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不如春風一度
“明斟雪你……”
掌中一片濕熱,獨孤凜望著她頸側被擦去的血,目光狠狠一震。
黑眸一掀,盯住容懷瑾那隻垂在身體一側的手。
鮮血自掌心不斷湧出,打濕了他的淺青袖擺,而明斟雪完好無傷,頸上肩上沾的隻是容懷瑾的血。
獨孤凜神情逐漸僵硬,目光如利刃一寸一寸緩慢剮過少女的失了血色的麵頰。
“你算計孤,明斟雪,你夥同自己的情夫來算計孤!”
背叛,她又一次的背叛……
全身血液被滔天妒火燒得沸騰。
獨孤凜眼中霎時滲出恨意,怨毒的目光冷冷凝視著明斟雪。
“明姑娘!”容懷瑾大驚失色,他原本想借著明斟雪的“傷”推她出局,所有罪責由他一力承擔。
“容公子,活著出去。”明斟雪眼底綴著淚,“記住你答應我的,說到做到。”
“明姑娘……”容懷瑾搖著頭,鮮血自手掌蜿蜒而下,凝在指尖“啪”的砸上地麵。
帝王雙目赤紅,眼底升騰起刻骨絕望死死盯住明斟雪,逼的她驚慌失措,握住匕首的手顫栗不止。
他掐住明斟雪的脖頸,薄唇扯出一個慘淡的瘋笑。
“乖乖不妨試上一試,是你的刀快,還是孤的手更快。”
抓握住她脖頸的指節越攥越緊,獨孤凜神色陰鷙可怖,聲音卻沙啞而溫柔:
“斟兒猜猜,孤單憑這隻手生生掐斷過多少頸骨。”
指腹有意無意按上她頸側跳動著脈搏。
赤,裸,裸的威脅。
明斟雪被迫仰起下頜接受他的審視,頭皮過電般激起一陣痛麻,椎骨被莫大的恐懼壓垮。
手抖如篩糠,幾乎握不住那柄匕首。
獨孤凜手掌越收越緊,掐的她喉嚨間溢出“嗬”“嗬”低鳴。
明斟雪隻覺瀕臨窒息,她垂眸看向那隻握在頸間青筋暴起的大掌。
“動手。”獨孤凜神情冰冷,冷的不再有一絲溫度。
他催逼著明斟雪:“動手。”
“孤給你機會,來,殺了孤!”
他俯身將頸側命脈主動朝明斟雪刀刃送去,下頜緊繃成決絕的弦,隻待她一刀斬斷。
明斟雪氣息滯澀,身子癱軟快要支撐不住倒下,全憑頸間帝王那隻大掌吊起一絲力氣。
貼在獨孤凜頸上的匕首卻始終不曾深,入分毫。
她虛弱地閉上眼,柔荑微動,緩慢攥緊匕首——
而後調轉刀刃方向,猛紮入自己的胸膛。
鉗製在頸間的力道瞬間散了。
刀尖貼著薄可透肌的春,衫打顫,無論如何也刺不穿那層薄紗。
獨孤凜握住她手腕,奪過匕首扔出去。
“明斟雪,你上趕著找死!”
“是,我的確不想活了。”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腕,腕骨內側還留有被石頭擊中時砸出的紅色傷痕。
是魏紹吧,他善用飛蝗石作為暗器,明斟雪在長秋宮親眼見過他擲出石頭殺人滅口。
她刺傷獨孤凜的那一劍,便也是在飛蝗石擊出的力道驅使下刺出的。
獨孤凜屈起一膝,俯下身毫不憐惜掐起她的下頜:“你除了會用自己的命來威脅孤,還會做什麽。”
“明斟雪,你是不是篤定了孤不敢對你動手。”
眼淚在眼眶裏滾了滾,倏然滑落少女的麵頰,一滴接一滴重重砸上他的手背。
砸的他心弦猛顫。
“我並非是想威脅陛下,”她垂著眼睫,麵露了無生息的悲哀,“而是真的不想活了。”
明斟雪癱坐在地上,仰起麵直視獨孤凜,“眾目睽睽之下行刺天子,我本來也活不成了。今夜之後百官追責,自會有成千上百封奏折彈劾我父兄。弑君之罪株連九族,千夫所指人心所向,真到了那一日,陛下以為我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她闔上眼,淚水自眼睫間湧出,如雨落下:“兩世活的都像個笑話,哪怕重來一次,依然無法扭轉結局。我累了,真的累了,陛下允我一死吧……”
“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麽?”獨孤凜眸底壓抑著怒火,“孤說了,你的命是孤給的,知道孤花了多大代價才換回你這一條命嗎!”
