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她有個女兒
霍靖堯覺得自己像是迷途了,找不到歸去的路。
阿惠一直都在霍靖堯身邊看著他從滿是希望到清晨時分的絕望。
霍靖堯每個表情她都沒有錯過,這個時候,他除了絕望,更多的應該就是一些生不如死的難受。
「霍總,已經調查過了,在這個位置,有人在鋼筋護欄上做了手腳,所以太太的車子才會輕易的從這裡撞出去。」阿惠看著眼裡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微微皺了皺眉。
霍靖堯有些空洞的眼神逐漸的落在她的臉上:「那你查出來是誰做的手腳了么?」
阿惠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這樣的事情既然有人做,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查得到。
「先生,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您已經整整一夜都沒有合眼了。」阿惠的聲音不如往日的刻板,似乎是知道他此時心裡的難過,說話也很小心翼翼。
「查不到人又如何,反正做這事的只有一個人,除了林煜城,還有誰值得這麼懷疑?」
霍靖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空氣里有釘子似的,鑽進自己的肺里,沒有一丁點讓他舒服。
他紅著眼睛,人已經沒有什麼精神,但是他到現在都還沒有不打起精神的理由。
阿惠皺著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現在林煜城在海城已經無影無蹤了,可是她硬生生的不敢說。
「阿惠,瑾瑜她一直都想離開我,我昨天晚上其實準備的事離婚協議,我想正式的給她自由,為什麼她就是等不到?」
「先生,這不是您的錯,太太從這裡會忽然之間的撞下去其實很可疑,偏偏是在這個動手腳的地方,這麼準確的位置就像是車子被人操控了一般。」
霍靖堯微微的閉上眼睛,睫毛上有些淺淡的霧水,車子被人操控不如說人被操控。
葉瑾瑜一直以來都被林煜城操控,這期間,他就算是憤怒到極致,但是還是沒有辦法解除她身上的那些魔咒。
根本沒有辦法救她於水深火熱當中,所以到最後瑾瑜還是會走上這條路。
「霍先生,霍太太的車子已經打撈了上來,但是車門是開著的,並沒有霍太太的蹤影我想這麼冷的天,霍太太興許已經遇難的了。」
霍靖堯冰涼的眼神掃了一眼這個一身冷氣的艘救圓:「她怎麼敢死,誰說她遇難了!」
他的語氣極為冰冷,說話的時候滿是森寒,搜救員感覺到霍靖堯渾身上下冰冷的氣息,一瞬間就閉了嘴。
「去,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抽幹了這裡的水也要找到她。」霍靖堯不願意放棄,就算是找到的是她冰冷的屍體,他也要找到。
阿惠看著霍靖堯這樣,覺得有些莫名的心疼,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霍靖堯這樣的狀態,讓他變成這樣的,這世上只有葉瑾瑜一個人而已。
「林煜城現在必然是找不到什麼蹤影的,我雖然不知道他最後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你要想辦法把何沛晴跟霍靖城,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過他們。」
阿惠微微怔了怔,很長時間都不敢說什麼話,霍靖堯怎麼會猜不到,林煜城那麼一個可疑的人,霍靖堯怎麼可能不懷疑。
「阿惠,你覺得我有什麼理由能夠放過他們?」霍靖堯岑冷一笑,既然葉瑾瑜是因為他們出事,那麼這筆賬始終都要算在他們頭上的。
「我馬上去辦。」阿惠終於還是轉身走了,這樣守著霍靖堯有什麼用,什麼作用都沒有。
霍靖堯痴心的在大橋上整整徘徊了一個星期,所有人都知道葉瑾瑜早已經沒有了生還的可能,可是他還是執意讓那些人在冰冷的海水裡不斷的尋找。
一直到所有人都不願意在下水的時候,霍靖堯站在橋上,竟然縱身一躍跳入海里。
一瞬間就消失在深沉的大海當中,橋上的人都紛紛的在橋上驚呼,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葉瑾瑜,你怎麼敢,怎麼敢死,我花了這麼心思原來你都還是要用著么極端的方式離開我?』
在冰冷的水裡,霍靖堯滿腦子都是葉瑾瑜的臉,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在一起都只是在彼此傷害。
他所說的愛,太狹隘,其實對葉瑾瑜來講,都是虛的。
霍靖堯在海城大冰雹異常,沒眾所周知,這個時候如日中天的霍氏在這個關鍵時候出現了財務問題。
他一直遷就她,也容忍她將霍氏的一切透露給那個居心叵測的人,他不做阻攔,無非是希望瑾瑜有一天能夠看的明白,他並非是沒心沒肺的人。
可是瑾瑜一直到最後都沒有看清他的心,沒有感受到他的真心,失去瑾瑜是他這輩子最痛,也是他此生再也無法彌補的遺憾。
半年之後的霍靖堯恢復成往日的樣子,卻有些沉默寡言,在手機苦難的何沛晴和霍靖城面前,展現的儘是無情殘忍。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衣衫襤褸活得不豬狗不如的兩個人,他慢慢的蹲下身來看著這兩個狼狽不堪的人。
