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肖想
第61章 肖想
天色漸黑, 馮玉蓉端著灑水壺在院子裏澆花,牆角處種了幾株金銀花,如今已爬滿了整麵院牆。
七月不是金銀花盛開的季節, 鬱鬱蔥蔥的葉片沾著細閃的水珠,在昏暗的夜色中透著夏日晚間的自然。
馮玉蓉剛澆完,就見院門外進來個身高腿長的男人,院門掛著的燈不夠明亮, 不足以讓她看清那人的樣貌。
馮玉蓉隨手放下灑水壺, 迎了上去, “您好,是要住宿嗎?”
等走近後, 她看清了男人的容貌, 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顧不上禮貌, 直接要將人轟出去,“你來幹什麽?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傅嶼遲停住了腳步,“阿姨, 我過來還……”
馮玉蓉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 她板著臉,語氣極其不善:“快走,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馮玉蓉心裏對傅嶼遲有怨,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麽好臉色。當初要不是因為他,女兒又怎麽會鬱鬱寡歡地回到鎮子裏來。
傅嶼遲尊重馮玉蓉是長輩, 不想惹得長輩不痛快,便打消了當麵把東西還給黎初的念頭, 他把手裏的保溫桶遞給馮玉蓉, 說:“阿姨, 麻煩您和初初說一聲,保溫桶還回來了。”
馮玉蓉一眼就認出這是家裏的保溫桶,她皺著眉頭,怎麽也想不明白傅嶼遲是怎麽拿到的。
回到前台,馮玉蓉重重地將保溫桶摔在桌麵上,質問忙碌賬目的女兒,“這是怎麽回事?家裏的保溫桶怎麽跑他那兒去了?”
黎初掃了一眼清洗幹淨的保溫桶,頭也未抬,“您見到他了?他是剛搬來的鄰居。”
為了不讓母親疑慮,黎初補充了一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馮玉蓉活了幾十年,哪裏還不懂傅嶼遲的心思,無非是想近水樓台罷了,幾年過去了竟然還是賊心不死,惦記著她的女兒。
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搶小鈴蘭的撫養權。
“初初,他該不是來搶鈴蘭撫養權的吧?”馮玉蓉憂心忡忡,生怕自己的小外孫女被人奪走。
黎初眼神微滯,目光從賬本上移開,看向一臉愁容的母親,“他不會的。”
===第104節===
傅嶼遲這人雖然卑鄙無恥,做事也不擇手段,但黎初相信,他不會做出傷害女兒的事。
鈴蘭這些年一直養在她身邊,對於父親更是一點不知情,傅嶼遲強行把女兒奪回去,也不會讓女兒和他親近,反而會使年幼的孩子恐懼不安。
“你怎麽確定他就不會?”馮玉蓉反問,她是半點也不會再相信那個男人,當初她要是執意把女兒留在身邊,不讓她再回洛城,也不至於早產損傷了身體,養了三年還是這樣虛弱。
黎初:“他要是想搶走孩子早就搶了,何必買下隔壁的院子還搬進去住。”
“媽,您就當隔壁住了個陌生人,往後咱們還是和以前一樣,該怎麽過就怎麽過,不必去在意他。”
見女兒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表情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馮玉蓉才稍稍放心。
她最怕的就是看到女兒痛苦崩潰。
要是能就此徹底放下,於女兒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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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黎初幫著趙芸收拾客房,店裏雖然沒有客人,但是房間還是需要每日打掃幹淨。
忙到上午十點黎初才得空休息,她進了院子,就見女兒和一位成年男人蹲在牆角處用小鏟子挖泥土。
黎初遠遠地瞧了一眼,就認出那位成年男人就是傅嶼遲。
黎初怔了一瞬,心髒都漏跳一拍。
她加快腳步走上前,本能地用自己的身體隔開傅嶼遲,“鈴蘭,外麵熱,和媽媽進去好嗎?”
小鈴蘭挖得正起勁,連連搖頭,“媽媽,我要和傅叔叔一起挖寶藏。”
她抓起地上的小珠子,捧到黎初麵前,獻寶似的說:“媽媽快看,這是我挖到的亮晶晶哦。”
小鈴蘭手裏的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鑲嵌了鑽石的扣子,放在市麵上價值六位數以上,卻被傅嶼遲拿來給小孩子當成玩具。
黎初從女兒手裏拿過扣子還給了身旁的男人,“傅先生,這麽貴重的東西您還是收好吧,要是丟了,我賠不起。”
小鈴蘭不理解媽媽為什麽要把珠子給傅叔叔,那是她挖出來的寶藏,她要送給媽媽。
“媽媽,不要給叔叔好不好?”小鈴蘭也不管自己手上都是泥巴,她抱著黎初的裙擺就撒嬌,試圖改變黎初的主意。
黎初蹲下身體,耐心地和女兒講道理,“那個本來就是叔叔的東西,是叔叔和你開玩笑,藏在土裏讓你挖的。”
小鈴蘭眼巴巴地看著傅嶼遲手裏的漂亮珠子,她依舊不願意相信媽媽說的話。
“這是鈴蘭挖出來的,當然就是鈴蘭的東西了。”傅嶼遲在女兒希冀的目光中將袖扣放到了她的小手上。
他湊近黎初,壓低聲音道:“不值什麽錢,就讓孩子拿去玩吧。”
幾十萬的袖扣,怎麽能讓孩子拿去當玩具,要是丟了怎麽辦?
