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劇情線◎
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加冕大典陷入窒息般的死寂。
在場眾人頓時將目光齊刷刷聚焦於禁庭深處那道頎長英挺的玄色身影。
那一箭裹挾著獨孤凜周身散出的肅殺之氣,穿透風中飛舞的葉飛射丨出,釘著冕冠錚鳴一聲深深沒入石棱中。
沒石飲羽。
好生霸道的箭術!
壓迫感鋪天蓋地襲來,目睹全程的眾人瞬間色變。
年輕帝王墨眸一掀,上挑的眼尾勾出極輕蔑的笑。
如同看著一隻即將被碾死的螻蟻。
“皇兄,東躲西藏了十餘年,你終於肯露麵了。”
氣場強大,凜然不可侵犯。
魏紹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攏於袖底的雙手緊攥成拳,攥得骨節咯咯作響。
“你……你怎會……”
“皇兄怎麽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獨孤凜自鼻息間嗤出一聲極輕的笑,收起弓箭欣賞魏紹麵上那一瞬慌亂的神色。
目光中流露出赤丨裸裸的嘲諷。
魏紹覺得自己被獨孤凜那漫不經心的眼神狠狠扇了一巴掌。
扇的腦門嗡嗡,神經抽搐著震痛。
他明明已經攀上權勢的巔峰了,卻因為意料之外獨孤凜的出現,到手的一切重新被奪走。
自至高無上的九重闕一瞬跌入暗無天日的深淵,巔峰與穀底的強烈反差刺激的他雙目漲紅幾欲滲血。
“獨—孤—凜!!”魏紹自胸腔中發出一聲怒吼。
“在呢,皇兄喚孤何事。”
與魏紹那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截然不同,獨孤凜漫不經心地應了句,姿態矜貴從容。
好像擺在眼前的這場逼宮於獨孤凜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棘手的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無需他親自出手便能擺平。
魏紹當然也感受到了來自對立麵的年輕帝王的輕蔑與壓迫。
他的關注點尚且停留在獨孤凜竟然有本事從望斷山布置下的天羅地網裏全身而退。
“不可能,望斷山的陷阱不可能僅僅困了你一天一夜,即便是我親自破陣,也需得……”
“皇兄所言不虛,那些小伎倆的確不可能困住孤一天一夜,至多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魏紹荒唐大笑:“你若真有能耐兩個時辰脫身,又怎會等到我攻入皇城才現身。”
獨孤凜薄唇微微一勾,意味深長。
“皇後身子嬌貴,照顧她自然急躁不得。皇兄怕是不知道,皇兄苦於盛京城內局勢一籌莫展之時,孤與皇後尚有心力在外情濃意熱。”
念道“皇後”二字時,他深邃的眸底藏不住笑意。
傷害性極大,侮辱性亦極強。
魏紹麵上紅一陣白一陣,一簇怒火倏的竄至顱頂。
“你莫要以為你僥幸逃過一劫便能勝券在握了,我既然決定發動宮變篡位,自然會留有後手。獨孤凜啊獨孤凜,年輕人莫要輕狂。”
他厲聲以異族密語發號施令,話音剛落,平地驀地卷起一陣狂風。
眼前人影綽綽,低沉嘶啞的呼令愈來愈密,愈來愈響,魔音貫耳聽得人頭腦脹痛幾乎要炸裂開來。
風沙一瞬平息下來,原本空曠的宮廷甬道遽然被輪廓粗獷的柔然士兵占領。
五千柔然精銳傾巢而出。
“柔然人何時混入了宮中!”在場禁軍一驚,疾聲號令道:“列陣!快列陣!”
“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魏紹陰惻惻地笑了,“柔然精銳擅長近攻,長秋宮周圍駐守的區區幾百禁軍如何能與之匹敵。”
“獨孤凜,隻要我殺了你,這帝王我魏紹便能名正言順地坐上去了。”
他回身掃視周圍身強體壯的柔然軍,虛情假意地歎息道:“我本不打算讓他們過早暴露的,畢竟一旦開戰,大徵的將士難免一死,登基當日,我可不想將場麵鬧的太過血腥。
可獨孤凜,是你逼我的,這一切都是你逼著我去做的!你為什麽不死在望斷山,你為何還能活著回來!”
魏紹轉身朝容太後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們獨孤氏的皇宮裏沒有一個好東西!都該死!”
