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縱容◇
第44章縱容◇
◎真的甘心嗎?不!◎
“謝陛下抬舉,還是那句話,這樣沉重的愛意,臣女無福消受,也承擔不起。”
明斟雪語氣輕飄飄的,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隻一昧加快腳步盡可能快的逃離這個令她感到心神不寧的帝王。
獨孤凜望著她迫不及待的,不帶有絲毫留戀的背影,麵色陰沉得擰出水來。
“好,很好。”帝王眸中的血絲暴漲得駭人。
他很快恢複了一貫的孤高與冷靜,與方才在明斟雪麵前放低姿態輕聲誘哄的形象截然不同。
離了明斟雪,他仍是那個穩坐高台,執掌生殺予奪權柄的冷血帝王。
“孫進忠。”
“陛下,奴才在。”孫進忠躬著腰將頭埋的低低的。
雖不知明家這位千金又在陛下麵前怎樣鬧了個天翻地覆,但見方才那明小姐驟然迅疾離去,又見陛下麵色不善,孫進忠心裏已猜出個七七八八。
“給她備車,讓她回相府。”
“啊?”孫進忠大跌眼眶,心裏咯噔了下。
自明姑娘被陛下抓回宮中這幾日以來,明姑娘在陛下心裏的地位他孫進忠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裏。
這小祖宗要鬧騰,陛下便縱著她鬧騰。小祖宗半夜裏一個噩夢,陛下便紆尊降貴搬來這處荒僻的偏殿陪著她住。
怎的會突然觸到了帝王的逆鱗,這便被打發回府了?
“嗻,奴才這便去安排。”孫進忠一個眼神,徒弟便溜了出去。
那小宦官慣會看人下菜,隻當是明斟雪失了寵,便隨意傳了話,草草要了一輛平常的馬車預備著送去宮門處接應明斟雪。
這廂安排了禦馬司的人手,那廂速速回了偏殿複命。
“用了什麽車?”獨孤凜眉頭緊鎖,撩起眼簾問了句。
“回陛下,奴才考慮到明小姐觸怒龍顏,用的是……”
突然察覺到師傅眼神不對勁,那小宦官登時住了口。
孫進忠也說不清緣由,心裏隱隱發怵。
“什麽意思,誰允許你擅自抖機靈揣度聖意的?”獨孤凜眸色陰鷙。
“孫進忠,你教的?”帝王目光一轉,孫進忠登時被釘在原地不敢動彈。
“陛…陛下恕罪,老奴教管不利,教出個沒眼色的東西。”
孫進忠兩膝一軟,拿浮塵猛戳了下徒弟。
“連你也覺得,孤在生明斟雪的氣?”獨孤凜麵色鐵青,煩躁地按了按眉心。
“明斟雪沒有惹孤生氣。”獨孤凜自顧自說道。
他隻是不願意承認,明斟雪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裏。
“是是是,”孫進忠忙連聲應道,“明姑娘隻是一時想家了,陛下仁善,體諒明姑娘思親心切,特吩咐奴才備好排麵,送明姑娘風光歸府。”
“奴才這便去以中宮皇後的規格為明姑娘安排車架。”
帝王緊皺著的眉稍鬆動了幾分。
孫進忠察言觀色,心知自己猜到點子上了。
他躬著腰預備退下,又踹了那不成器的看人下菜的徒弟一腳,飛了一記眼刀過去。
“慢著。”
孫進忠心弦一緊,應聲道:“恭聽陛下吩咐。”
“無需用中宮皇後的規格。”
孫進忠心裏七上八下,叫苦連連。
怎麽著,自己這是猜對了又猜錯了?
卻見帝王幽幽抬眸,平靜吩咐了聲:
“用孤的車駕,八乘馬車。”
天子駕八,兩架馬車、八匹駿馬為天子的標配。莫說公卿貴族,便是以太皇太後的資曆也用不得八乘馬車。
孫進忠大驚,忙以頭搶地道:“陛下,八乘車駕用在明姑娘身上乃是逾矩之舉,有違祖宗禮法,萬萬使不得啊。”
“孤是天子,逾不逾矩孤說了算。”獨孤凜皺眉。
“孤說她配得上,那便配得上,誰若敢在人前背後嚼舌根子,那便將他舌頭拔了。”
孫進忠隻覺舌根一涼,慌忙閉上嘴。
“去,你親自去安排。”帝王目露不悅,冷聲催促道。
“是,奴才這便去。”
孫進忠一腳將徒弟踹出了門,那小宦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跟在他身後。
“不長眼的東西,你得罪了一尊大佛呦!”孫進忠恨鐵不成鋼。
小宦官苦著臉懊悔:“小的哪知自己會錯了陛下的心意啊。您沒瞧著陛下方才那臉色,沉得像被那明姑娘撂了臉麵似的……”
他忽的止住了口,師徒二人麵麵相覷。
這話沒錯,陛下分明就是被相府那位金枝玉葉惹的麵色不善,一身的戾氣濃重的能將人殺嘍。
怎的還願意頂著被朝堂彈劾的風險,堅持破格給足了明家姑娘舉國最高的排麵?