“你知道你走之後,孤是如何在自責與悔喪中熬過一個又一個不眠夜的嗎。”
“你嚐過烈火焚心蝕骨的滋味,體會過刀刃生生剖心剜肉的痛苦嗎!”
喉結微滾,獨孤凜墨眸裏充斥著死寂般的陰涼。
“明斟雪,這條命即便你不想要了,也該來問問孤的意思。”
他伸指抹去少女下頜搖搖欲墜的淚珠,執筆持劍磨礪出薄繭的指腹自她嬌嫩的肌膚上磨出紅痕。
“可我本來就活不成了,”明斟雪淚眼婆娑,氣息軟弱無力:“你知道的,陛下,我這具身體撐不久了,終究難逃一劫。”
“胡說!”獨孤凜目視著她,喉結滾了滾,喑啞的聲音透出決絕:
“孤不允你死,你便不能死,便是十殿閻羅親至也取不走你的性命。”
“而今我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決定了麽……”明斟雪眼眶通紅,拚命捶打著他鉗住下頜的手,哭訴道:
“憑什麽!憑什麽我的一切都要由你掌控!我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陛下豢養起來用以取樂的金,絲雀,也不是供陛下發,泄欲,望的禁鸞!”
積聚隱忍了數年的委屈一瞬間暴漲至頂峰,明斟雪哭著去推搡他:
“那年被姑祖母設計,誤闖入禦殿撞見不該看的場麵是孽緣之始。因著陛下輕飄飄的一句“有些意思”,我便不得不委屈自己嫁入本不願踏足的皇宮。
三年裏,我無時無刻不以宮規條律約束自己去做一個同陛下相匹配的皇後,做一個謹言慎行、無悲無喜的木頭,事事小心步步忍讓,憋屈了三年隻換得一個以莫須有的名義致使合族獲罪抄家的結局。”
她眼含淚水,恨的將唇瓣咬出血:“那是陪伴著我長大的至親啊……親眷顛沛流離,我卻被陛下困在宮裏承受欲,望苟且偷生,什麽都做不了,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背負著本不該背負的汙名被逐走。
這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源於當日我誤闖入禦殿。若能重來,我寧願死在陛下劍下,也絕不踏入後宮半步!”
“骨肉相離,生死相隔,陛下如何能讓我不恨,如何能讓我不恨!”
明斟雪哭得聲嘶力竭,整個人失去力氣軟軟跪坐在地。獨孤凜伸臂欲扶住她,被明斟雪一手甩開。
“別碰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隻想要至親之人好好活著,不再蒙受不白之冤。”
“為了你的至親,便可以一次又一次肆無忌憚傷害孤麽?”獨孤凜一顆心被刺的鮮血淋漓,他聲音啞得厲害,“明斟雪,孤也可以成為你的親人,你為何始終不願回頭看孤一眼,為何不假思索拋去的那個人始終是孤!”
