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不想,也不會食言
掛了電話,蘇瑤的臉色十分難看,獃獃地坐在那裡。
卓立軒有些擔心,「發生了什麼嗎?有沒有,我可以幫的上忙的?」
蘇瑤木然地搖搖頭,腦子裡混亂成一片。
沈之遠告訴她,盛澤天要拆他們的老宅……
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怎麼能!做出這麼卑劣的事情?!
蘇瑤的眼眶泛紅,混合著怒火和脆弱的神情,讓卓立軒看愣住,他有種想要抹去她眼淚的衝動。
蘇瑤回過神,死死地咬著牙齒,從手機里翻出盛澤天的號碼,想也不想地打了過去。
只響了一聲,對面已經接了起來。
「是我。」
盛澤天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然而蘇瑤早已被怒火佔據了理智。
「盛澤天!你怎麼這麼卑鄙?我說了我什麼都不要!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欺人太甚!」
巴黎的街頭,蘇瑤什麼都顧不了,那個宅子對她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盛澤天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無恥的人!
她不管不顧地發泄著心裡的怒火,她都已經委曲求全到這樣了,為什麼這個人!就是不放過她?!
盛澤天那邊,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任由蘇瑤歇斯底里地罵痛快了,盛澤天冷冷的聲音才傳過來。
「很好,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三天後,如果我見不到你,那間老宅,你會永遠看不到。」
忙音傳來,蘇瑤的嘴唇咬出淺淺的傷口。
這是個惡魔,他是個沒有心的惡魔!
外公……,當初,你為什麼要給我選擇這樣一門婚事,為什麼……
蘇瑤疲憊地蹲下身子,卓立軒沒有聽見她哭泣的聲音,可是卻看到了,蘇瑤顫抖的肩膀……
……
盛澤天將手機放下,木然的臉上,似乎多了一些生氣。
半天,他抬起頭,對著一直看著他的蕭寒笑了笑,「她就要回來了。」
「……」
蕭寒無言,他明明從聽筒里都能聽見蘇瑤的謾罵,盛澤天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只因為,她要回來了?
蕭寒轉身,希望他以後不要跟盛澤天一樣,陷入感情里,那種樣子,真的太傷人了……
飛機降落,蘇瑤走出機艙,看了看腕錶,還有兩個小時的轉機時間。
足夠了。
一隻手落在她肩上。
「需不需要我幫忙?」卓立軒看著她。
蘇瑤微微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再見。」
「等一下。」
話一出口,卓立軒自己也愣住了,猶豫了下,他從口袋裡掏出名片。
「這上面有我所有的聯繫方式,你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你的聯繫方式呢?」
蘇瑤很客氣的收下名片,微笑道:「我的……我正打算換號碼,所以……抱歉。」
很妥當的說辭。
卓立軒眸光沉了沉,「那麼,祝你一路順風。」
蘇瑤揮揮手離開。
取行禮,辦手緒,轉機,起飛……
四個小時后,蘇瑤走出機場。
沈之遠迎上去,接過她手中的行禮,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蘇瑤笑笑,「怎麼,不歡迎我回來。」
「不歡迎。」沈之遠坦白的說,「因為顯得我很無能。」
早已平靜下來的蘇瑤,垂下了眼睛,「其實,也好,總是要面對的。」
「他在老宅。」
蘇瑤沉默了片刻,揚起眼睛道:「我一個人去,阿遠,你別跟過來。」
「瑤瑤,我不放心。」沈之遠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面對那個男人,「我在外面等你。」
「好!」蘇瑤沒有拒絕,一口應下。
……
蘇瑤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住在老宅里,除了那些古董外,這是外公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那裡面,有她童年、青春時光所有的回憶。
蘇瑤站在木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天井很大,並沒有人。
一口中近百年的古井,依舊無聲無息。
蘇瑤走上台階,跨過門檻,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男子。
黑衣,墨眸,眸色很深,也很冷,從她這個角度看,甚至有點無情。
蘇瑤諷刺的笑,「我回來了,有什麼話,請說。」
盛澤天深深地看著她。
數日不見,這個女人瘦了,卻也更漂亮了,臉上帶著倔強,有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這樣就視死如歸了?