“還有獨孤老兒,他死有餘辜!喪盡天良昏庸無能的老東西,當年我就不該心急,一時下猛了毒藥的劑量,最好吊著他的命再慢慢折磨他幾年,方能消解我心頭之恨!”
獨孤凜審視著他漸趨癲狂的模樣,厲聲逼問道:“你恨先皇,是因為痛恨他草菅人命,殺了你的生母邵娘子。
那麽明相呢?當年他隻是奉旨履行自己禮部在任的職責,將邵娘子與其他充罪的宮人一道送入宮中,又何過之有!魏紹,你為何要對明氏上下起殺心!”
“因為明柏山他活該遭受報應!若他當年不曾送我母親入宮,我母親又怎會受到獨孤老兒的折辱,又怎會因著留子去母的荒唐言論慘遭仗殺!這座皇城到底埋葬了光鮮亮麗的皇氏多少齷齪肮髒行徑,獨孤凜,你與我心裏皆是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也不應該作為你喪心病狂挑起兩國戰火的緣由!先皇的錯處不應牽累無辜!”獨孤凜喝止住他。
前世裏,他的妻兒,明氏合族,還有駐守邊關保衛疆土的大徵將士何其無辜,憑什麽要一同遭受魏紹的報複!
斟兒紅顏薄命,崩逝時也不過十九歲。少女正值妙齡,卻遭受株連不明不白地淪為犧牲品,冤死宮中。
那是獨孤凜捧在心尖上的人,魏紹怎麽敢動她,他怎麽配動她!
“魏紹,你清楚你做了什麽嗎,私通柔然精銳踏足大徵國土,引狼入室,執迷不悟,你是故國的叛徒!”獨孤凜怒從心起。
魏紹環顧著在場眾人,麵上閃出狠戾而快意的笑容:“那又如何!獨孤凜,你今日必死無疑!看見我身後的柔然軍隊了麽?區區皇城禁軍,如何能攔的下我?待我登基稱帝,大徵的江山,我說了才算!我就是要報複獨孤氏,讓獨孤氏的江山被外族的鐵騎踏破!讓獨孤氏百年心血毀於一旦,嗬哈哈哈哈哈……”
“魏紹小賊!安敢亂我大徵社稷!”
呂梁聽得風聲,率手下禁軍自禦殿匆匆趕來護駕。
魏紹笑意不減,嘲諷地望著他:“呂大統領,你應當歸順於我方陣營才對,畢竟……”
孩童哭嚷聲,婦孺咒罵聲紛亂響起,聲勢較之陣前那番場景更為浩大。
禁軍手中的武器登時墜地。
“魏紹,你……!”呂梁怒目圓睜,恨不得將他撕碎。
成百上千名婦孺攜子被魏紹的人推搡著押在兩方中間。
遠不止呂府上下,更是包含了禁軍各級軍士的家眷。
哭聲震天。
“呂梁,讓你的人好好想清楚,究竟是站在我這邊,還是……”
魏紹掃了眼身旁的小宦官,那人會意,發狠掐著繈褓中嬰孩的脖頸去威脅他:“呂大統領,奴才這手沒個輕重,您老可要想想清楚!”
“你……”呂梁怒發衝冠,欲拔劍出鞘拔劍。
“呂梁,我沒有耐心聽你咒罵,你若再猶豫不決,休怪我拿你府上小兒開刀!禁軍上下一應親眷皆難逃一死!”
呂梁抽出的刀懸在刀鞘口,被他憤憤按了回去。
他雙眼漲滿血絲,緩慢轉過身來屈下一膝朝獨孤凜請罪。
“陛下……”
“陛下!”身後數萬名禁軍霍然隨之紛紛跪地。
獨孤凜沉默了。
“臣有私心,有負陛下所托,罪該萬死!”呂梁老淚縱橫。
獨孤凜注視著披堅執銳的禁軍,又掀起墨眸掃了眼虎視眈眈極具野性的柔然軍。
內憂外患,如何匹敵?
“人之常情罷了,起來,孤不怪你們。”
“哦?”魏紹驚異於他的反應,眯著的眼登時睜開,滿麵嘲諷:“皇弟,你冷靜得超出我的預料。”
“皇兄希望看見我露出什麽模樣?”