“陛下又對我做了什麽呢,不顧我的意願強,占我,折,辱我,然後對我說,這是您愛我的方式。”
“孤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麽!”他神情愈發冷漠,墨眸灼燒著怒火。
“孤待你一往情深,你何時能懂。”
明斟雪捂住耳朵不想再聽:“我不想懂也不稀罕陛下的愛!我隻知打心眼裏疼愛我的親人前世都因陛下而獲罪,若是坦然接受陛下,我良心難安。”
“說到底,孤在你心中還是不曾占有一絲一毫的份量。”
獨孤凜的眸色冷了下來,他緊盯著明斟雪,薄唇勾起瘋狂而繾綣的笑。
笑聲自胸腔陰惻惻震顫出,越來越高,直聽的明斟雪心驚肉跳。
獨孤凜怒極反笑,傾身靠近她,直嚇得明斟雪霎時將怨憤拋至九霄雲外,以手撐地連連朝後退。
眼角蓄著的淚水滑落蒼白的臉頰,“啪”的落在地上。
獨孤凜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驚懼的模樣,緊追不舍,薄唇繼續靠近她耳廓,親昵地輕吻了下,語調慵懶:
“孤的好斟兒,站在你麵前的是大徵天子。”
“若孤決意保你全族,旁人又能奈你何?”
他抬指挑起明斟雪的下頜,眼尾淚痣襯的笑容格外妖冶蠱惑:
“與其寄希望於容懷瑾,不如來求孤。”
“取悅孤,斟兒。”他誘哄著她,一如前世。
“取悅孤。”眸底隱現欲,色。
明斟雪止住了哭泣,目光輕顫著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緩慢上移。
她眼角流下兩行清淚,猶豫半晌,終究是咬住唇瓣,柔荑輕輕搭上了獨孤凜的手,沿著骨節清晰的指一點一點向上攀去。
獨孤凜薄唇勾起愉悅的弧度,一臂攬過纖纖細腰將人勾入懷中,打橫抱起闊步朝禦駕走去。
“都給孤退下。”他低斥了聲,圍守禦駕四方的禁軍登時撤開。
宮人撩開車簾又放下,明斟雪抬眸仔細一打量,這才發覺禦駕內的地板上較之以往鋪上了一層更厚更柔軟的毯子。
他是有備而來。
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待她入懷。
明斟雪驚慌地盯著獨孤凜,身子朝角落裏不住瑟縮。
“陛下…陛下,我後悔了,你能不能放我走……”她柔軟的嗓音越發焦急。
獨孤凜冷著臉沉默不語,圈住她纖細的腳踝一把將人拽至身,下,護著後腦緩慢按倒在絨毯上。
裙擺撩起,纖細白皙的腿兒一寸一寸展露無遺。獨孤凜持劍磨礪出薄繭的手掌擦過她嬌嫩白膩的腿側肌膚,激起身,下嬌嬌一陣戰栗。
“陛下……”
明斟雪伸手想要阻止他,反被握住手腕將手臂按了上去。
他傾身,薄唇尋到明斟雪的耳廓邊緣輕柔舔,舐他熟知的敏感,緩慢刺,激。
明斟雪徹底慌了神,手被束縛住,便用兩足不管不顧在他身,下踢蹬。
“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過我……”她的聲音隱約沾上哭音,鉤子似的百轉千回撩的他神經一跳。
掙紮間,踢到獨孤凜腰腹間被她在宴席上捅傷的那處。
兩人俱是一僵。
獨孤凜埋在她頸窩裏驀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隻覺將將包紮好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快速浸透了腰間,浸濕了她的繡履,足尖一片溫熱。
“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明斟雪意識到情勢嚴峻,聲音陡然顫成破碎的調子。
獨孤凜看向腰間傷口,開始冷笑:“斟兒這一下倒是提醒了孤,千秋宴之上,你究竟給孤埋了多少道殺機。”
他驀然掐住明斟雪脆弱的脖頸,眸色陰狠:“毒酒,利劍,亦或是別的什麽?”
“沒有,我沒有真的想要去殺害陛下,我沒有……”明斟雪急的語序淩,亂。
“沒有?”獨孤凜麵色一沉,單手扯開玄袍扔在一邊,露出赤,裸著的上身,逼著她去看那鮮血淋漓的傷口。
“你告訴孤,孤這傷從何而來!”
“謀害天子,其罪當誅啊,孤的好斟兒。”
他注視著她:“這麽上趕著尋死,不如換個死法。”
明斟雪全身顫栗著,怯怯抬眸望他。
獨孤凜眸色深沉,指腹觸上她震顫不休的薄肩,聲色喑啞:
“死在刀劍下多無趣,不如春風一度死在孤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