他冷冷的笑,深不見底的墨眸閃過怒意,卻生生隱了下去。
「坐!」
「不必了。」蘇瑤冷冷加絕。
盛澤天眼中掀起浪濤,慢慢翹起二朗腿,雙手交叉著,不說話。
蘇瑤太了解這個男人了,沒有人可以違抗他的命令,他讓你坐,你就必須坐。
不然,他不屑跟你談。
這就是盛澤天,一個霸氣到蠻不講理的男人。
現在不是和他鬧脾氣的時候,她想要的,是保住老宅,然後順利離婚。
蘇瑤做好心理建設,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的瞪著他。
那樣一雙冷漠的眼眸,讓盛澤天有些心慌,但是,僅僅是一瞬間。
「想要保住老宅,很簡單,繼續做我的老婆。」
「不可能!」蘇瑤想也沒有多想,一口拒絕。
盛澤天冷笑,「在我這裡,沒有不可能的事情,你以為離婚如果可能,真的可以任由你決定嗎?如果我動用關係,沒有一個律師敢接你的案子。」
蘇瑤死死咬著嘴唇,不讓淚落下來,「盛澤天,我想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放彼此一條生路吧,為什麼要這樣折磨。」
盛澤天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用力地看著她,「因為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
如果沒了你,一切索然無味。
折磨她的人生,對他來說才有意義,蘇瑤徹底憤怒了,她揮開他的手,蹭地一下站起來,眼中淚光晃動。
「盛澤天,我就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我告訴你,我寧願死,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
盛澤天心中像被刺了一刀,痛不可擋。
「盛澤天,我欠你的,用這三年已經還上了,再不欠你的。」
「錯,你欠我的,三年不夠,要用一輩子來學。」
盛澤天低下頭,用力的封住了她的唇。
蘇瑤心口一陣噁心,拚命拳打踢,卻始終擺脫不了,牙齒狠狠的咬下去,滿口血腥。
盛澤天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大變,他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忽然手一抬,將她整個人扛在了肩上。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混蛋,盛澤天,你放我下來。」
男人舔了舔流血的唇瓣,在女人的屁股上用力的拍了兩下,然後大步走了出付出。
蘇瑤真的快氣昏過去了。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這樣的逼她。
女人的劇烈的掙扎,讓盛澤天一個踉蹌,差一點跌倒,他伸手捂了捂小腹,表情變得十分的痛苦。
「放開我,盛澤天……你個混蛋!」蘇瑤拔高了音量。
「放開她!」沈之遠走上來,雙手握拳,眼中噴著怒火。
「滾開!」盛澤天一聲暴怒。
沈之遠如泰山一樣屹立在原地,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目光死死的看著這個暴虐的男人,隨時準備戰鬥。
盛澤天劍眉鎖得很深,忽然冷冷一笑,喊了聲,「寒子!」
蕭寒無奈從角落裡走出來,看著眼前的局勢,走到沈之遠面前,一個背手,沈之遠已經被按倒在地。
蘇瑤看到這一幕,情緒徹底失控,淚撲簌的落了下來,「混蛋,我們這些混蛋,你們放開他,放開他。」
盛澤天冷冷一笑,大步離去。
沈之遠根本沒有料到,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身手這樣的好,他掙扎著要站起來,卻聽到身後的男人,幽幽開口。
「勸你別動,他絕不會傷害你妹妹。事實上,有些東西,並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
……
老巷子里,走過來一對男女。
不。
應該是暴怒的男人,扛著暴怒的女人,女人的拳頭拚命的落在男人的背上。
哎,這是誰家的啊,大過年的,鬧成這樣。
盛澤天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穿過幾條長長的巷子,徑直走進了一家酒店。
雲水瑤。
蘇瑤看著酒店的名字,氣得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酒店的保安衝上來,正要攔住,大堂經理急匆匆跑上來,手一揮,恭敬道:「盛總,房間安排好了,您請!」
連房間都安排好了,蘇瑤只覺得心口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擊了一下,她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場景。
盛澤天抬起腳,踢開了房門,又重重的關上。
蘇瑤身子一痛,人已經落在了大床上,不等她掙扎著站起來,男人的強壯的身體已經將她壓住。
蘇瑤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粗重的呼吸,一聲比一聲重。
心如死灰。
她逃不掉的。
淚無聲的落下,強忍的悲傷和絕望,在安靜的房間里,被放大了數倍。
盛澤天側過臉,下意識的伸出手臂,想要為她拭去眼淚,撫平傷痛,然而,手臂卻僵在半空中,許久不曾落下。
許久,他掙扎著翻了個身,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身上的分量變輕,蘇瑤立刻跳起來,想要逃離,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身上印著大片的血漬。
哪裡來的血?
