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重生代價(一更)◎


    千年古刹,群山環抱。


    一場山雨過後,青石板上殘留著未幹涸的水跡,繡履輕踏而過,裙袂掃落清淺香風幾許。


    寺門禁閉,沉沉誦經聲不絕於耳。


    明斟雪甫一走近,還沒來得及扣響門耳,忽覺晚風穿堂而過,吹動簷下鈴鐸作響。


    緊闔的寺門這時緩緩開啟——


    身披袈裟的老僧雙手合十,眉目莊嚴:

    “老衲在此恭候施主多時了。”


    明斟雪訝然,雙手相合回以一禮:“大師知曉我今夜會來?”


    淨禪法師微微頷首,聲音渾厚:


    “女施主,請吧。”


    “我隨你同去。”唐香君提著裙裾跨過山寺門檻,卻被淨禪法師側身攔下:


    “女施主且先隨吾徒前往右側客堂暫歇,老衲有些話需得同這位女施主單獨交代。”


    明斟雪鬆開她的手:“阿姊放心去歇著罷,此間事了我便去尋阿姊。”


    唐香君點點頭:“去罷,我替你留意著山外的動靜。”


    明斟雪與她分別,轉身隨淨禪法師前行。


    她並不知曉,在她轉身那一刻,入夜後的普華山下駛來一駕華貴車輦,與唐府馬車擦肩而過。


    厚重的帷幔被侍衛挑開,獨孤凜自車輦上一躍而下,沿著青石階徐徐前行。


    “陛下請留步。”早有僧人得了淨禪的授意恭候在山寺門外。


    “今日有貴客來訪,淨禪大師脫不開身,故而吩咐貧僧在此相迎。”


    這話乍一聽未免有些奇怪。


    貴客貴客,普天之下,何人能貴的過當朝天子?


    獨孤凜抬了抬手,示意欲上前爭辯的侍從退下,並未苛刻計較。


    “看來是孤來的不巧,既如此,孤便去禪房候著淨禪法師。”


    “不敢讓陛下屈居禪房,大師令弟子邀陛下入正殿參拜。”


    “有勞師傅引路。”獨孤凜道。


    侍衛被留在山寺外駐守,見狀頓感驚異。


    他們追隨新帝一路自塵埃底踩著屍山血海登上九重闕至高皇位,獨孤凜這一雙手沾了多少鮮血眾人有目共睹。


    浴血禦極,權柄加身。


    極致的利己者,冷血,殘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論常理,既已登至這一境界,獨孤凜便不該再存有仁心。


    可他是位悲憫蒼生的明君。


    更不該對任何事物有敬畏之心。


    目空一切,他自身便擔得起“敬畏”二字。


    這樣的人物,竟也會長跪於青燈古佛前,為一人祝禱。


    風吹幡動。


    血海屠戮的修羅也會信奉佛門嗎?

    ******

    老僧引明斟雪過大雄寶殿而不入,反倒朝側殿而去。


    “女施主可知,老衲因何不領施主入正殿朝拜麽?”淨禪問。


    明斟雪想起銃州城中小沙彌對她說過的話。


    “是因為我並非凡胎肉,體,僅僅是一縷遊離於塵世的魂靈對麽?”


    老僧頷首:“以女施主如今的形態,若於大雄寶殿朝拜,恐有魂飛魄散之危。”


    他抬首仰望著古佛,滿目悲憫:“這座古殿,數月前曾也有一位施主踏足過。”


    “數載前亦然。”


    老僧將目光轉向明斟雪:“女施主應當能猜到老衲意指何人。”


    明斟雪心念一動,忖了忖問道:“是當今聖上?”


    “是,”老僧闔上雙目,手中搓撚著佛珠。


    “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


    老僧睜開眼,目光清明。


    “女施主,你已非塵世中人了。這副魂靈所餘時日無多,至多一月便會煙消雲散。”


    明斟雪心髒咯噔一聲猛顫了下。


    她預先想過自己的結局,卻不曾想到這一日會到來的如此之快,親耳聽到仍免不了黯然神傷。


    “當年老衲便同陛下直言後果,以此法強逆輪回,有違天道,即便僥幸換得重來一世的機會,女施主的魂魄依然久撐不得。若要長久留存於人世間,需得契合之人心甘情願以自身血肉魂靈為供養。”


    老僧伸手遙遙一指:“女施主腕上佩戴的血玉便是締結條約的法器。”


    “大師的意思,是陛下打算以他一命為我續命?”明斟雪問道。


    老僧搖著頭:“代價遠不止於此。”


    “莫說現世續命,單論助女施主重生這一條的代價,千百年來除卻當今陛下,無一人敢付出。”


    “先皇潛心修行數載,祈盼能返老還童青春永駐,卻也敗在了割舍現世己身性命這一條。”


    “希望太過虛無渺茫,除卻陛下,無人敢賭。”


    明斟雪斂眸,嚐試去解那副根本解不開的平安鎖。


    “結果便是一月之後若要我活,陛下必須得死,是嗎?”


