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承載著獨孤凜全部的愛意◎


    她為那段荒唐而短暫的姻緣而傷懷。


    結發為夫妻隻是一個開始,沒有感情的婚姻,焉能執手偕老,又何談恩愛兩不疑?


    兩不疑…兩不疑……


    寥寥三字承載著獨孤凜全部的愛意。


    重的令她承受不起。


    明斟雪輕輕歎了一口氣,肩上倏的一暖,披上件鬥篷。


    她立即抬手拭去臉上淚水,轉過身看去時,目光微詫:


    “阿娘,夜間風寒,您怎麽來了?”


    明夫人將女兒攬入懷中,笑著用指尖點了點她的眉心:

    “阿娘若再不來,還不知道你這丫頭在湖岸邊要待上多會兒呢。”


    “見你怔愣著好半晌一動不動的,想什麽呢?同阿娘說說。”明夫人伸手去牽她一雙柔荑。


    明斟雪指尖一轉,忙將那張祈願紙折起來攏入袖中。


    “沒什麽,忙了這麽些時日,有些乏了。”她尋些借口將話搪塞過去。


    “阿父阿母,夜深了,斟兒既已乏了,不如咱們就此打道回客棧歇息罷。”明槊側身吩咐侍從去預備車馬。


    明斟雪點點頭,等待的空兒裏,便隨明相夫婦在附近隨意走走。


    一聲長喝倏然淩駕於嘈嘈人語之上,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天子起駕——”


    明斟雪抬眸看去,隻見車馬官員護於八乘禦駕之後,儀仗恢宏,氣勢凜然。


    劫後餘生的銃州百姓聞聲朝帝王的車輦所在處齊齊下跪,不約而同振臂高呼曰:

    “順天恤民,功在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經久不絕,震撼人心。


    功績如何,民心可證。


    於跪行大禮的人群中,立著的明斟雪一行人顯得尤為突出。


    禦駕周圍侍奉著的宮人一眼便望到了她。


    “哎呦喂,哪個沒眼色的膽敢冒犯陛下威儀……”一名小宦官眼瞅著便欲走過去追責。


    孫進忠打眼瞄了一眼,抬腳用力踹了小宦官一記。


    “你才是個沒眼色的東西,咱家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那位可是明家的姑娘,陛下都舍不得動她。再說了,陛下三令五申不得幹擾百姓,銃州子民自發為陛下送行,你倒擺起譜來了,還想追責誰……”


    孫進忠提著那小宦官耳朵,罵罵咧咧將人揪至一邊。


    “公公饒命,小的有眼無珠。”


    ……


    呼聲尤在耳畔響起,震得明斟雪心神一晃,有些站不穩腳步。


    在她身側,明相父子的麵色也漸漸凝重。


    “是位難得的帝材。”良久,明相望著帝輦後擁護著的百姓,不甘不願歎了這麽一句。


    “可惜了……”他看了看明斟雪,滿眼憐愛,餘下的話便不再多說。


    明夫人攬著女兒嬌柔的身子,默了默,猶豫著說道:“你們父子三人均在銃州,阿娘留在盛京城心急。府中人手盡數讓你兄長帶出盛京賑災,留用相府的不多,是陛下處理政務之餘時時留心相府,聞訊當即下令派了一隊親衛,將阿娘一路護送至銃州境內。”


    她抬手替女兒仔細梳理好額發,“若拋開從前搶你親事那一遭,其餘事事留心,樁樁在意,陛下待你應是上了心思的。”


    “阿娘……”明斟雪秀眉蹙起。


    她對明夫人主動開口勸她感到納罕,卻又不得不承認,娘親所說的確是事實。


    平心而論,獨孤凜待她不薄。上一世雖不喜她,言行舉止待她冷淡又疏離,在吃穿用度上卻樣樣挑頂尖的送給她用。


    這一世更無需提及,他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可那又如何,獨孤凜對明氏的種種關切與補償,能挽回明氏的命運嗎?