蘇瑤驚得臉色慘白,忙用手去擦,忽然……她停下了動作。
床上的男人,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手捂著腹部,血從指縫裡滲出來。
蘇瑤用手捂住唇,不敢叫出一點聲音。
他怎麼了?
為什麼會流這麼多的血?
「你……受傷了?」
盛澤天沒有應聲,只是喘著氣。
剛剛她掙扎了一路,原本已經癒合的傷口,又一次裂開。
很痛。
但是,再痛,也不如他聽到那句「我寧可死,也不願再回到你身邊。」
這句話,像把刀一樣,將他的心刺得鮮血淋淋,痛不可擋。
男人無聲無息,蘇瑤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她走上前蹲在他身邊,白皙的指尖輕輕的摩擦過他的臉。
「盛澤天……你……你怎麼了。」
男人睜眼,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伸手,將她的手抓在手中。
蘇瑤動了動,卻被抓得更緊了。
「除夕那天,我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意識失去的瞬間,我在想,那個女人,一定會很失望,很失望,我答應那天,要去見她的。」
男人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蘇瑤把頭別過去,下意識不想去聽,不想去看。
這個男人一定是在騙她,他是裝出來的。
盛澤天苦澀一笑,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他的小腹上。
蘇瑤驚得忙甩開,一抬手,卻看到自己滿手的血,「你……你……怎麼受的傷。」
「盛俊刺的。」
「他為什麼刺你?」蘇瑤驚到無以加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兄弟之間,會走到這一步。
盛澤天閉上了眼睛,頭無力的側了過去。
蘇瑤嚇得魂都沒了,忙拍著他的臉,叫喊,「盛澤天,盛澤天,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蘇瑤,如果我現在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男人的聲音暗啞到極致,音調里充滿了極致的悲傷。
蘇瑤的淚逐漸模糊眼眶,心裡油然升起憤怒,「盛澤天,你這種壞人,怎麼會這麼容易死?!」
蘇瑤的眼淚,讓盛澤天心裡忽然有種暢快。
她到底,還是擔心著自己的……
盛澤天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不讓呼吸那麼急促難耐,他感覺到身體里的熱量在漸漸消失,可是,那又如何?
「盛俊,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你是知道的吧?」
蘇瑤咬著嘴唇點點頭,她還知道,盛俊和盛澤天的關係並不好。
可是再不好,總不至於要刀劍相向吧?這是持械傷人,是違法的!
盛澤天輕笑一聲,眼睛里浮現出了絲絲冷意。
「他恨我,恨我明明已經不在盛家了,卻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東西,包括盛世集團。」
「我根本不屑,然而盛世集團里,有當初我媽媽帶去的一切,只有這個,我不會妥協。」
這是蘇瑤第一次聽到盛澤天提起這些事情,他臉色蒼白,眼睛里,卻有著冷徹如冰的決絕。
「盛家有個規矩,盛家的子嗣都不得在三十歲之前殘害手足,否則,將失去盛家一切的繼承權。」
「他知道我有多重視盛世集團,必然會在這個期限之前,逼我出手。」
盛澤天忽然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深深地看著蘇瑤。
「所以,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弱點,我怕,我會保護不了你。」
「……」
蘇瑤被他的目光驚住,眼睛一點一點睜大,裡面含著不敢相信。
他為什麼要看著自己說這些?他口中的弱點,難道跟自己有關係?
