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肖想
第53章 肖想
婚宴結束後臨近晚上九點, 賓客們差不多都離開了,黎初本想陪著徐子衿到最後一刻,隻是小鈴蘭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黎初沒有辦法,隻好帶著她回房間睡覺。
看著女兒熟睡後,黎初小心關上房門,走到玄關處換了鞋子。
小鈴蘭睡熟後不會醒, 除非遇上雷雨天氣, 小孩子最怕驚雷聲, 轟鳴如山崩般的聲音每每都讓小家夥嚇得大哭。
黎初提前看了天氣預報,確認了夜裏不會下雨, 這才出了門。
她走到隔壁的房間門口停下, 躊躇著咬了咬唇, 伸手敲響了門。
等待數秒後, 門應聲而開。
賀明洲換下了正式的西裝,隻穿了一件淺色的休閑上衣,整個人散發著溫潤的氣息。
“小初, 進來吧。”他低聲邀請。
黎初搖搖頭, 她咽了一下幹澀的喉嚨,說道:“學長,我們去二樓露台處,可以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是不合適,尤其還是這樣的深夜。
二樓露台清靜, 吹著夜風也能讓腦子更加清醒,不至於心軟而犯糊塗。
“好。”賀明洲向來無法拒絕黎初。
黎初提過的每一個要求都是他可以做到的, 所以她也從不拒絕她, 能滿足黎初的需求, 他心裏也很愉悅。
他換下拖鞋,臨出門時頓住了腳步。
“稍微等一下,我拿個東西。”賀明洲邊說邊往客廳處走去,從沙發上撿起一條薄毯。
合上門後,他牽起黎初的手,把搭在手臂上的薄毯放了上去,“雖然是五月,夜裏溫度還是偏低,要是冷了你就披上。”
他細心地為黎初考慮,周全他所能周全的一切。
再沒有人比他對她更好了。
黎初這樣想著。
心裏那股淡淡的不舍終究還是被理智占據,十指收攏,柔軟的麵料輕撫著她的皮膚,摩,擦間帶著一點溫度。
在她說完一聲謝謝後,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靜默了,彼此都沒有開口,也都等著對方打破僵局。
深夜的電梯十分空曠,他們甚至沒等多久,電梯就停在了他們所在的樓層。
漸漸下落至二樓,門開的瞬間,露台處的風湧入了進來。
半圓形的露台亮著暖橘色的燈光,柔和了黑夜的寂寥。
黎初迎著風走到露台邊緣,雙手搭在扶手上,感受著夾雜了一絲春寒的風。
擱置在手臂上的薄毯被風吹得鼓起,發出緊繃的聲音,就如同黎初的心跳聲般,一下一下極有節奏。
賀明洲站在黎初身後,看著她纖瘦的身軀在夜風之中被勾勒出身形,如絲綢般順滑的長發搖曳。
她就像是黑夜中的精靈。
如果這是童話故事,那麽精靈就會在天亮後消失。
“小初,你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到了這一刻,他已經不能繼續拖下去了,終歸要有個結果。
黎初轉過身,纖細的腰肢半靠在扶手上,她望向賀明洲,目光中流露著難以言說的複雜之色。
“學長……”溫婉的嗓音在夜幕中愈發清晰,如同一汪柔靜的泉水。
對於久旱的人來說,這一汪泉水便是救命的仙丹妙藥。
夜風驟然呼嘯,吹亂了黎初的發絲,也吹亂了賀明洲都心。
不好的預感太過強烈,以至於他連騙都騙不過自己。
===第95節===
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軀壓向黎初,幾乎要將她圈在他的領地裏,“小初,我從來都沒有……”
放下過你。
這一句縈繞在腦海之中長達三年的話還是沒能在此刻說出口。
從高處掉落的玻璃狠狠砸向地麵,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徹底打斷了他們之間幽靜的氛圍。
幾乎是在玻璃破碎的同時,賀明洲下意識地將黎初攬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像是要把她融入骨髓一般。
他掀眸看向碎聲發出的方向,視線緩緩上移,對上了一雙陰鷙到發狠的眼眸。
那雙眼睛太過駭人,在夜色之中更是如同修羅魔刹般,讓人隻看一眼便周身發寒。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恐怕賀明洲現在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黎初靠著賀明洲的胸膛,炙熱的溫度傳入她的皮膚,驅散了夜的寒涼。
她仰起頭,順著賀明洲到視線看過去。
三樓酒吧的陽台處站著個男人。
他俯身搭著扶手,身體微微前傾,像是猛獸狩獵一般,狠戾的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們。
相隔這樣遠,又是在夜幕之下,黎初還是看清了三樓的那個人。
那樣的眼神,她怎麽可能忘記。
三年前的種種再次如洪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不斷地撕扯著,讓她恍惚到發暈。
恐懼自她心裏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使得她無法自控地顫栗著。
她太怕了。
太怕再次回到那個醒不過來的噩夢之中。
傅嶼遲就那樣不動聲色地看著露台處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心裏的怒氣如雲海一般翻湧,深邃的瞳孔裏寫滿了瘋狂,他恨不得衝上去分開他們,讓黎初的眼裏隻能看到他一個人。
他早就知道賀明洲太礙眼,但沒想過會礙眼到讓他有種想要撕碎的衝動。
