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劍拔弩張

  聖葯。


  非一般的寂靜，大廳里針掉可聞。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一個微小動作會影響到兩位上師的心情，對己方不利。


  受到召集，在場眾人之所以會如此殷勤地趕到宗門大殿之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聖葯。


  宗門受人尊崇，除了普遍的精神信仰之外，每年賜予的聖葯也是一大因素。


  楚逸初聞「聖葯」二字心頭一驚，以為是何等厲害的天材地寶，隨即運起南明離火查探，發現不過就是普通的丹藥而已，除了活血化瘀修復內傷之外，還有些許增進功力的效果。


  在他眼裡如同雞肋的聖葯，在藏地四大家族眼中卻是千金不換的至寶，難怪這些人會眼紅。


  不過說回來，這所謂的聖葯，在效果上比楚逸自己煉製的小化靈丹還要遜色不少。


  「倘若我拋出一枚小化靈丹，這些人恐怕都要向我靠攏了吧。趨炎附勢，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啊。」


  每年的聖葯分配都是重頭戲，不僅關乎著家族未來一年內的興衰，還代表這個家族在宗門法師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有時候哪怕是一枚聖葯，四大家族都要搶破了腦袋。


  「今年的分配規則有了小小的調整。」


  一直端坐著的封彌上師終於開口了。


  場下眾人聞言具是一震，趕忙豎起了耳朵。


  封彌上師說完一句便默不作聲，老僧入定。


  端彌上師掃了下首的卓家和車家一眼，繼而緩聲道：


  「卓家，不錯，車家，還需努力。」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這句話聽起來讓人琢磨不透，實際上懂規矩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卓家可以多拿一些聖葯，而車家相應的只能少拿，甚至不拿。


  這一切全要看卓家的態度。


  其餘家族一聽沒有自己的事兒，大都鬆了一口氣，私底下小聲議論起來。


  「聽說卓家家主前段時間閉關衝擊武道宗師，估摸著也就這兩天出關了吧。」


  「從此城南卓家就要更上層樓，儼然躋身藏地四大家族之首啊。」


  「車家也是倒霉，碰巧遇上這事兒了。還是沒有化勁九段巔峰的高手坐鎮啊，只能任人拿捏。」


  聽聞封彌上師的態度，車芸臉色白了白，咬牙看了看對面的卓望，卻見他神色平靜，一臉的淡然。


  待得片刻，端彌上師目光如炬：

  「卓望，你意下如何？」


  「承蒙上師厚愛，那就卓家多兩枚，車家少兩枚吧。」


  此言一出，車芸似是鬆了口氣。原本按照規矩，哪怕是卓望把車家的那一份全要走，他們也是無話可說。


  「這個卓望，是傻還是另有所圖呢？」


  車芸喃喃自語。


  正在這時，一個僕從模樣的人悄悄走進了大殿，湊到車棠耳畔低語了幾句。


  「什麼？！卓元衝擊宗師失敗，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由於消息太過突然，車棠忍不住驚呼出聲。


  但這句話還是穩穩地落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其實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錯，卓家家主沖關失敗，現在生命垂危，反倒是我車家的供奉在昨日一舉邁入化勁九段巔峰，成為武道宗師之下的第一人。」


  一直沉默的車飛揚說得不疾不徐，顯然是早有準備。


  車芸先是一驚，繼而面露喜色。這意味著他們車家的地位恐怕又要提高了。


  神采飛揚間她瞥了眼對面的人群，片刻后終於在卓望的身後發現了那個其貌不揚的少年，當即泛起一絲冷笑。


  這檔口兒，又有一個僕從走了進來，卻是卓家家僕。


  「家主沖關失敗，重傷昏迷，吩咐你全權代理族中事物，代行家主權力。」


  「這，這居然是真的！」


  卓望先是臉色一白，繼而很快反應過來，沖著兩位上師拱手抱拳道：

  「家中有變，我等欲先行離去處理族中事物，還望上師見諒。」


  「不忙不忙。既然情況有變，那這分配聖葯的規矩豈不是也要作出一些調整？」


  車飛揚突然開口道。


  「上師，您意下如何？」


  封彌上師沉吟片刻，緩緩點頭：

  「可以。」


  「那就多謝上師了。」


  其實四大家族之間明爭暗鬥多年，這是宗門所默許的。為的就是讓他們內耗消磨實力，這樣就不會威脅到宗門的領袖地位。所以例如聖葯分配這種事情，一來是彰顯宗門的恩德，另一方面則是給四大家族的爭鬥埋下了伏筆。