若要開戰,獨孤凜現下能調集的暗衛未必能抵擋得住柔然精銳與數十萬禁軍的聯合近攻。
若不戰,便隻能屈居人下。
勝算廖廖,進退兩難。
魏紹走上前,滿意地拍了拍呂梁的肩膀:“眾叛親離,孤立無援,自當是一副狼狽的模樣,暴跳如雷卻對現狀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皇兄奪走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所占有的一切。”
“皇弟,”魏紹雙目因興奮而充血暴紅,看起來甚是詭異可怖,“這位置,皇兄坐定了。”
他拔出佩劍,交到呂梁手裏:“呂大統領,去,殺了他。隻要他死了,大徵的江山便是我的了。”
身後再度響起嬰孩的啼哭聲,催命似的逼著他不得不服從,呂梁緩慢站起身,握著刀柄踉蹌著朝獨孤凜走去。
“陛下,臣對不住您。”
“臣……”
“臣替您守住這江山!”
他大喝一聲,如驚雷炸起,旋身一撲持刀抵上魏紹的脖頸。
魏紹麵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禁軍聽令!即刻緝拿魏紹及其逆黨!聽候陛下發落!”
“呂梁你敢!信不信咱家送你禁軍千萬家眷一同陪葬!”
“我有何不敢!”呂梁終於等到機會一雪前恥,臂腕發狠驟然收緊,勒的魏紹喘不過氣。
“魏紹小賊!你且睜大你的狗眼看個清楚!你他娘的綁架了一群什麽人!”
話音未落,羈押人質的那批宦官驀地被身旁的“老弱婦孺”反製住,踩著背抵在地上動彈不得。
“陛下,臣救駕來遲!”為首那人扯開外裙,露出內裏影衛勁裝。
正是藏風。
其後眾人紛紛撕去偽裝,轉眼間抽出慣用的暗器已然將柔然精銳團團包圍。
魏紹如遭雷劈,瞬間停止了掙紮,霜打的茄子般變了臉色。
“獨孤凜你……你一早便預料到我會劫持人質,故意讓暗衛假扮親眷,再讓呂梁放我順利入宮,是不是!!”
獨孤凜斂眸一笑,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蠢貨。”他對魏紹做出評判。
魏紹被罵了一記,氣的麵上肌肉抽搐,指著身後柔然精銳惱羞成怒號令道:“殺!殺光這裏所有人!”
“孤看誰敢!”獨孤凜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輕易壓住了魏紹聲嘶力竭的嘶吼聲。
“上月千秋宴萬國來朝,柔然可汗亦親至盛京為孤頌賀,以祈求孤庇佑柔然。可汗信物仍在,爾等難道要忤逆柔然王命不成?”
獨孤凜自侍從手中接過柔然可汗親筆寫下的求和書,上印狼圖騰。
“見此詔書,如見可汗親至。”
他眼睫微垂,鋒利的目光重若千鈞壓上柔然漢子的脊梁。
膘肥體壯的柔然將士麵上因過於緊張已出了冷汗。
“拜孤!”獨孤凜冷睨著他們,命令道。
“咚!”柔然將士膝下接二連三發出沉悶的重響。
僵硬而生澀的中原話自柔然精銳口中整齊頌出:
“拜見天可汗。”
魏紹被呂梁按住跪在獨孤凜腳邊,全身都在猛烈顫抖,骨頭抖的幾乎要散了架。他不甘心地重新挺起頭顱,又被呂梁一拳砸了下去。
獨孤凜被這聲動靜吸引,眸中蓄著涼薄的笑。
“皇兄,你輸了。”
魏紹垂著臉,猛然聚起最後的一點力氣昂起頭朝他吼道:“我不甘心!”
“憑什麽!憑什麽你能用手段奪得帝位,我就不能!輸在了哪一步!我究竟哪一步輸給了你!!我不甘心!”
獨孤凜垂下眼簾,眸底蘊著赤丨裸裸的諷意。
“當皇兄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你便已經輸的一敗塗地了。”
薄唇微微勾起,獨孤凜居高臨下睥睨著他:
“似孤者俗,學孤者死。”①
墨靴高揚,魏紹一個踉蹌被他重重踹倒在地。
“邯鄲學步,東施效顰,蠢而不自知的東西。孤的心術與手段,你永遠也仿不來。”
獨孤凜欣賞著他狼狽的模樣,從容不迫命令禁軍收兵。
絕對的碾壓。
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權術上乘,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在他麵前,解決任何不自量力前來挑釁的跳梁小醜,如碾死一隻螻蟻般簡單。
作者有話說:
還有2—3章,我來日個萬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