三十歲……,盛澤天過了今年的除夕,應該就到了。
所以他說,會在除夕夜跟自己說明白,難道,指的就是這件事?
蘇瑤被盛澤天的話驚呆住,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盛俊此人,陰險狡詐,他會不擇手段地針對我身邊的所有人,我越是重要的人,他越是不會放過。」
盛澤天似乎疼得厲害,眉頭隱隱地皺著,嘴唇也越見蒼白。
「瑤瑤,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解釋什麼,只是當初,我在你外公的靈堂上發誓,會保護你照顧你,我不想、也不會食言。」
「……」
蘇瑤眼裡的淚水一顆顆落下。
她想起那日在靈堂之上,毫不猶豫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是那麼堅決,那麼令人安心。
彷彿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會被任何人傷害。
三年來,蘇瑤都是靠著那時候的感動堅持下來的,哪怕盛澤天只是一時衝動,也足以讓她感恩。
可是他現在說……,他沒有食言,他一直都……在保護著自己?
這要她怎麼相信?
她都已經死心了,她到底……該不該相信?
「這家雲水謠,已經開業三年了。」
蘇瑤回過神,四處望了望。
「這家店我很喜歡,特別是名字,跟我……很有緣分。」
盛澤天聽見她的話,竟然笑了起來,隨後牽動傷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然而他只是皺了皺眉,便依舊笑著。
「你喜歡,就太好了,也不枉費我,花了心思買下來改名。」
「什麼?」
蘇瑤再一次呆住,這家雲水謠,是盛澤天的?這怎麼可能?
「三年,每年的除夕,我都會在這裡,從這裡的窗戶,能夠看見老宅里的燈光。」
蘇瑤整個人都愣住,她慢慢的,慢慢地站起來,走到盛澤天說的窗口。
外面已經是萬家燈火,從這裡望出去,最顯眼的,真的是老宅的的燈光。
「我不敢接近你,不敢將你暴露在危險之中,我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你,就心滿意足了。」
盛澤天看著蘇瑤微顫的背影,眼裡之前的暴怒早已消失。
他從來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好,她身上有一種,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接近的溫暖。
可是自己的靠近,有可能會讓這股溫暖徹底熄滅,盛澤天只能逼著自己遠離,在不能徹底保證她安全的情況下,小心地守護著。
蘇瑤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盛澤天所說的事情,太超乎她的想象。
三年來,他都是在這裡度過的除夕?他不是在陪朱婷嗎?還有孩子?怎麼會……
蘇瑤努力讓自己清醒,「我不信,盛澤天,我不信你說的。」
她轉過身,背靠著窗戶,外面是墨黑的夜色,她彷彿一個精靈,隨時能乘風而去。
「你說的,我並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三年來,你幾乎大半的時間都陪著朱婷和孩子,你現在說這些,以為我會信嗎?也太可笑了。」
盛澤天心裡一陣微疼,自己是傷了她有多深,才會讓那樣一個單純善良的蘇瑤,變得這樣謹慎和多疑?
「朱婷和孩子的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可是我能說,我跟她之間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騙人!不是我想的,你會跟她形影不離?不是我想的,你會日日夜不歸宿?盛澤天,你覺得我是笨蛋嗎?」
蘇瑤嘲諷地笑著,她眼睛明明白白看到的東西,盛澤天要怎麼解釋?他以為,他只要說兩句話,自己就會相信?