他原本打算徐徐圖之,但到了現在這樣的情況,緩一步,都是在給賀明洲接近黎初的機會。
他怎麽可能容許這兩個人死灰複燃。
夜幕中一道閃電劈開,亮如白晝的光映照在三個人的臉上,緊接著雷聲陣陣,如炮竹在耳邊炸響般。
黎初驚恐地推開賀明洲,蒼白的臉上滿是急切,她根本無暇顧及他們,踉蹌著腳步往電梯口跑去。
發絲淩亂地散落在她額前,她顧不上整理,瘋了般地按著電梯鍵,嘴裏不停地催促,“快點,快點,拜托了。”
電梯仿佛聽到了黎初的祈禱,很快就停在了二樓。
黎初一秒鍾都不敢耽擱,在電梯停下後奪門而出,邁進房間?婲的那一刻聽到了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連鞋子也來不及換,黎初慌忙進了臥室,將坐在床上無助大哭的女兒抱進懷裏,一聲一聲哄著:“鈴蘭乖,媽媽在這呢,是媽媽不好,不該留鈴蘭一個人在房間。”
小鈴蘭哭聲漸弱,她趴在黎初的肩膀上抽噎著,“媽媽,我害怕。”
“不怕,媽媽在呢,媽媽會保護鈴蘭的。”黎初輕拍著女兒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小家夥臉上掛著淚珠,呼吸逐漸趨於平穩。
黎初懸著的那口氣鬆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女兒賽回被子裏。
她閉上眼睛,回想著今晚種種,隻覺得是一步錯步步錯。
洛城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明天一早,她必須要回去。
可她不知道,這一晚,是注定不會安穩了。
黎初從臥室裏走出來時,玄關外響起了敲門聲。
華淩酒店安全設施做得極為到位,黎初並不擔心會有什麽壞人。
她以為敲門的是賀明洲。
剛才她什麽都來不及說就將賀明洲拋下,現在他過來問問她也是應該的。
黎初回來的匆忙,安全鎖還未扣上,她直接將門打開,看到了那張熟悉極了的臉。
完全是出於條件反射,她作勢要關上門。
那扇門被男人強勁有力的手抵住,任憑黎初如何用力也動搖不了分毫。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精神在一瞬間崩潰,她顫著聲音問他:“傅嶼遲,你到底想怎麽樣?”
傅嶼遲輕笑一聲,嘴角的傷口被肌肉動作牽扯到,疼得他皺緊了眉頭。
他伸出拇指覆在傷口處,拭去血珠,一點也不在意他臉上烏青的痕跡。
“我想怎樣?”他重複著黎初的話,嘴角的笑意更甚,眼裏寫滿了自嘲。
他反問她:“初初,你難道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他進一步,她就退百步,他與她之間永遠隻能隔著這樣遠的距離。
能做的他都願意做,隻要黎初願意開口,刀山火海他也照闖不誤。
但他們不能是現在這樣。
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的看他,像是當他是仇人般地戒備著他。
那比殺了他還要叫他痛苦。
黎初冷眼看著他,聲音出口時比目光還要寒冷:“你想要什麽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別忘記你當初發過的毒誓。”
傅嶼遲似乎早就猜想到黎初會說這樣的話,他臉上沒有絲毫錯愕,順著黎初的話說:“違背諾言就叫我死於非命。”
滿不在乎的表情讓黎初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很快,她眼裏便隻剩一片怒意,瞪著他:“你想死就去死,別在我這裏發瘋。”
黎初急促地呼吸著,胸口劇烈起伏。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生氣過了,上一次發怒是在三年前,她拚了命要逃離他的時候。
傅嶼遲像是沒有聽見黎初的話一般,身體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黎初死死咬著唇,指節用力扣門,咬牙切齒道:“鬆手。”
傅嶼遲強硬地不肯退讓,深邃的瞳孔沉鬱到黯淡,他嘶啞著嗓音問:“初初,你是要和他在一起嗎?”
如果不是意外看到他們舉止曖昧,他不會氣到瘋狂把手裏的玻璃杯砸下去。
眼睜睜看著他們緊緊相擁的那一刻,剜心一般的疼痛自他心中升騰而起,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痛。
黎初眼眶微熱,澄澈的眼底染上一層血色,淬了寒冰的話語從她蒼白的唇裏溢出:“ 不知道你在發什麽瘋。”
傅嶼遲腦子裏緊繃著的那根弦徹底斷裂,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瘋了。
在黎初離開以後,他去見了賀明洲,這一場戰爭裏誰也不肯退讓,到最後兩敗俱傷。
這是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為了女人大打出手。
從前有多不屑,如今就有多卑微。
當真是天道好輪回。
“你想和他在一起是嗎?”傅嶼遲垂下眼眸,低低地笑了一聲,音調淒涼,如同寒夜裏的一縷風,讓人捉摸不透。
他停頓了幾秒,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薄唇微啟吐出帶著顫音的字眼:“可以。”
然而下一秒,他倏然掀眸逼視黎初,猩紅的眼眸中蘊藏著瘋狂執拗的愛意,一字一句,聲音泣血:“除非我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