「明明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卻非要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很好?」霍靖堯的聲音里夾著些淡淡的諷刺。
整個海城都知道葉瑾瑜是霍靖堯的禁忌,那次驚天動地的車禍過後霍太太去世了,自此誰也不敢說起過葉瑾瑜。
可是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人竟然瘋狂到去發布瑾瑜那些不堪的照片,只是這些東西在海城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
反而讓他更有理由讓這些人活在苦難當中。
「葉瑾瑜已經死了,霍靖堯你除了沒有資格擁有她之外,現在還徹底的失去了她,現在終於感覺到被拋棄的感覺是怎麼樣的了嗎?」何沛晴的眼睛里仍然是布滿了仇恨,只是這個充滿仇恨的眼神並沒有威脅到她什麼。
霍靖堯低聲冷冷的笑了笑道:「是啊,終於是感覺到了,那個人是你們一直以來的首領,你不管是被我拋棄,還被林煜城利用拋棄,你真的以為你這種人會被人可憐同情或者被幫助么?何沛晴,你對自己真的是有些很奇怪的自信。」
何沛晴帶著污漬的臉一瞬間煞白難看,一旁的霍靖城反倒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霍靖堯從小到大能力都在他之上,他是天之驕子,而他永遠都是不如他的。
「靖城,二叔二嬸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你已經變成這麼一副樣子了,怎麼樣?這麼苦的日子,要不要我通知他們來接你?」
霍靖城本來無神的雙眼此刻一瞬間便對上了他深沉的眼眸:「霍靖堯,這樣你還不夠?」
霍靖堯淡淡一笑,對他的惱怒不以為然。
「夠?靖城比原來也知道什麼叫做夠嗎?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爺爺一句話都沒有說,你不想想嗎?你的野心早在很多年前就隱藏不住了,霍家最忌諱的就是狼子野心的人,你身在霍家,幫著外人針對霍家,就是你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落到這個下場,誰都不想同情你。」
霍靖城瞪大了眼睛瞪著他:「霍靖堯……」
「你繼續活的像狗一樣,在這人世間乞討為生,這輩子休想再站起來,至於二叔二嬸,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他們,並且送終。」
霍靖堯慢慢的站了起來,挺直了背脊,轉身一步步的走遠,不會讓他們輕易的死去,這樣的折磨更有意思一些。
都說霍太太去世之後霍靖堯變得更加的冷血無情,比以前更狠了,做事的手段毫不留情到一種極致。
他變得越發的讓人不敢靠近,他不希望任何一個女人會有機會靠近自己。
半年後的墨爾本一家私人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病床上躺著面色蒼白若紙,容貌卻溫婉柔和的女子,安靜溫柔。
醫生再寬大的病房裡跟男人討論床上那位女子的病情。
「快到蘇醒的時候也不能施行催眠術,她的精神方面再也經不起了,否則會適得其反,她可能會崩潰。」
男人靜靜地坐著,優雅溫潤的眉目清淡的毫無雜質。
「既然如此就好好的讓她蘇醒過來,雖然她這一年躺的有點久,但好歹是活過來了。」
「是。」醫生微微點頭頷首,這樣一個本應該死去的人被他弄到這裡來,其實本事也不小,他們家在墨爾本勢力龐大,盤根很深,只是可惜到了他這一代,他卻成了病秧子。
男人微微閉了閉眼:「我很想看到她醒來的樣子,一定美極了。」
氣息間都是對她滿滿的迷戀,男人這輩子中興許會有很多女人,但是真心愛過的,只會有一個,從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一切就註定了,他用會他短暫的一生去愛她,也只會愛她。
醫生默默地退下去,病房裡只剩下兩個人,終於離開那個男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開心,還是會在心裡永遠都留著一絲遺憾。
應該是有遺憾的,她曾愛他那麼多,但是他回贈給她的又是什麼,那樣一個不懂得珍惜的男人,就算是失去全世界都不為過。
他望著病床上幾乎快要消失在病床上的女子,消瘦蒼白,好像沒有任何生氣,但是她卻是活著的,這樣的活著氣息微弱,幾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男人看著慢慢的勾起唇角,英俊溫潤的容顏里夾著暖暖的笑,但是她活著啊。
墨爾本的冬天並不冷,這種溫度恰有些寒春的味道。
她微微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模糊的人影,她怔怔的看著,心裡一時間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記得眼前這個男人她是不是認識。
之後病床周圍出現了很多醫生,輪番的為她檢查身體,瑾瑜疲倦的重新閉上眼睛,她所有的記憶呢?