「還有這三年來,你和那些女明星,男明星的誹聞,每個月都上娛樂版面的頭條,你現在告訴我,你其實是在保護我?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盛澤天苦澀地勾了勾嘴角,「那些誹聞我是真的冤枉,那是替蔣昱背的黑鍋,小姨管他管得嚴;而我,也需要這些花邊新聞迷惑盛俊……」
蘇瑤抿著嘴,不肯說話。
盛澤天深看她一眼。
忽然,動作遲緩地拿出手機,在上面按了幾下,然而往蘇瑤的方向遞過來。
「來,瑤瑤,你過來。」
「那是什麼?」
「你過來看了就知道,我原本都沒想到,有一天,這個會成為證明我清白的工具……」
盛澤天的臉上露著苦笑,他傷口的線應該崩開了,那處的衣服被血浸得濕漉漉的。
可是這種疼痛,卻比不上他心裡的疼。
蘇瑤將信將疑,腳步卻還是往他那裡走動起來。
從盛澤天的手裡拿過手機,蘇瑤發現,那是一個微博的小號。
沒有粉絲沒有關注,微博的數量卻多的驚人。
蘇瑤的指尖輕輕滑動,下面出現的內容,讓她的眼睛忍不住瞬間睜大。
是她!都是她!
每一條微博的主人公,竟然都是她自己,並且,都是她的睡顏。
「你晚上會吃安眠藥入睡,我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根本不知道,而我走的也早,總是你還沒醒,我就已經出門了。」
盛澤天笑了笑,「我剛接手盛世集團,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我要站穩腳跟,就必須日以繼夜地工作,有時候凌晨了,我也會回去,其實根本睡不了,我就是想,能看你一眼。」
盛澤天的聲音並不大,說話的中途,還夾雜著喘息聲。
蘇瑤的眼睛盯著這些照片,發布的時間裡,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記錄著,每一條的下面,都有盛澤天加的一兩句話。
「又讓她哭了,睡得並不安穩。」
「總吃安眠藥對身體不好,明天要帶她去做一下身體檢查。」
「晚上回來,發現換了新的拖鞋,跟她的是一對的,我很喜歡。」
……
忽然,屏幕一花,蘇瑤的眼淚滴在了上面。
她趕緊用手擦乾淨,卻阻止不了更多的眼淚洶湧而下。
每一天每一天的記錄,讓蘇瑤的心揪了起來。
原來她以為自己永遠獨守空房,卻其實並非如此,有一個人,也在陪著她守,一天天一月月地過來。
蘇瑤手裡的手機滑落,忍不住蹲下身子,將臉埋在掌心裡,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盛澤天恨不得將她摟住抱在懷裡,可是他的手,此刻像有千斤重。
「瑤瑤……」
盛澤天眼前開始發黑,他想跟她說,別哭,都是他不好,又讓她哭了。
「盛澤天?!」
蘇瑤驚恐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盛澤天無力睜開眼睛,陷入一片黑暗。
「盛澤天?!」
蘇瑤嚇得血色全無,立刻抖著手打急救電話。
她現在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的傷竟然這麼重嗎?
「阿遠……,阿遠,怎麼辦?他暈過去了,救護車還沒來,我該怎麼辦?」
蘇瑤哭著給沈之遠打電話,那邊問清了地方立刻掛機。
數分鐘之後,門被敲響,蘇瑤打開門,看到了沈之遠,和他身邊的蕭寒。
「我送他去醫院。」
蕭寒二話不說,扛起盛澤天的身子就走。
「我也一起去。」
蘇瑤咬著嘴唇跟上去,在她身後,沈之遠的眼睛里有光芒閃過,轉瞬即逝。
蕭寒看了她一眼,隨即點點頭。
小天為了這個女人命都不要了,她如果在的話,小天應該會乖乖的在醫院不會想著亂跑了吧?
路上,蕭寒給專門的醫護隊打了電話,又跟蘇瑤大致說了盛澤天的狀況。
蘇瑤聽得嘴唇都嚇得發白。
那麼重的傷,他怎麼還敢到處亂跑?他真的不要命了嗎?
蕭寒從後車鏡里看到蘇瑤淚眼朦朧的樣子,一直堵在心口的氣才算紓解了。
總算,小天吃的那些苦,並沒有白費。
希望以後,再也不要出現這種事情了,他真的心臟病都快要嚇出來了!
