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聽完了洛桑的話,靈王愣了愣,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洛桑說的話一點沒錯。洛桑作為靈王府的客人,自己沒有好好招待也就罷了,還放任家人對他進行責難,這是自己的禮數不周,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自己進行家宴明明就是為了考驗洛桑而已,這樣看來,自己也沒有什麼錯啊!
「難道洛桑並不知道自己和潔兒的婚約?所以他才會如此憤怒?」靈王突然面色古怪的想道。
洛桑當然知道他和常晧潔之間的婚約,只不過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看著毫不猶豫離開的洛桑,靈王也犯起了頭疼,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挽留洛桑了,難道要讓他說:「侄兒不要走,我這裡有一門親事要跟你說?」這武王也真是的,洛桑不知道婚約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跟自己說,搞得自己現在下不來台。
眼看洛桑的腿就要邁出大門外面了,然而洛桑卻沒有一絲一毫停留下來的跡象,這個傢伙,是真的要離開。
看著洛桑毫不拖泥帶水的做事風格,白慕然心裡對洛桑升起了一種讚賞的情緒。
就在白慕然思考的時候,在她的不遠處,渭水師叔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寒意,而坐在她旁邊的常皓潔,也變得越發清冷了,很顯然,洛桑的做法,深深地刺痛了這兩個淡定的師徒。
「站住!」渭水開口說道,那聲音如同千里雪山之上的寒冰,即便已經快走出大廳的洛桑也感覺到了一點寒意。
自己面對靈王,可以裝作憤怒拂袖而去,那是因為自己老爹和靈王的交情,但是面對渭水,洛桑可沒有傻到去違逆她。
渭水一來跟自己老爹沒有交情,二來不是宴會的主人,沒有責難過自己,三來,她是九天蓮池的長輩,自己這個朱雀州的晚輩,此時此刻,完全沒有任何資格在這個人面前耍橫。
聽見渭水叫他,洛桑並沒有裝作沒聽見或者以為不是叫自己,而是飛快的轉過身來,對著渭水施了一禮道:「前輩叫我?」
看著有禮有節溫柔和善的洛桑,渭水幾乎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剛才那個質問靈王的人了,這才過了幾秒鐘而已,他的變化就那麼大。亦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看湯下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渭水常年在山上修鍊,對於世俗中的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沒有什麼研究,而且她面對的是一個遠不如自己的小輩,所以她說話便直接了點。
「就是這麼對你的岳父說話的嗎?」渭水看著洛桑冷聲道。
聽見渭水的話,靈王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遮遮掩掩,你懂我懂大家懂懂但就是不說破的事,渭水師傅倒好,直接就挑明了。
此刻洛桑臉上的表情是精彩的,有迷惑,有思索,有憤怒,有欣喜,真真是變化萬千,就連知道內情的白慕然,也不免被洛桑的表演騙了。
半晌,洛桑朝著渭水抱了抱拳,臉上帶著苦笑說道:「前輩說話好生奇怪,不知您口中的岳父是什麼意思?」
渭水不知道洛桑「不知道」他和常晧潔婚約的事情,此刻見到洛桑的回應,還以為他是在故意裝傻,因此她一拍桌子怒道:「你未來岳父就是靈王!」
這一拍,把整個飯桌上的人都嚇了一大跳,正在喝水的白慕然把水灌進了脖子裡面,差點把自己嗆死。
靈王的臉上帶著尷尬,低頭喝水的時候偷偷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洛桑。
「如果洛桑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潔兒的婚約的話,渭水師傅這句話就有點逼婚的嫌疑了,這叫洛桑怎麼看我,怎麼看我家潔兒,我的這張老臉往哪擱啊!」
洛桑面色尷尬的看著渭水說道:「前輩,萬萬不可胡說!小子尚未婚配,何來岳父一說,況且靈王家的兩位姐姐冰清玉潔,萬萬不可因我壞了名聲。」
「裝的還真像那麼回事!」白慕然饒有興趣的看著洛桑想道。
聽完洛桑的話,渭水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和潔兒的婚約嗎?」
渭水看著洛桑問道:「你可知道,你和潔兒有一份婚約?」
「婚,婚約?」洛桑將那種不可置信的表情演的惟妙惟肖。
「前輩說笑了,小子今年十七歲,未曾聽家父說過曾有婚約。」洛桑對著渭水說道。
「你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渭水扭頭看向靈王,眼神裡面帶著深深的疑惑。
靈王尷尬的笑了笑道:「這個婚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起初兩家都沒有怎麼把它放在心上,最近您帶著潔兒回來,我們兩家才重啟了婚約,想必武王府那邊還沒來得及跟洛桑說吧!」
「是這樣!」渭水點了點頭,然後對靈王說道:「既然他不知道,那今天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件事情挑明了!接下來,就由靈王來說吧!」
說完之後,渭水沒有給靈王拒絕的機會,直接坐下了。
靈王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他看著洛桑迷惑不解的眼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件事本來是自己有理的事情,經過一番試探之後,反倒成了自己沒理了,靈王心裡別提有多鬱悶了。
看到靈王久久不開口,老太太忍不住挺身而出給自己的的兒子解圍:「武王府的小子,你剛才聽見了吧,你和潔兒有婚約,將來是註定要成為靈王府的女婿的。靈王府有靈王府的規矩,不會讓你再像武王府一樣胡來。」
老太太抬著頭活像一隻驕傲的天鵝,言語之中充滿了優越感,彷彿她就連說話都是對洛桑的一種恩賜。
坐在一旁聽著師父和家人對洛桑的進攻,常皓潔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她不是一個喜歡仗勢欺人的人,從骨子裡來說,她很善良,她和洛桑的這場政治聯姻,從本質上來說是自己師父為了自己的前途給自己找了一個犧牲品,那個犧牲品就是洛桑。在這場聯姻裡面,洛桑已經處於弱勢地位了,現在還得面對自己家人的刁難,常皓潔心裡對洛桑產生一點點的愧疚之情。
「對不起!」常皓潔這才微微抬起頭,看了洛桑一眼。
「是他?」看了一眼之後,常皓潔認出來洛桑就是那天自己在竹林書院見到的登徒子。