孫進忠一頭霧水,隻得聽令照做。親自跟車往宮門處去迎明家姑娘。
明斟雪取下首飾交與宮人,用以置備出宮用的車馬,遠遠見著一輛華貴的車駕飛快逼近,一愣神的功夫,已行至宮門前。
明斟雪仔細一打量,這才看清這座氣派雍容的八乘馬車乃是帝王禦駕。
該不會是獨孤凜突然反悔,來抓她了吧?
明斟雪等不及租賃的車駕到來,慌忙朝宮門外奔逃,卻被守門的將士攔住。
“明姑娘請留步。”孫進忠自車駕旁出來。
“咱家是奉陛下之命,跟車來送明姑娘回府的。”
“陛下不在?”明斟雪朝車廂內遙遙望了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孫進忠撩起車簾,候在一旁:“明姑娘,請吧。”
明斟雪看了眼禦駕,又望了望孫進忠,腳下一動不動。
“這是天子的禦駕,我不用。”
腦子有坑才會乘著禦駕招搖過市回相府。這等荒誕逾矩的事兒她要是真做了,明個朝堂上她父兄便會首當其衝被彈劾。
更何況那是獨孤凜用過的東西,她才不要去坐。
“公公請回罷,我租賃的馬車稍後便到了。”明斟雪果斷拒絕。
孫進忠哭喪著臉:“明姑娘您別為難奴才了。”
“我怎麽為難公公了?”明斟雪轉念一想,問道:“陛下非得讓我乘這輛車駕不可?”
“公公您且回罷,就說是我的意思。既已決定放我出宮,那便一了百了。這禦駕,便留給他未來的皇後用罷,我一個閨閣小姐受不起這排麵。”
租賃的馬車停駐在宮門前,明斟雪頭也不回地登上了一輛普通車駕走了。
車輪飛快駛出宮門,將這座沉悶壓抑的禁庭遠遠甩在身後。
良久,禦駕的簾籠自裏被挑起。
獨孤凜緊盯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不放,直至車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陛下,需要去追嗎?”孫進忠估摸著帝王的臉色,試探著提醒了句。
“不,放她走。”
獨孤凜眉頭緊鎖,長指若有若無敲擊著案幾。
“欲擒,故而先縱。”他逼迫自己鎮定下來。
滿腔旺盛的火氣分明已將理智焚為灰燼,麵上卻仍強撐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往事如流水般自眼前浮現,她的怨,她的恨,她的決絕,她的厭惡……
獨孤凜缺乏常人的情感與教導,他從前覺得感情是一個人的累贅,不懂什麽是愛,怎樣去愛。
他習慣了用強硬殘忍的手段謀奪權勢,逼人臣服。
手段狠的沒他有魄力,有魄力的玩不過他陰狠的手段。
磋磨了兩世,好不容易悟到何為心動,帝王將自己能體會到的,僅有的那一點兒溫熱捧到她麵前。
而後被她毫不留情砸了個粉碎。
該追過去嗎?
那簡直是在自取其辱。
不追嗎?
遂了她的心意,這一世一別兩寬,不再做相看兩厭的怨偶,也挺好。
放下罷,放她走吧……
獨孤凜按住心口,逼著自己釋懷。
隻是心髒如遭鈍刀反複割磨,胸腔內一陣酸澀脹痛翻江倒海襲來。
放下吧,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似被無數根綿密鋒利的針冷冰冰紮穿心口,獨孤凜心亂如麻,在做艱難痛苦的掙紮。
禦駕駛過青石板發出聲響,回寢殿的路並不算長,獨孤凜緊擰著眉頭卻覺度日如年。
“陛下,禦殿到了。”孫進忠恭候聖駕。
獨孤凜煩躁地一把扯開車簾甩在身後,飛身躍下馬車。
心髒撕裂般的痛楚越來越劇烈,獨孤凜捂住心口,步伐虛浮朝寢殿中走。
放過她,放過她……
腦海中這一念頭不斷敲打著他。
獨孤凜隻覺頭腦疼得快要炸裂開。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驀地一陣腥甜自腹腔中急劇噴薄上湧,一口鮮血猝不及防噴出。
孫進忠大驚失色,疾呼傳太醫。
“不必。”獨孤凜嗓音冷淡,神色十分鎮靜,恍若方才急火攻心吐血的人並不是他。
他抬起手背利落擦去唇上血跡,不等宮人一擁而上,轉身便朝殿外快步走去。
“陛下,陛下,您要去何處!”孫進忠急得不住拍打著大腿。
獨孤凜撩起玄色袍裾,長腿一邁登上禦駕,冷聲道:“出宮,去明府。”
“得了,兜兜轉轉一大圈,您還是得追過去。”孫進忠無可奈何。
“憑什麽不追?”獨孤凜眉目深沉。
傾盡所有換來的人,他憑什麽說放就放。
“孤不甘心。”他按住胸膛,話脫口的一瞬,忽的心髒重重一跳。
作者有話說:
啵啵寶貝們,周六周日更萬字章,我梳理了內容,後麵節奏加快啦(老實巴交)感謝在2022,11,0410:10:23~2022,11,0422:54: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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