……
醫院裡,盛澤天被抬進去急救,蘇瑤在門外焦急地等候。
「瑤瑤,不會有事的。」
沈之遠神色複雜地安慰,卻讓蘇瑤再次淚眼婆娑。
「阿遠,我不知道他傷的這麼重……」
沈之遠輕輕擁住蘇瑤的肩膀,「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蘇瑤無力地垂下頭,臉色白得幾近透明。
沈之遠的心,猛地就抽搐了一下。
手術室的燈,一下子暗了,外科主任走出來,解開口罩。
「醫生,他怎麼樣了?」蘇瑤衝上去。
「重新縫了針,再來這麼一次,也別找醫生了,現在麻醉還沒有醒,留人看護,注意觀察病人的體溫。」
「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讓一下!」
護士推著病人出來。
一向囂張狂妄的男子,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裡,蘇瑤覺得呼吸都快窒息了。
換到加護病房,護士、醫生再一次檢查病人的體症,把術后注意事項一一告知后,才離開。
蘇瑤拿了張椅子,放在床前,正要坐下,一隻手落在她的肩上。
「我來吧,你回家休息。」
沈之遠眼含擔憂,瑤瑤眼底全是青色,應該是擔心壞了。
「不用了,我想守著他,阿遠,你回去吧。」蘇瑤搖搖著,目光看著床上的人,聲音有幾分哽咽。
她說要「守」著他,沈之遠心裡苦澀,卻還是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蘇瑤點點頭,「你路上小心。」
沈之遠輕輕關上門,默默的站了一會,走到長廊的盡頭,掏出香煙,點著了。
一連吸了兩根后,沈之遠將兩指間的煙蒂熄滅,然後又回到了病房前,在長椅上坐下。
「你怎麼在這裡?」蕭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沈之遠抬頭,看了蕭寒一眼,「跟你有關?」
蕭寒在他邊上坐下來,鼻子吸了吸,「抽煙了?」
沈之遠收回目光,將手插進口袋裡不說話。
這個男人,雖然一身書卷氣,但渾身上下散著冷凝的氣質,一出手,就能將他撂倒在地,絕不是普通人。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蕭寒,比著盛澤天還要可怕。
蕭寒側過臉笑笑,「我以前是特種兵。」
沈之遠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說起,有上微有驚色,正欲開口,卻見長廊盡頭,付榕一路飛奔過來。
「阿遠,阿遠,出了什麼事?」
沈之遠攔住她,指了指病房裡,「噓,輕點。」
……
纖長的睫毛,無力的垂著。
蘇瑤看著床上的男人,腦海中里畫面不停地閃過,像放電影一樣。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微薄,翻出那個小號,把這三年來所有的微薄,認真的看了一遍。
她一直以為,這段婚姻里,只有她一個人在默默的付出,靜靜的守望,誰知道……
原來這一千多天,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人,他一直都在。
那麼,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是倔強的離開;
還是繼續留在他身邊?
她撫著心口,死死的咬住了唇瓣。
「嗯……」男人低低的發出一聲沉吟。
蘇瑤驚了一跳,忙把手機放下,走到床頭,「盛澤天,你醒了嗎?」
盛澤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茫然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入目處皆是刺眼的白。
側過臉,看到一張擔憂的臉,他遲疑了片刻,聲音沙啞的問道:「我……暈倒了?」
蘇瑤見他唇上幹得厲害,按照醫生的叮囑,將棉簽沾了水,在他唇上輕輕擦拭。
手被握住。
男人死死地看著她,眼睛彷彿要將她盯穿。
蘇瑤看著他,唇角溢開苦澀,「你的傷口複發了,重新做了手術,醫生說需要好好休息,再來一次,沒有人能救你。」
「你一直在這裡?」盛澤天墨眸深深,翻湧著未知的情緒。
蘇瑤咬咬牙,點頭,目光卻看到男人指縫裡,殘留著几絲血漬,「你鬆手,我去拿水給你把手擦一下。」
「不放。」
「盛澤天,你想幹什麼?」
「我怕我一放,你就不見了。」盛澤天想著那幾天自己像個瘋子一樣,心裡湧上陣陣后怕。
蘇瑤沒有想到他說這樣一句話,怔在那裡,眼裡隱隱起了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