    “是。”老僧坦誠道。


    明斟雪卸了力,怔怔跪坐在蒲團上。


    “除卻陛下的命,他還需付出什麽代價。”


    “天機不可泄露,請恕老衲不得多言。”


    “那麽我重生的緣由呢,也不可說嗎?”明斟雪望著老僧滄桑悲憫的麵容,“我曾在夢中見過他前世焚身火海的結局。”


    老僧搖了搖頭:“往事亦不可說,緣分到了女施主自會知曉全貌。老衲能告知女施主的,隻有現世之事。”


    “一月後,締約生效,女施主凡身重塑得以長留塵世間。”


    “我活下來了,他又該怎麽辦……”明斟雪用力拉扯著平安鎖的鎖鏈,企圖將嵌有血玉的法器自腕上掙脫掉。


    掙不斷,解不開,由獨孤凜心頭血浸泡而成的血玉生了根般同她的肌膚貼合在一起,已然成為了明斟雪身體的一部分。


    如獨孤凜給她的愛一般緊密糾纏著,無論如何也割舍不斷。


    平安鎖邊緣綴著一圈小鈴鐺,隨著她的劇烈動作搖晃,發出淩亂脆響,聽得人心煩意亂。


    鈴鐺聲在空蕩的大殿回響,越來越急,越來越亂,就在明斟雪被脆響折磨的即將崩潰的前一瞬,她停止了掙紮。


    耳畔陡然一寂。


    老僧靜默著立在佛像前注視她,如一尊悲憫的活佛,淡然藐視著芸芸眾生的紅塵糾葛。


    明斟雪跪坐在蒲團上,她抬起眼簾,於佛前雙手合十俯身深深一拜。


    一牆之隔的山寺正殿內,年輕的帝王身姿筆挺闊步直入,他撩起袍裾一揚,屈下象征尊貴的兩膝,俯身深深一拜。


    “願以我一命,換她長命順遂。”


    “願以我一命,換他長命順遂。”


    糾纏兩世的宿命感在這一瞬伴隨山寺悠遠的鍾聲奏響。


    山林震蕩,空穀傳響。


    青燈之下遙聞老僧一聲歎息:

    “施主何苦來哉。”


    明斟雪緩緩起身,伸出手腕:“我命數已盡,能得到重生的機會彌補前世之缺憾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不敢再奢求餘生。”


    “我的命屬於我自己,他是帝王,帝王的命屬於天下。”


    “獨孤凜的命我不想要,亦不能取。故而請大師助我解除這重以生命締結的契約,容我一月之後順應天道消散。”


    老僧手中搓撚著的佛珠陡然一頓。


    “女施主,此事玩笑不得,陛下既已付出代價立下契約,你若拒之不受,豈非太過可惜。”


    “不可惜。”明斟雪抬起頭,“兩世活的的確短暫了些,前世我死於二十歲之前,這一世,更短了三年。”


    怎麽會不失落呢,她舍不得阿爹阿娘他們,舍不得盛京城的煙火氣息,舍不得這塵世間的一切。


    她還這樣年輕,便要帶著兩世的記憶徹底訣別。


    明斟雪抬手去擦眼眶湧出的淚水,眼淚越盈越滿,怎麽也擦不幹淨。


    “也不算太過可憐,起碼我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我已經死了許多年了,能僥幸重活一世回到這一年,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明斟雪垂著眼睫哽咽著說道,她抬起手,將嵌有血玉的平安鎖伸直老僧麵前:


    “我的命由我自己做主決定去留,懇請大師幫我解開這道鎖鏈,將陛下的命歸還於他。”


    老僧久久注視著她,沉聲問:“女施主,你可考慮清楚了?這契約一旦解開,再想重新續上便續不得了。”


    “考慮清楚了,若犧牲他的所有換我苟活於世,餘下半生我隻怕會深陷無盡的愧疚之中,生尚不如死。”


