  太醫急的額頭上都是汗,跪在地上,“陛下龍體重要,還請陛下讓臣看看。”


  “朕說了不看。”蕭安辰執拗起來任何人都沒有辦法,當夜,他舊疾發作,高熱不退,人也跟著不清醒起來,斷斷續續說著胡話。


  “死,就一起死。”


  “朕這次不會放開了。”


  “阿雪你是不是來帶朕走了。”


  “好,朕跟你一起走。”


  “……”


  帝王說什麽,其他人都不敢置喙,隻當沒聽到。


  蕭安辰折騰了整整一夜,前腳剛包紮好的手,後腳便給扯了,太醫又包紮,他又給扯。


  太醫沒辦法,隻能讓人強行按著,沒想到睡夢中的他力氣那麽大,好幾次把人帶倒。


  內侍倒了一片,周嵩顫著音問:“劉太醫這可如何是好?”


  劉太醫也沒轍,蹙眉道:“陛下這是心病,怕短時間內好不了了。”


  堪堪折騰到四更天才停下來,睡夢中還在念叨著蘇暮雪的名字,“阿雪,阿雪,別不要朕,阿雪阿雪,朕錯了……”


  周嵩搖頭,低喃道:“陛下,你這是何苦呢?”


  周嵩身邊的內侍出主意,“陛下這是思念過度,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去外麵尋個同皇後長相相似的女子進宮伴駕。”


  周嵩聽後眉梢舒展開,定定點點頭,“這個辦法不錯,隻是去哪裏找尋?”


  小太監道:“陛下離不開公公,公公自是沒法出宮,不如讓奴婢去外麵尋個可靠的人。”


  周嵩說道:“好,你這就去辦。”


  ……


  蕭安辰是晚膳時才醒的,醒來後人懨懨的,提不起一點精神,周嵩命人端來晚膳,蕭安辰看也沒看,讓她們原封不動拿走。


  “陛下,不用膳怎麽行,身子會垮的。”周嵩一臉焦灼道。


  蕭安辰聽不得他們念叨,抬手製止,隨後說道:“更衣,去皇家別苑。”


  蕭安辰每隔一段日子便去一次皇家別苑,但凡他出現時,別苑地牢裏都會傳來淒慘的叫聲。


  蘇銘饒是再扛打,也禁不住長期的酷刑,精神比上次差了很多,蕭安辰見狀,依舊沒手下留情,似乎打在他身上,他心才不會那麽痛。


  他邊打心裏邊道:阿雪,看到了嗎?這是你最忠心的護衛,你想不想見他,乖,快回來,朕讓你見到他。


  ===第31節===

  明知蘇暮雪已經葬身火海屍骨無存,他心底依然有執念,他就是不信她會死,她的命是他的,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能死。


  對,她不能死。


  蕭安辰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出不來,手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似乎聽著蘇銘的哀嚎聲,能讓他心情舒暢。


  他冷笑:“來啊,來啊。”


  周嵩看著蘇銘慢慢垂下頭,提醒道:“陛下,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死?

  這個字觸動了蕭安辰的心,他猛然停住,喃喃自語道:“不能死,不能死,她不能死,朕不允!”


  蕭安辰一把扔掉鞭子,轉身朝外走,步子很淩亂。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他站在雪中,緩緩伸出手,眼瞼慢抬,纖長的睫毛微微翹起,嘴角噙起一抹淺淡的笑,“阿雪最喜歡雪了。”


  他眼前浮現出少女在雪中翩翩起舞的樣子,婀娜多姿的身形,淺笑嫣然的麵龐,她對著他輕揚唇角,喚他:“阿辰,快來。”


  “哈哈,阿辰來啊。”


  “阿辰你追我好不好?”


  “阿辰追不上……”


  蕭安辰抬腳慢慢地慢慢地走過去,口中念念有詞,“阿雪,別跑,阿雪,別跑,阿雪我來了。”


  “哈哈,快來,快來。”


  “……好,我來了。”


  周嵩一個不察沒把人看住,等再去尋時,隻見蕭安辰一腳站在最上麵的台階上,一腳懸在半空中,這要是踩空摔下去,八成要摔斷腿。


  “陛下,小心。”周嵩吼了一聲,隨後示意身旁的人,“救駕,快救駕。”


  周嵩到底喊得晚了,蕭安辰就那麽一腳踩空摔了下去,“咚咚咚”好幾聲滾落的聲音傳來,還有悶哼聲。


  周嵩急的腿打顫,“快,快去救駕。”


  ……


  蕭安辰這一摔還真把腿摔斷了,動彈不得,是被隨行的護衛抬上馬車的,帝王骨頭斷了是大事,剛用完晚膳打算和夫人做點什麽的太醫們,又匆匆回了皇宮。


  昨夜發熱不退,今夜摔斷腿,蕭安辰當真讓太醫們急的差點犯了病。


  這這到底要鬧到何時呢?

  沒人知曉蕭安辰會折騰到何時,興許很快,興許再也不會好了,端看他自己如何。


  不過值得一說的是,其他人腿斷都會嚎嚎大叫,唯有蕭安辰,安靜的好像摔斷的不是他的腿。


  太安靜了,安靜得很不正常。


  “陛下,要是痛的話您可以喊出來。”太醫說道。


  蕭安辰凝視著燭火,聲音很淡地說:“你們說,是摔斷腿疼,還是被火燒更疼?”


  此話一出,寢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這是個無解的題,誰也不敢出聲。


  蕭安辰冷笑:“怕是被火燒更疼吧。”


  蘇暮雪是在第二日知曉蕭安辰動向的,是鄭煊告訴她的,蘇暮雪臉上神情淡淡,“晏州以後關於他的事不用再告知我。”


  “你……真不擔心?”鄭煊試探道。


  蘇暮雪憶起了那年她生辰,大雪紛飛,她在雪中苦等他三個時辰的情景,雪花浸濕了她的衣衫,她凍得牙齒打顫。


  明玉心疼給她找來裘衣,又把手爐給她,這時蕭安辰從殿內走出,淡淡瞟了她一眼,低沉道:“才等這片刻便受不住了,阿雪還說可以為了朕做任何事,莫不是誆騙朕?”


  蘇暮雪把手爐還給明玉,抬起凍僵的手脫掉身上的裘衣,任冷風吹來,牙齒打顫道:“阿雪從不誆騙。”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有的時候執拗起來,甚是苛責。


  蕭安辰像是沒看到她凍僵,輕笑:“還是阿雪對朕最忠心。”


  伴隨著說話聲而來的是他低沉的淺笑聲,落在耳畔,讓人心顫。


  不過,那是曾經,現在不是了。


  他的死活,她再也不會關心,摔斷腿?哼,咎由自取。


  “我為何會擔心?”蘇暮雪端起茶盞低頭慢飲,“那人同我有何幹係,嗯?”


  鄭煊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下,眸光落在她腕間戴著的玉鐲上,他認出那是南蠻進貢的,後來陛下賞賜給了皇後。


  鄭煊輕抬眸,“既然不在意,為何你還戴著玉鐲?”


  蘇暮雪低頭去看,杏眸裏的光漸漸斂去,眸底深處翻滾著疏離,她唇角扯出一抹生硬的弧線,聲音淡漠。


  “你說這個麽?”蘇暮雪聲冷道,“扔了便是。”


  “啪”,玉鐲掉地上,頃刻間摔得粉碎,一如她和蕭安辰之間的夫妻緣分。


  “真舍得?”


  “有何不舍得。”


  蘇暮雪飲盡茶盞中的茶水,“有些人,棄了便是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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