    明斟雪不信他,隻信自己。


    她抬眸望向天子儀仗,兩側齊呼萬歲的銃州百姓再一次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她依靠著明夫人,勉力穩住身形,在那一瞬對明氏的謀劃產生了懷疑。


    “父親,我是不是錯了。”百姓的呼聲如雷霆貫耳,她的麵容顯得蒼白無力。


    “明氏忠直愛國,胸懷天下蒼生。而今新帝得百姓擁護,在位執政乃人心所向。”


    “您與兄長為了我,舉明氏之力與他對抗,便是在與大徵萬千百姓相對立。”


    “他是位深受百姓愛戴的好皇帝。”


    她望著父親斑白的鬢發,聲音顫抖:“為了我一人,毀了明氏兩代為國為民的初心,實在不值。”


    “父親,不值得的……”明斟雪搖著頭,眸中蓄上了淚。


    明相注視著女兒,一瞬又蒼老了許多。他兀自長歎著,拍了拍明斟雪的肩。


    “為父何嚐不知,此舉是與大徵百姓為敵。一旦失手,將來明氏便是百姓口中史官筆下口誅筆伐的罪人。”


    他雙眸混沌,眼神卻又格外堅定。


    “可為父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女兒為了家族犧牲自己,整日裏悶悶不樂將一生葬送在深宮裏。”


    “一入宮門深似海啊,斟兒。禁庭波雲詭譎,帝王心計又深不可測,為父安能將你拋入那虎穴狼窩。”


    “事已至此,為父既已決意搭上大皇子這條船,斷無再收手的道理。


    無論如何,盡力搏他一搏,即便毀了一生積攢的清譽,背上千古罵名,隻要我的女兒能平安喜樂,這奸臣的罵名背的也算值了。”


    “父親不可。”明斟雪握住明相枯瘦衰老的一雙手。


    明相按了按她的手:“若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又何談匡扶皇室,安邦定國。”


    明斟雪眸中凝淚久久望著始終站在她身後,為她撐起一方天地的親人。


    她含淚點點頭,應下:“好,女兒明白。”


    明氏闔府上下已徹底站在了與獨孤凜截然對立的陣營。


    兩方爭鬥,注定要一死一生。


    既然如此,斷不能再讓明氏重蹈前世之覆轍。


    指尖摩挲著那張他親筆寫下“兩不疑”的祈願紙,明斟雪趁眾人不備,俯下身將祈願紙塞入河燈中,重新推入湖泊送它遠去。


    眼底不帶有一絲遲疑。


    對不住了,陛下。


    在明氏與您那遲來的情誼之間,我永遠不會選擇您。


    孤零零的一盞河燈漂浮在水麵上,很快便被濃重的夜色吞噬。


    禦駕內,端坐上首的帝王沒來由的一陣徹骨心寒。


    他抬手覆在心上,隻覺那處空落落的,有著無法填補的寂然。


    ***

    日子過得飛快,明斟雪白日裏忙著同唐香君去接濟銃州百姓,晚間回來便同明夫人講述所見所聞。


    期間總會頻頻收到宮裏傳來的帝王親筆信。


    一封接一封,她留在銃州的時日越久,一日裏信件傳的便越頻繁。


    唐香君抱著厚厚一遝書信走入明斟雪房中。


    “還是同往常一樣,都燒了?”唐香君望著她,麵露遲疑。


    “嗯。”明斟雪看也不看一眼,隻專注於手中刺繡。


    唐香君這回卻沒依著她的話來,隻是將書信一封一封攤開在她麵前。


    “阿姊這是做什麽?”明斟雪停下針線,眉間一蹙滿目不解。


    唐香君不自在地摸了摸發髻,一挑眉:“哎呀,這個這個,陛下呢給我唐府的生意撥了好大一筆用度,我告訴陛下你把他寄來的信件一字沒看都給燒了……”