在常皓潔的心裡,洛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因為家世優越,所以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挫折,這樣的人,如果真的娶了自己,恐怕會被逼瘋吧。
常皓潔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個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世家之間更是這樣,沒有什麼對錯,所有的人,都是聽天由命,怪不得誰,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聽完了老太太的話,洛桑在心底冷笑了一聲,難道她們直到現在還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嗎?自己分明是不承認這門親事,是站在武王府小王爺的角度跟她們對話的,她們卻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上趕著成為他們靈王府的女婿,實在是荒唐。
這次洛桑沒有再用剛才那種尖銳的態度說話了,他看著老太太說道:「老夫人,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跟靈王府的千金有婚約,畢竟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也可能是你們弄錯了,我們不放坐下來好好的從長計議,切不可衝動行事啊!」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說你和潔兒有婚約還能有假?」老太太瞪著洛桑說道。
「我不是說您有假,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們有婚約,也是可以解除的嘛!」洛桑圖窮匕見,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洛桑的這句話剛一說完,大廳裡面的溫度瞬間變下降了很多,所有人的臉色都陰沉了下來。就連對洛桑抱著同情之心的常皓潔心裡也有些羞惱。
「他,怎麼敢,拒絕?」常皓潔心裡無法接受。
「洛桑侄兒,這門親事是我和你父親共同擬定,豈能輕易毀約?」靈王有些嚴厲的看著洛桑說道,語氣裡面不乏有些警告的成分,畢竟作為朱雀大陸有頭有臉的人物,靈王可不會在一個後輩面前失了面子。
「這不公平!」洛桑沉吟了半晌,然後毫不畏懼的看著靈王說道。
「怎麼不公平?」靈王皺著眉頭問洛桑道。
「這對我和令千金都不公平!婚姻是人生大事,豈可兒戲?我們兩個之前見都沒有見過對方,更別提有什麼感情基礎,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一定不能長久的,我們的婚姻,應該由我們自己做主,而不是應該由一紙婚約敲定!」洛桑看著靈王說道。
「荒謬!」渭水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自古以來,子女的婚姻都是由長輩做主,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這個世界的鐵律!」
「你這是封建?」洛桑對著渭水脫口而出。
「封建?」渭水迷惑了,這是什麼意思,稍微想了想,渭水感覺這不是什麼好詞。
「你嚷嚷什麼?我潔兒姐姐同意嫁給你本來就已經受了很大的委屈了,你能夠成為靈王府的女婿是祖上積了八輩子德,難道你還不滿意?」琪琪帶著倨傲的眼神看著洛桑插嘴道。
這句話說出之後,沒有人開腔,也沒有人去指責琪琪,都在等著洛桑的回應。
白慕然看著大廳裡面有些沉默的氣氛,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作為一個旁觀者,她也認同渭水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也承認,洛桑說的有道理,憑什麼自己的婚姻和幸福要掌握在別人的手裡?和常皓潔腦子裡面那些傳統的的思想不同,白慕然的思想更為開放,性格也更加叛逆,要不然她也不會在九天蓮池這一屆的弟子裡面被人稱作小魔頭,別看她平時文文靜靜的,像個淑女一樣,但白慕然要真的發起瘋來,就連她師父都拿她沒有什麼辦法。
看著洛桑腹背受敵,白慕然很想出聲幫他,但是她不能,她沒有任何立場去反對這門親事,而且親事的一方還是自己的師叔和師妹。
洛桑現在是明白了,這一家人,已經把自己和常皓潔的親事當成了一種施捨,認為自己能夠和常皓潔成親是一種福分,他們或許忘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男人的尊嚴。
「強扭的瓜不甜!靈王,這門親事,我不認!」心裡打定了主意,洛桑也放棄了先前逼迫常皓潔退婚的想法,直接自己提了出來。
「放肆!洛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靈王沒想到洛桑居然當眾拒婚,一下子有些怒了。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是朱雀州武王府的一個小世子,而且不能修鍊,配不讓你們靈王府的千金,我不需要你們的施捨,也不會接受這種強制的婚姻。常皓潔是九天蓮池的天才弟子,沒有必要被世俗的婚姻所羈絆!如果您真的要一個理由的話,或許是靈王府門檻太高,我高攀不起吧!」洛桑毫不畏懼,他知道,面對靈王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服軟,只有激怒他,才能真正把這門完全不合適的親事退掉。
「你!」靈王聽出了洛桑話裡面的怨氣,只以為他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委屈,剛才的話只是氣話,於是開口說道:「洛桑!不要任性!這門親事不能退!」
「能退!他想退就退好了!我渭水的徒弟,還沒有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只是小子你聽好了,今天你從這個門出去,我們就是陌生人了,你日後去了中州,也別想得到九天蓮池的幫助!」渭水站起來冷聲道。
洛桑淡淡的笑了笑:「師太,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我也從來沒有奢求過得到您的幫助,您實在是多慮了。」
渭水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靈王看著眼下已經失控的場面,心裡充滿了失望和悔意。
「這婚,絕對不能退!」
就在靈王沒了辦法,準備跟渭水妥協的時候,一個穿著公子,手中拿著一把五顏六色長刀的男子一步一步地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