    明斟雪眼眸低垂:“前世亦是如此,若不是為了替我求得重生的機會,他也不會英年早逝。”


    “他是位好君主,合該有更大的作為,而不該因為我放棄到手的一切。”


    “大師,解開罷。”明斟雪哀求道,“我不想再這樣無休止地再糾纏下去了。”


    山寺間的鍾鼓聲撞了七重。


    老僧背對著她,雙手合十拜了拜古佛,終於鬆了口:


    “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


    “女施主,老衲應你一求。”


    一牆之隔的大雄寶殿內。


    獨孤凜重生後因受經書梵文封固,日夜繃緊的一顆心莫名鬆懈了下來。


    這種鬆馳並未讓他感到輕鬆,反而生出難言的不安與沉重,墜得他喘不開氣。


    ******

    換了一塊血玉的平安鎖重新被戴回明斟雪手腕上。


    與之前不同的是,解除締約後的平安鎖同尋常首飾無異,可以自由取下。


    明斟雪謝過老僧,老僧卻不容她多說,催促她盡快離開。


    “老衲今夜要等的,可不止女施主一人。女施主心願已了,便盡快出寺罷。”


    明斟雪起身再拜上一拜,便在小沙彌的引導下繞過正殿去與唐香君匯合。


    風吹動經幡。


    正殿內的獨孤凜似有所感,驀地回首朝殿門外望去。


    視野中並未出現異樣。


    他怔了怔,轉過身來。


    轉身那一刻,少女的裙袂自殿門前匆匆飄過。


    明斟雪亦不知他就在隔壁的正殿內,一心隻念著自己時日無多,要盡快將未了的要緊事解決。


    趕去西側廂房尋到唐香君後,拉著她便往寺外走。


    “斟兒,斟兒,你慢些,夜間青石階又滑又凶險,走這麽著急做甚。”


    明斟雪頓住了腳步,捂著心髒,悶悶道:“是我大意了,阿姊仔細些看著路。”


    夜幕低沉,唐香君看不清她麵上哀傷的神色,並未多想。


    及至上了馬車,明斟雪還是控製不住心底翻湧的酸澀,不住催促車夫快些往相府趕。


    回了盛京城內,馬車甫一在相府前停住,明斟雪便戴著頭笠匆匆入府,直奔明夫人的園子而去。


    明夫人正同嬤嬤說話,門扉冷不防被人推開,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麵容,便覺一人撲入懷中,哭得抽抽噎噎。


    明夫人大驚,揭開她麵上薄紗,卻見女兒滿麵淚痕,好不可憐。


    “我的兒,這是怎麽了!”明夫人慌忙攬住她。


    明斟雪再也忍不住,抱住母親失聲痛哭。


    “這是受了多少委屈,快,快同阿娘說說。”


    明斟雪卻隻是搖頭,嗚咽著說不出一句話,半晌才哭得回過了神。


    “阿娘,我沒事,我隻是想您了。”


    隻是想再同您親近親近。


    畢竟,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

    明斟雪在娘親身邊待至月上中天,才依依不舍回了自己的閨房。


    她哭得雙眼微腫,敷了冰塊好不容易才消了腫,浣麵沐浴後直直躺在榻上,怎麽也睡不著。


    就這麽怔怔盯著透過鮫綃帳的月光出神,不知過了多久,隱約才有了幾分睡意,迷迷糊糊墜入夢鄉。


    意識朦朧之際,頸側忽的噴上一股灼熱的氣息,驚得她一個激靈,困意盡數被嚇退。


    “誰!”她盯著榻前立著的黑影,驚慌之下便要出口呼救。


    那人似是熟知明斟雪的反應,搶先一步堵住她的唇。


    熟悉的龍涎香卷著夜色的涼意鋪天蓋地壓下來,包裹著明斟雪的嬌弱軀體。


    明斟雪心髒驀地重重一跳,不由屏住了呼吸。


    她眼眶泛起熱意。


    “別叫,”那人開口道,“是孤。”


  98章排隊解鎖中◇


    ◎孤枕難眠(二更)◎

    明斟雪心底一鬆,慢慢放開了他的手臂。


    察覺到她逐漸放鬆戒備,獨孤凜移開覆在她唇上的手掌,順勢俯身壓下床榻,一臂撐在她頸側,一手用指腹按上少女的唇瓣揉了揉。


    “真軟。”他低笑了聲。


    明斟雪猶未完全自驚嚇中回過神來,丹唇一張一合,啟齒咬上他的指節。


    “嘶…”獨孤凜抽了口涼氣。


    力道不算重,咬出的輕微疼痛中牽扯出一陣酥癢。


    刺,激,難得她肯主動給出一回回應。


    獨孤凜順勢將指節塞進她口中,攪了攪,扯出銀絲重又塞回,一來一回一進一退反複絞弄。


    “小姐這張小口真會咬。”