    “阿姊你竟然為了區區銅臭出賣我!”明斟雪撂了針線,登時站起身來。


    “哎呀你別急嘛,來來來,坐下。”唐香君伸手去拉她。


    見明斟雪氣鼓鼓的,仍沒消氣,唐香君這才笑著賠禮:


    “我的好妹妹,阿姊錯了,阿姊騙你的。我唐府最不缺的就是銀錢,怎麽可能為了丁點兒利息賣了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呢。”


    明斟雪皺著眉看她:“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唐香君拉著她的手,嘖嘖歎道:“不過陛下開出的條件確實足夠誘人,拒絕了那麽大一塊肥肉,阿姊的心簡直要滴出血來了。”


    明斟雪目光一轉,落在案上一排書信上:“既然阿姊沒同意,又為何替他將這些送到我的眼前。”


    唐香君撇撇嘴:“沒什麽意思,就是想讓你看一看,這信件一日能送上個十數回,確實花了心思,直接燒了未免可惜。”


    “一點兒也不可惜。”明斟雪見她不動彈,便親自抱起一遝信件毫不猶豫丟進炭火裏。


    唐香君掃了她一眼,嘖嘖稱奇。


    “不過話說回來,不待陛下來催,近兩日咱們便要回盛京了。屆時,你還能躲得過陛下?”


    “回京後我就老老實實待在明府裏,他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直闖相府……”


    說不準,獨孤凜那個瘋子什麽事做不出來。


    明斟雪忽的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當務之急,是她要盡快尋到大皇子在盛京城的蹤跡,同他建立聯係。


    至於獨孤凜,能避則避。


    明斟雪腦中思緒萬千,一不留神讓繡針刺傷了指尖,疼的倒抽一口冷氣。


    “小姐當心。”鄧嬤嬤趕忙過來捧起她的手,仔細著為她處理傷口。


    “沒事的嬤嬤,被針紮了一下罷了。”見鄧嬤嬤一副惶恐至極的模樣,明斟雪輕笑了聲。


    “姑娘最是老奴看著長大的,便是隻是被針戳了下,老奴看在眼裏也心疼。”鄧嬤嬤眉頭緊擰在一處,滿眼的擔憂。


    “不過就是根針麽,嬤嬤何至於如此緊張?”唐香君也笑著道。


    鄧嬤嬤搖了搖頭,隻是不住低聲絮叨著。


    “姑娘在外萬事要當心,這一處小小的傷口見了血,若是碰上什麽不幹淨的,免不要鬧一場病。”


    “哪有這麽誇張。”明斟雪不相信。


    鄧嬤嬤便不再言語了,隻是轉身回了房,片刻的功夫取回來一隻巴掌大的白玉瓶。


    “姑娘用些傷藥罷。”她挑了些晶瑩剔透的藥膏抹上明斟雪的指尖。


    明斟雪打量了那隻白玉瓶幾眼:“這是容公子府上的物件罷?”


    鄧嬤嬤驀地動作一頓,狀若無意問了句:“姑娘好眼力,如何認出的?”


    “容公子喜玉,容府收藏的各類玉器品質上乘,盛京城裏難得一見。”


    話這麽說著,明斟雪忽的被提醒了一件事。


    她斂眸看向腕上那塊血玉。


    質地頂頂上乘的玉,她尋不到能以假換真的玉石,不如回京後往容府走上一遭,說不定能尋到合適的玉種。


    鄧嬤嬤替她塗抹了藥膏,手一抬抄起白玉瓶攏入袖中,同明斟雪道了聲便回到自個房中去。


    路過鳶尾的廂房時,四下裏打量一圈,叩響了房門。


    “嬤嬤,您怎麽來了?”鳶尾開門見是鄧嬤嬤,心下詫異。


    “小蹄子,教你偷懶!”鄧嬤嬤眉目一凶,將白玉瓶撂在她麵前。


    “公子給的東西也不知換個容器,這不,方才被小姐認出來了。”


    “做事毛毛躁躁的,哪天在小姐麵前漏了陷,看公子怎麽收拾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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