像是預知了黎初的想法,傅嶼遲漫不經心道:“丟了就丟了。”
黎初不想欠他,這袖扣要是丟了,她就又欠了他,到時候更加牽扯不清。
她堅決地掰開女兒的手,強硬拿過袖扣,再次還給了傅嶼遲。
小鈴蘭雙手半舉在空中,委屈地直掉眼淚,卻還是沒有哭出聲。
女兒離開這麽久,這還是傅嶼遲第一次見她哭,心口像是被重物死死壓住,一陣一陣地泛著疼,他想抱一抱女兒,想哄她開心,可是他卻隻能幹看著,手足無措。
黎初照顧女兒一向很有耐心,她不會打罵女兒,就算女兒犯了錯,她也是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告訴女兒,這麽狠心地對待女兒還是頭一回。
黎初一邊給女兒擦眼淚,一邊說:“鈴蘭的盒子裏不是有很多珠子嗎?我們回去挑更好看的好不好?”
小鈴蘭癟著嘴,一抽一抽地和黎初說話:“媽媽,我要把漂亮珠子送給你,不要送給叔叔。”
黎初的眼眶一下子變得酸澀,她溫柔地揉著女兒的頭發。
三年前的人生很昏暗也很委屈,鈴蘭的出生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她從不後悔生下了鈴蘭,也感恩能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傅嶼遲看著這一幕,空落落的心像是被人從內裏撕裂,幹涸得連血都流不出來了。
他本該和她們是一家人,可是如今,他卻是被排擠在外的那個,他不能抱著女兒,告訴她他是她的父親,告訴她他會一生一世永遠嗬護她,他也不能抱著黎初,告訴她他永遠愛她。
他隻能如同局外人一般,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們,就連他們之間這一點點的聯係,都是他想方設法算計來的。
當真是可悲。
可他卻甘之如飴。
他不能在文德鎮停留太久,洛城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
斷了賀明洲的後路,也讓傅嶼遲損失了不少,國內的幾筆訂單被賀明洲截胡,公司技術骨幹也被挖走了數人,內憂外患讓他精疲力盡。
臨走前,他在鹿鳴雅舍門外站了許久,想進去和黎初說幾句話,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和女兒,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沒有進去。
他想,黎初大約也不願意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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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日沒有見到傅嶼遲,黎初猜想他應該是回了洛城,心情也連帶著輕鬆了不少。
這幾日民宿的生意依舊淡泊,收入連日常開銷都不能支撐,去年暑期生意也淡,卻沒有像今年這樣,連著幾日隻有一兩位客人。
黎初也找鎮子裏的旅遊社商量過,願意以返利的形式請他們幫忙介紹旅客住宿,隻是旅遊社也拉不到遊客,就是想幫也沒有辦法。
就在黎初憂心生意的時候,民宿內來了一位令人意外的客人。
看著眼前背著行囊的江敘,黎初驚訝得失了語。
她以為江敘不過是客氣才答應她會過來玩,沒想到真的過來了。
黎初反應過來後,連忙招呼他上二樓客房休息,幫著打開房間裏的空調,她問:“江敘,你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江敘額角汗珠岑岑,聲音也帶著喘息:“是。”
黎初見他眉眼之間盡是疲憊的神色,呼之欲出的話語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本想問他怎麽這麽突然就過來了,也沒有提前打聲招呼。
但她知道,江敘此刻更需要休息。
“你先收拾一下,好好休息,等晚飯時我再來喊你。”
江敘放下包,不好意思地說道:“黎初姐,我這麽貿然地過來,會不會打擾你?”
來文德鎮雖然不是一時興起,但確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想到她,他就過來了。
黎初微微一笑:“不會,你別想那麽多,安心住著,等晚上氣溫降了,我帶你去鎮子上逛一逛。”
江敘的出現叫人意外,卻不讓人反感,相反,黎初還挺高興的。
這證明她的安利有了效果。
黎初並不知曉江敘是因為她才會來到這裏,她隻以為江敘是單純過來遊玩的。
馮玉蓉得知黎初的朋友從洛城過來玩,當天晚上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招待,餐桌上看見二十歲出頭的江敘時頗為意外,避開江敘的視線將女兒叫進了廚房,“初初,他是?”
黎初往外麵看了一眼,“您說江敘嗎?他是時瀛的表弟,還在念書,這次是放假了過來玩的。”
馮玉蓉總覺得沒那麽簡單,江敘那個孩子看初初的眼神完全不是普通朋友之間會有的,更像是在看愛慕的對象。
馮玉蓉心下一驚,廚房裏熱氣蒸騰,她的後背卻泛起點點涼意。
江敘並非是好歸宿,年紀小不說,家庭背景也不容小覷,女兒要是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要遇多少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