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命婦做表子、官場骯髒地
興兒穿了四品雲雁補服,一入席間便笑眯眯的,令人如沐春風,揚州眾官員乍然一看,若不是知道周興遼寧黑山斬牛繼宗、京城戶部斗尚書、氣王爺、陝西西安揭發滔天第一案、秦巴剿匪斬孫紹祖、會試斗禮部尚書,這些一樁樁、一件件駭人聽聞的光輝事迹,就會認為這人好相處了。揚州商會會長於成龍更是如臨大敵,縱觀這位周大人的所作所為,攤丁入畝、火耗歸公,今天又來收繳鹽稅,天生就對富商不利啊!
「本府遠道而來,怎敢勞乏都轉鹽運使大人相接,慚愧慚愧!惶恐惶恐!戚大人您是從三品,卑職是從四品,這樣掃榻相迎!卑職很不安哪!」興兒見了禮,言笑晏晏的與眾人拱手作揖、把酒言歡,早有虹橋驛站的驛丞著人安排了周知府麾下的妙玉、賈芸與其他幕僚人等在下首另開一席,妙玉見周興在官場與私下迥然不同的風格,暗暗好笑。
兩淮鹽法道、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大人是戚建輝,二等男爵,襄陽侯之孫,此人臉龐團圓,看著異常和善,戚建輝身穿孔雀補服,客氣道:「周知府言重了,你我同在揚州為官,理應同甘共苦,更兼周知府是奉了聖上旨意,來揚州收繳鹽稅的,那咱們更是一家人了!凡是揚州官鹽私鹽之事!本官都有權掌管!」
這話可是有好幾個意思,興兒故意裝作聽不懂,揚州商會會長於成龍大腹便便的擺手:「諸位大人!坐坐坐!今天這東道主,當然是於某人,現在甭管什麼官鹽私鹽,人生得意須盡歡,前人說了,人生至大樂事,莫過於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揚州煙花地,頭牌沈月卿可是大名鼎鼎!周知府,你若是看得上,瘦西湖、秦淮河也不遠哪!」
「哈哈哈!」
「來來來!乾杯!」
桌上美味佳肴,珍饈美食,大魚大肉,興兒一副樂不思蜀之樣,于成龍趁熱打鐵道:「周知府,想必你也熟了,區區在下,堪稱揚州鹽商、鹽幫的代表,咱如果不開市,揚州八縣幾十萬人,可就沒鹽吃!沒鹽吃了……可就沒法活……嗯,我怎敢威脅知府大人,您是太守!您是揚州的父母官!您執掌著揚州官印!我的意思,是這幾年,兄弟們還賺了些許綿薄財物,預備睚眥,以報大人……大人千萬不要不收,前幾任揚州知府,就跌在了這個坎上……來人吶!呈禮給周大人!」
聽著這于成龍囂張無比的話,興兒險些捏斷了筷子!但是你能隨便拿他開刀么?不能!他若是罷市了,揚州人民還不得造反?!老百姓是不會考慮那麼多的!登時有壯丁挑了兩箱子上樓,翻來一看,全是金銀珠寶,揚州鹽商,確實富得流油了。戚建輝、于成龍、河防營管帶蔣子寧、賈璉、甄寶玉等知縣,所有人的眼光看向了在座的周興!
收?還是不收?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策,收了,就是進了揚州鹽道、鹽商、鹽幫這鍋大雜燴!代表周興不會為難他們!不收,一來就死磕的話!周興這個知府,不出幾個月,屁股還沒坐熱,肯定就會被這些地頭蛇整得再次鋃鐺入獄!甚至是死無全屍!
周興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繼而動了動嘴角,咬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才剛忘記了,這一桌子太過擁擠,賈璉,你是揚州府同知,代替本官,著甄寶玉他們八個縣令與經歷通判另開一席,你好好吩咐處理,回府時我再問你話。」
「是!」賈璉漸次習慣了這種風水輪流轉,官大一級壓死人哪!周興也早已不是那個任勞任怨的小廝了!當下即刻與甄寶玉等另坐商談。
被他這麼一岔開,眾人各自目光飄忽,周興再道:「于成龍,這一桌酒席,是多少銀子啊?本府也沒別的意思,乾脆跟你明說,本府是個知恩圖報之人,飲水思源嘛!來日本府也好答謝你!全是你們諸位!存了我的體面!」
于成龍不答,倒是一直沒吭聲的河防營管帶蔣子寧起身了,此人是平原侯之孫,二等男爵,他舉起酒杯道:「兩淮河防營管帶蔣子寧,敬周知府一杯!不瞞你說,末將與於會長、戚大人皆是世交,這點銀子不在話下,不過是區區百八十兩!」
知府一年的俸祿,還沒有這麼多吧?周興一臉無語,還你他娘的不在話下?什麼是蠅營狗苟?什麼是尸位素餐?周興恨不得宰了這幾個串通一氣的人,但是臉上卻和和氣氣:「好好好!本府敬你蔣管帶一杯!於會長!戚大人!承蒙諸位看得起,本官初來乍到,日後還望諸位多多關照!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行!你們這禮,本府收了!」
「君子審時度勢!好好好!非常好!來!本官也敬周知府一杯!」戚建輝笑容可掬的馬上起身,與于成龍、蔣子寧開懷大笑,什麼清官嘛!什麼鐵面無私嘛!你還不是得低頭?咱們都貪,就你不貪,你想死嗎?!一時這些人未免看輕了周興: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哪兒是我們的對手!
後來又說了些巡撫的訓話、公事等等,各自散了歇息,周興收了兩箱銀子,預備即刻帶回去揚州府衙,他也有家室、手下人要養活,況且是從奸商手裡賄賂得來的,他不怎麼虧心。可是誰知妙玉一見他舉動,冷哼一聲就先走一步了。
周興沒說什麼,一臉苦笑,賈璉還會辦事,著人幫他提走了,賈芸出去了,又回來從樓下上來:「周大人,卑職見到一件好笑的事情,蔣子寧的夫人,說是精通醫術,正在驛站房間給戚建輝調理調理呢……」
「噢?還有這等事?前兒甄寶玉說了一個故事,表子做命婦,今兒個換回來了,卻是命婦做表子了!」周興玩味一笑,當場離開了:「走吧!賈芸,你今後不用做墨吏了,這幾年曆練過來,就和卜固修、倪二一起跟著我辦事吧。」
且說蔣子寧的那位夫人晁氏,原是蔣子寧入了官鹽私鹽的伙,大發橫財,而這其中的頭兒,就是戚建輝,因此就搞起了「夫人外交」。晁氏好歹一個命婦,卻進了戚建輝的房間,開始說給戚大人治病,後來說她的法子必然要遣退旁人,戚建輝依言做了……晁氏又說這法子必要男女坦誠相見……於是,蔣子寧夫人晁氏,有夫之婦,當朝誥命,竟然與戚建輝做起了某種勾當,成了不折不扣的「命婦做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