    獨孤凜湊得更近了些,咬著她的耳垂,道:“下麵的也是。”


    明斟雪麵頰登時一熱,伸手想推開他,被獨孤凜反握住手腕舉過頭頂。


    獨孤凜抬指挑起她的下頜,含著唇瓣咬了幾口,撬開齒關由淺入深貪婪地攫取她的氣息。


    溫熱的氣息灑在麵上,明斟雪略微怔了怔,沒有拒絕,闔上眼簾去迎合他。


    獨孤凜心底閃過一絲驚喜,手掌扣著她腦後青絲,將人圈在懷裏加深了這個吻。


    “小姐今夜很乖。”濕,潤的唇在她眉心碰了碰,落下了獎勵的一吻,重新覆在唇上,輾轉反複,堵得明斟雪氣息變得短而急,促。


    “鬆開,”明斟雪躲開他的唇,上氣不接下氣,“容我緩上兩口。”


    “好。”獨孤凜直起上身,方要拉開一小段距離,忽的頸後一沉。


    明斟雪一雙柔荑環過他的脖頸,不許獨孤凜起身。


    “別走。”昏暗的鮫綃帳內,明斟雪一雙杏眸映著如水月色,格外清亮。


    直勾勾望著他,望得獨孤凜心底塌陷一方柔軟。


    獨孤凜墨眸微眯,來了興致:


    “稀奇啊小姐,今夜真的好乖。”


    明斟雪氣息仍未完全平複,春衫半開,露出雪脯一起一伏。


    “陛下不在宮中待著,夤夜偷偷摸摸潛入我的閨房做什麽。”


    “依小姐之見,孤該做些什麽。”


    獨孤凜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望著她。


    明斟雪心虛地垂下眼睫:“我哪裏知道。”


    “這裏真的不知道?”獨孤凜隔空指了指她的心口,劍眉一挑:

    “直說了,一別半日孤思念小姐,以至於輾轉反側孤枕難眠,遂——”


    側身一翻,動作利落壓上床榻。


    明斟雪瞳孔猛地一縮。


    “遂夤夜出行,暗通款曲。”他尾音上揚勾出三分不清白的意味。


    “胡說什麽,誰和你私,通了。”明斟雪耳根發燒。


    獨孤凜抬指勾纏著她的發絲:“瞞著小姐的父母偷會小姐,難道不算私,通嗎?”


    是有點兒刺,激。


    明斟雪咬了咬下唇,伸手推他的肩,抗拒道:“不成,不可以在這裏胡來。”


    “為什麽。”年輕的帝王眉頭一皺,語氣透出些許委屈。


    “這裏是小姐的閨閣,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明斟雪聞言忙搖了搖頭:“陛下不知道嗎?我的閨閣毗鄰阿娘的院落,夜間若是弄出聲響,極易驚動阿娘院中的守夜嬤嬤。”


    “孤收斂力度,動作輕一些,不會弄出太大動靜。”獨孤凜含著她的耳垂輕舐。


    撩的明斟雪氣息短促,頸下一片瑟瑟輕顫。


    “不成……”明斟雪嗓音被他磨的發軟,“萬一被守夜的嬤嬤察覺到,我……哈啊!”


    她忍不住驚呼了聲,慌忙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唇。


    獨孤凜利齒換了處咬磨,存著壞心思,一點一點纏著明斟雪輕攏慢拈,故意想讓她控製不住自唇間流出聲音。


    明斟雪緊緊捂住唇,不敢卸了一絲力氣。


    “鬆開。”獨孤凜俯身,薄唇自她指尖啄磨著一路吻上小臂,細細密密的吻撩起火星,激起明斟雪肌膚一陣戰栗。


    “鬆開,”獨孤凜聲音喑啞,低低催促著她,“孤想聽。”


    明斟雪捂緊唇發出絕望的嗚咽。


    “乖,鬆開。這裏也鬆開些。”