「看來她不認識我?為什麼會這樣?」
「可能是在水下缺氧時間過長,引起了暫時性的失憶。」醫生的回答在他聽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可是現在她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那些令自己傷心欲絕的事情。
「你們出去吧。」
醫生退去之後,瑾瑜才重新睜開眼睛看著他:「你是誰?」
「在你出事之前,我問你是不是願意答應做我的第二任妻子。」他在床邊坐下來,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臉上。
瑾瑜的眼神始終都有些空洞,說不上來是哪裡空洞,但是就是空洞的,他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睛。
「那我怎麼說的?」
「你說你願意,我的第一任妻子因病去世留下一個女兒,你說你並不介意。」他平靜溫和的說著。
聲音像醇厚的老酒,很動聽,瑾瑜聽著,竟然也覺得有幾分痴迷,她是否真的愛過這個人不重要,一片空白的她相信任何人說的話。
「那你叫什麼?」
「林煜城。」
「我呢?」
「葉瑾瑜。」
「你的孩子多大了?」
「三個月。」
「我什麼時候出事的?」
「一個月前。」
林煜城的眼神始終溫柔如水,瑾瑜看著,忽然覺得這個人在生命中很重要,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沒有轉移過自己的視線,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想起來跟這個人的過往所有的一切。
如果他說謊的話,是不是就有本事承擔自己說謊的責任。
時光荏苒,五年的時間飛快過去。
海城霍氏大樓的二十二層,霍靖堯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昨晚又沒睡好,今天會議的時候不小心打了個盹,卻做了個夢,很冗長很悲慘的一個夢。
六年前葉瑾瑜從跨海大橋上掉下去的畫面像一把利劍狠狠地刺進他的心臟。
「霍總,周先生那邊來電話,這周末會跟你談融資的事情。」
霍靖堯微微擰了擰眉頭:「安排一下時間。」
「是。」
火警喲啊抬腕看了看錶,時間還早,今天卻沒什麼心思待在公司,轉身拿著外套從辦公室離開。
到虞山別墅的時候,果然葉兆宣已經在等著了。
「葉氏現在在錦城已經足夠了不得了,葉總也有心情來我這邊?」
葉兆宣看著他微冷的臉色便知道他從公司回來也不是什麼巧合,大概是覺得心煩意亂。
「葉氏能有今天,多虧了你,我就是再怎麼恩將仇報,也應該來看看咱們葉家的恩人,你說是不是?」
霍靖堯半眯著眼睛看著他,每年這個時候葉兆宣都會過來,說是看他,無非就是來冷嘲熱諷一番。
葉瑾瑜在他們眼裡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但是在他眼裡,她只是失蹤了,那片海域很淺,而且沒有江水那樣的湍急,更不在漲潮的時候,怎麼可能連屍首都找不到。
在他悲痛欲絕的時候他也想過,興許葉瑾瑜真的死了,被海水帶走了,可是他冥思苦相了這麼多年,怎麼都覺得可疑。
「要進去喝酒的話,走吧。」霍靖堯進了大門看著他淡淡的招呼。
葉兆宣微微挑了挑眉:「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自欺欺人,你真的以為她還沒死么?」
霍靖堯勾了勾唇角對著他的眼睛:「或者說你們根本就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而不告訴我嗎?」
他的聲線有些冰冷,葉兆宣忍不住冷笑起來:「霍靖堯,你真是可笑,當年你說你要給她自由,即便是她現在沒有死,你也應該不去打擾她才是。」
這個男人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自己說出來的話,竟然也忘了么?