  得到封彌上師的認可，車飛揚上前一步，看了看金盤中的聖葯，朗聲道：

  「卓家，一枚。」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


  「竟然只給卓家留一枚聖葯，這分明是赤裸裸地打臉啊。」


  「太狠了，一枚聖葯，直接斷絕了卓家後面一年的生路啊。」


  「誰叫車家現在有了化勁九段巔峰的高手呢，卓家不服軟不行啊。」


  有人替卓家嘆息，也有人暗自慶幸自己家族的那份兒得以保留。


  「欺人太甚！」


  卓婷嬌叱一聲站了出來。


  「車飛揚你不要太過分了，剛才我們也不過只扣了你們兩枚聖葯而已！你現在是要趕盡殺絕嗎？」


  「是又如何？形勢比人強，沒了卓元撐腰，你們卓家只能任人魚肉。」


  卓望上前一步，沉聲道：

  「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我們不能，也不可能答應。」


  「哦？是嗎。」


  車飛揚點點頭，背負著雙手儼然一派宗師的模樣：


  「既然卓望兄弟不同意，那就算了。」


  眾人正自納悶間，只聽他嘿嘿一笑：

  「今年，你們卓家一枚聖葯也別想拿了。」


  眾人聞言盡皆色變。


  這車飛揚未免太過霸道，這是要和卓家撕破臉嗎？！

  卓望面色一沉，正欲開口，忽聽一聲嬌喝。


  「慢！」


  這檔口兒，一個俏生生的女子走上前去，正是之前和楚逸有摩擦的車芸。


  只見她面帶笑容，妙目流轉間定格在了人群的某個角落。


  「卓望，只要你把這個奴才交給我，我可以做主，額外賜給你們卓家五枚聖葯。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共六枚。雖然不多，但總比兩手空空的回去要強吧。」


  她指著楚逸說道：

  「家主對我疼愛有加，這麼點兒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怎麼樣，答應吧。」


  「我拒絕。」


  似乎沒有任何猶豫，卓望就吐出了這三個字。


  「什麼？！為了一個外鄉人竟然放棄五枚聖葯，可真有你的！」


  「再問一遍，你確定？」


  卓望神色平靜，全然沒有平日的玩世不恭：


  「你就是再問一百遍也是一樣。不可能。」


  「好好好，不愧是卓家的希望。」


  車芸拍拍手：

  「這麼好的機會你都錯過了，那今年的聖葯可真就沒你們的份兒了。」


  她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楚逸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卓望竟有如許魄力，為了自己這個萍水相逢之人甘願放棄五枚聖葯！

  這是多大的代價！

  「此子不凡，他日必定魚躍龍門一飛衝天。既然與我有緣，何不幫他一把，助其登頂。」


  楚逸暗自沉吟。


  ……


  卓望依舊是一臉平靜，只是聲音提高了不少：

  「我說了，卓家不可能放棄聖葯，哪怕是頭破血流，我們也絕不退縮。」


  卓元重傷昏迷，作為下一任家主，卓望此時就是眾人的主心骨，他必須態度堅決。


  一旦今天認慫，那丟的可不只是幾枚聖葯而已，更是他們卓家在整個藏區的地位和威儀！


  「喲呵，口氣倒不小啊，這是要動手的節奏？」


  車飛揚戲謔一笑：

  「卓望，我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別以為上師在側，我車家大長老不方便出手你們就有機會。對付你們卓家，我們幾個就夠了。」


  「沒錯兒，我們車家已今非昔比，既然你們要找不痛快，我們就成全你們！」


  車芸附和道。


  「好啊，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卓婷咬牙，不甘示弱。


  大廳里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卓家，車家，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