    長指極度熟練地遊移至下,隔著衣料,輕輕摩挲了幾下。


    明斟雪吸起一口氣,周身猛地緊繃起來,不敢動彈,連捂住唇的一雙柔荑也變得僵硬。


    衣料紋路被他指腹推動著緩慢摩挲柔軟,消磨了片刻,出其不意陡然加重了力道揉,捏上去。


    明斟雪周身猛顫了顫,迅疾鬆開唇上的柔荑去按住他做亂的手。


    “不許碰!”明斟雪嗓音顫得厲害,“府中真的不方便,要,水是個問題,掩去痕跡也是個問題,明早起來我的床榻…別……”


    她仰麵輕歂著,櫻唇一喟一歎,抑製不住嗓中傳出的陣陣呻呤。


    柔荑驀地攥住他的手,指頭因過於用力攥得發白。


    “陛下…陛下……”明斟雪咬著牙吞下柔軟綿長的低呤,心底急得冒煙。


    獨孤凜不為所動,徑直扯開那層已然洇濕了的裙紗,長指一撥,勾起淚水簌簌而下。


    “小姐舒坦嗎?”他緊盯著明斟雪被逼出淚光的一雙水眸,不肯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指腹合攏——


    明斟雪仰起頸子,嗓間猝然嗚,咽出一聲綿軟的尖叫,眼底滾滾熱意不受控製地自眼角奔湧流淌,眼睫顫出愉快的戰栗。


    她微啟著唇,茫然地望著新帝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在愉悅的潮尖兒上一時竟忘了收斂聲息,任由聲音喊出了嗓子。


    因著明斟雪晚歸時哭得傷心,明夫人院中守夜的嬤嬤特意被叮囑著夜間要留意小姐這處的動靜。


    她坐在小姐院落裏的台階下守夜,燈籠就撂在一邊。不經意間困意湧上了頭,整個人頭昏腦脹眼看著便要睡過去——


    小姐的閨閣突然傳來一聲聲調格外不尋常的驚叫。


    守夜嬤嬤哆嗦了下,陡然自夢中驚醒。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半晌愣是沒聽出一絲異常,疑心是自己聽錯了,隨揣起手來,眼簾半闔重新打起盹兒。


    “……輕些……”


    眼簾剛要闔上,不遠處再度傳來那種奇異的哭聲,碎的斷斷續續的,聽的人心癢癢。


    “天爺嘞。”守夜嬤嬤嘀咕了聲,當即提著燈籠叫醒了睡在外間的侍女。


    “兩位姑娘,醒醒嘞。”


    流螢與鳶尾揉著眼,迷迷糊糊嘟囔了聲:“嬤嬤,怎麽了?”


    守夜嬤嬤往裏間探了探頭,嘀咕著:“你們守在這兒,可曾聽見小姐房中傳出過什麽聲音?”


    兩人仔細聽了半晌,一齊搖著頭:“不曾聽到什麽,小姐夜間一向睡得安穩。”


    “這便奇了怪了,難不成是老婆子我老耳昏花了?”守夜嬤嬤也支起耳朵聽了聽。


    閨閣裏的確安安靜靜,沒有一絲異響。


    “嬤嬤你還有別的事情麽?我們要睡下了。”鳶尾打了個哈欠。


    守夜嬤嬤提著燈籠,跺了跺腳:“罷了罷了,姑娘們且睡下罷,老婆子我再去夫人院中轉一轉。”


    正說著,剛要邁出腳,裏間忽的又傳出一聲極細極軟的哭音,伴著若有若無的求饒聲。


    三人登時怔住了。


    流螢最先回過神來,披上衣裳利落起身,下了榻。


    “姑娘,姑娘?”流螢輕輕敲了敲裏間的門扉。


    明斟雪正嗚嗚咽咽哭的神智不清,寂夜中清晰的敲門聲驀地將她自雲端拉下,墜入地麵。


    明斟雪氣息陡然一滯,全身繃緊,連帶著獨孤凜亦被絞得額角頸上青筋隆起。


    “無礙,放鬆些。”獨孤凜咬著牙關,在她耳側安撫道。


    他越說,明斟雪心下越慌,身子繃得越緊。


    獨孤凜額上凝出了豆大的汗珠。


    “姑娘,姑娘?”流螢喚的越發著急。


    “裝作夢魘初醒的模樣,告訴她你沒事。”獨孤凜低歂著引導她。


    明斟雪吸著氣,勉力使嗓音平穩下來,她含含糊糊狀若半夢半醒,應聲道:“流螢,何事如此慌張?”