「我沒有想打擾她,只是想看看她離開了我是不是真的能過的好。」
「霍靖堯,我很感謝你這麼多年對葉家強制性的幫助,但是對於妹妹的死,我們一家人永遠都沒法釋懷,我今天也不是來跟你喝酒的,希望你以後不要對我葉家做任何的幫助,我們受不起。」葉兆宣不喜歡他一如從前。
霍靖堯也並不在意,看著葉兆宣說完然後轉身離開的背影,好半天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這個世上,憎恨他的人比愛他的人多,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
阿惠回來的時候見到他正靠在沙發上仰著頭閉目養神,聽說他今天從公司突然之間的就回來,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似乎痛苦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就有所減輕,反倒是一年比一年更嚴重了。
阿惠在門口拿捏了一下自己受傷的牛皮袋子,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希望這個消息能讓他在今天覺得好過一點。
「先生,有新的消息了。」阿惠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霍靖堯猛地睜開雙眼盯著她,然後看著她遞過來的牛皮袋子,心裡有些難以掩飾的激動。
這麼多年找到很多次關於她的消息,但是沒有哪一次是真的,到最後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阿惠,我已經害怕這種失望了,你派人再去去查一查吧。」霍靖堯沒有去接她手中的牛皮袋子。
這種失望,他見識的越多就越是絕望,漸漸地他竟然也害怕阿惠所帶回來的消息。
「先生,這裡面有她的照片,我想這一次是不會出錯的,我只會越來越謹慎小心,怎麼可能會越來越粗心大意。」
阿惠的篤定令霍靖堯灰暗的眼底一瞬間有了些光亮,略有些遲疑的從她手中接過袋子。
慢慢的拆開來看的時候,霍靖堯的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她果真是活著,竟然也活的這麼好。
照片一直看到最後,發現跟她同框的還有一個自然卷的小女孩,是藍色的眼睛,很有異域風情的樣子。
霍靖堯微微怔了怔手指著她:「這個小女孩是誰?」
「是她的女兒,她一直被那個男人保護的很好,就這麼一次跟女兒參加學校的親子活動還被拍到了,其他時候根本沒有機會跟她們接觸。」
「那個人,是林煜城吧。」說來真是慚愧,他竟然用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才把林煜城的背景查清楚,他有個太太,但是並不是葉瑾瑜。
「是。」阿惠頓了頓然後點頭,這事就是猜也能猜得到。
霍靖堯拿著照片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那麼瑾瑜她現在在哪裡?」
「墨爾本。」
心裡湧現出來的悲傷一點點的變得巨大無比,大到他此刻竟然很想忍不住的哭出聲來。
這麼多年,他找了這麼多年,終歸還是找到她了,只是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妻。
「你讓人準備一下機票,我想去看看她,才能決定到底應不應該打擾她。」霍靖堯的聲音略顯的局促,看一眼,不算是打擾吧。
「那麼你跟周先生的事情?」
「先擱著吧,你去準備,我現在要回一趟霍家。」霍靖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霍遠。
他們這麼多年是牽挂她的,也希望她平平安安。
如今的霍家很安靜,霍靖堯從外面進來,霍遠在樓下剛剛吃了一點甜品,霍靖堯就進來了,正好看到他沒吃完的甜品擺在茶几上。
「爺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吃這些東西,血糖會很高的。」霍靖堯看著霍遠忙藏甜品的樣子,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沒有,就吃了一點。」
霍靖堯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早已經躲得遠遠地傭人。
「就他們愛慣著您,您這樣對身體不好的。」霍靖堯越來越覺得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似的。
「我又沒事做,當初瑾瑜那個孩子要是生下來的話,我也不會無聊到吃甜品啊。」霍遠對那件事始終耿耿於懷。
霍靖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都過了多少年了,還總是念叨。
「爺爺,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的。」霍靖堯說著便把手裡的牛皮袋子遞給霍遠。
霍遠拿過去拆開來看的時候,也是驚訝不小,葉瑾瑜還活著,到現在都還獲得好好的。
「瑾瑜她……」
「是,她活的好好地,這麼多年,我從未放棄過找她。」
霍遠看著一張張照片翻到最後的時候,忽然就愣住了,照片中跟瑾瑜同框的小女孩很漂亮,很像外國人,但是身上也有一部分中國人的血統。
「這孩子是瑾瑜的嗎?」
「目前為止還不清楚,爺爺您為什麼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