    流螢三人聽見她的回聲,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姐,您沒事兒吧?方才我們聽見您這廂傳出了哭聲……”


    流螢作勢要推門而入一探究竟。


    明斟雪心底遽然一慌,指下用力。


    獨孤凜喉嚨裏滾出一聲沉重的粗歂。


    “小姐今夜是想要了孤的命麽。”他咬著明斟雪的耳垂,愛恨不得。


    “我沒事,”明斟雪慌忙應聲,“方才不過是被噩夢魘著了,現下清醒了已無大礙。天快亮了,你們且去睡你們的,好生歇息著,不必為我操心。”


    “小姐當真無礙了?”流螢猶放心不下。


    “真的,”明斟雪應付著外頭幾人,急的快哭出了聲,“小事而已,哪裏值得耽誤你們休息,快些回去罷,還能睡個回籠覺。”


    “既然小姐發話了,那奴婢便退下了。”流螢道。


    明斟雪聽見流螢的腳步聲遠了,這才重重長舒了一口氣。


    獨孤凜察覺到她身子輕鬆了些許,立即纏著她又吻了上來。


    “真緊。”獨孤凜咬著她的唇泄憤,薄唇輾轉間便將她的口緊緊堵住,腰腹發狠尋著要緊處深頂數下。


    明斟雪眉尖緊蹙,被他堵住口叫不出聲,隻能嗚咽著流下愉悅的淚水。


    魂都快被撞散了。


    將要暈厥之際,那陣令她膽戰心驚的敲門聲猝不及防再度響起。


    “小姐。”守夜嬤嬤敲了敲門,“老奴是夫人身邊的柳嬤嬤,想著小姐夢魘驚魂,後半夜估計不大舒服,故而去廚房取了碗安神的藥膳,小姐不妨用了再歇息。”


    明斟雪眼下確實不大舒服。


    不過不是因為夢魘,而是因著在自家閨閣中身心承受著的反複刺,激。


    “多謝嬤嬤好意,我已睡下了,無需再用藥膳。”明斟雪轉眸憤憤瞪著靠在頸側笑得惡劣的年輕帝王。


    “好生困倦,嬤嬤且回罷,藥膳便送與嬤嬤下任後安眠罷,我要睡了。”


    守夜嬤嬤也不敢違了小姐的意,“欸”了聲提著食盒退下。


    獨孤凜埋首於她頸窩間,低低笑著。


    “還笑!”明斟雪推了他一把,“你怎麽笑得出口,都怪你,說了不行不行,偏要纏著我亂來。”


    獨孤凜斂起笑,滿目無辜望著她:“小姐難道不舒坦嗎?”


    他握住明斟雪的手,挑起濕,滑,喟歎道:“小姐對孤很是滿意呢。”


    明斟雪的手被他緊緊包攏在掌心裏,掙脫不得,被迫擦過自己汗濕的身體。


    “還有這裏。”他將明斟雪的掌心往上遊移至小腹微凸處,施力按了按。


    明斟雪險些忍不住再度驚呼出聲,她緊咬著下唇將聲音憋了回去,忍的唇上印出一排齒痕。


    獨孤凜得寸進尺,帶著她的柔荑仔細撫摸小腹微挺的那處,打著圈按摩:“小姐真乖,全部吃下去了呢。”


    他俯身落下一枚象征獎勵的吻,激的明斟雪纖腰簌簌發顫。


    “喜歡嗎,喜歡孤贈予小姐的一切嗎?”他湊近明斟雪耳畔,啞聲問道。


    “陛下的話太多了,不許再說。”明斟雪羞憤難當,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獨孤凜握著她的手順勢貼上側臉:“小姐害羞了?”


    “可是小姐與孤正在進行著這世間最親密的事情呢,小姐還沒親眼看上一看呢,便害羞了。”


    “你住口,現在!立刻!出去!快些出去!”明斟雪下了逐客令。


    獨孤凜劍眉皺起,握住她的膝往肩上一推。


    “待到小姐看過了,孤再出去。”


    他墨眸中蘊著繾綣:“小姐很美,真的很美。”


    “你……”明斟雪捂住自己的雙眼,剛想出聲叱他,外間出其不意響起明夫人的聲音:

    “斟兒,娘親聽守夜嬤嬤說你夜間睡得不安穩,過來看看你。”


    “娘親要進來了。”


    明夫人言畢,稍頓了頓,推開了裏間的門扉。


    鮫綃帳中籠著的一雙人影聞聲驟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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