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校長致辭開始的時候,傅源和楊果打了一個招呼便起身去了後台。


  「演講稿背熟了嗎?」節目組司儀看到傅源,不禁蹙起了眉頭,小聲嘀咕道,「怎麼不換身正裝?」


  傅源沒有回答,只是眯著眼笑了笑,然後挪了挪身體,往通往舞台的階梯上靠了過去,靜靜地等待著。


  校長在一片掌聲中走下舞台,與傅源擦肩而過的時候,不忘鼓勵道:「小子,好樣的!」


  傅源回以一笑,雙手插在肥大的校服褲袋中,口袋中還有一張早就揉成一團的演講稿。當司儀報出傅源的名字時,傅源開始往台上走,只是過於沉重的身體,讓他看起來像一隻大熊。


  當傅源出現在舞台上的時候,台下的觀眾很自然地就爆出了一串笑聲。


  「大家好,我叫傅源,今天很高興作為學生代表上台發言。其實,我覺得我這身材…..(拍了拍肚子)和腦袋(指了一下腦袋)都只能代表我自己,代表不了在座的各位同學。在座的各位,都是帥哥美女,沒有一隻熊,除我之外。


  當然,我不是大笨熊,而是一隻異常聰明的熊。


  你們信嗎?

  信不信?」


  在台下一片的鬨笑中,有一道非常嘶啞的聲音在喊:「我們不信!」


  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進去,「我們不信!」


  「還好你們都不信,其實我自己也不信,可是主任說……你是全院最聰明的人,這個演講非你莫屬了。主任,你看,大家都不相信我是最聰明的那個人…….你的眼光果然有問題。」


  台下又是一陣鬨笑。


  楊果抿了一下快要笑歪的嘴巴:「姐,你說這傅源還真的很像一頭熊,對吧?」


  楊蘋伸手拍了一下楊果的肩膀,故作板臉,一本正經地說:「果,你很不厚道。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楊果點點頭,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抿了好幾下,才斂下笑,然後說:「是最好的朋友啊,最好的朋友不就是為了對方開心敢於不斷自黑的嗎?他在自黑自己博我歡心,我不高高興興大笑開懷,豈不是對不起他的自黑。」


  楊蘋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的友情還真的是…….」


  「姐,你不也笑得很開心。」


  「好吧,我們都不厚道。」楊蘋心裡也是樂呵的,這樣的學生代表演講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傅源還真是敢。


  「傅源,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能帶給身邊的人很多快樂。」


  楊蘋點點頭,看著舞台上的傅源,眸光也軟了幾分。


  傅源繼續眯著眼睛笑著說道:「不好,主任的臉綠了。一會我下台,他會不會拿凳子砸我?我好怕怕啊。果,你得果斷地過來保護我。」


  「果,叫你呢?」楊蘋用手肘頂了頂楊果,拋了一個曖昧的眼神給弟弟。


  前幾排的人齊刷刷地轉頭往楊果這邊看過來。


  「去你的,死傅源……」楊果將臉埋在楊蘋的背後,咬牙切齒地說。


  楊蘋忍著笑,「喂,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我很開明的。」


  「我喜歡女人,至於傅源…….」楊果霍然坐直了身體,定定地盯著楊蘋看了好一會,「我覺的他喜歡你。」


  「我?」楊蘋笑了。


  「從第一次我介紹你們認識之後,傅源總是有意無意地探聽你的消息。特別是聽說你是當刑警的,他的那雙小眼睛都會亮起來。」


  「拜託,很多男生對刑警這份職業都有一種嚮往。」


  「也是,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你這麼man,傅源怎麼會喜歡你,又不是受虐狂。」


  「楊果,你是不是我弟弟啊?」


  楊果聳了聳肩:「毋庸置疑的。」


  楊蘋重重地拍了一下楊果的肩膀,「果,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楊果不解地看著楊蘋。


  楊蘋繼續說:「我發現我不過是離開家住了幾年而已,你怎麼變得這麼黑呢?」


  楊果摸了摸自己的臉:「黑嗎?我哪裡黑?」


  「你嘴黑,心更黑……」


  楊果略帶抱怨地說:「你現在才知道啊,誰叫你為了當警察,連家都不要了,一整年還見不到你幾面。」


  楊蘋怔了一下,然後伸手攬過楊果的肩膀,親昵地將頭靠在弟弟的肩膀上,聲音微哽:「是姐姐不對,對不起。」


  楊果伸手拍了拍楊蘋的手背,「我是個男人了,肩膀可以給你靠。」


  楊蘋輕聲說:「謝謝。」


  舞台上,傅源扮熊扮得挺過癮的:「我想我雖然不是最聰明的熊,但是我是運氣最好的那隻熊。在這個最美的校園裡遇到了你。」


  楊蘋突然立起身子:「果,他說的是你嗎?」


  楊果笑著回答:「也許吧。」


  傅源繼續「表白」著:「當然,我說的可不是什麼公熊母熊而是——朋友。這是我這幾年最大的收穫,莫逆於心,遂相與友。」


  台下一陣轟鳴的掌聲。


  「最後,我要說:人生是自己的,沒有人能代表你,你也無法代表別人。所以我的發言就到這吧。估計校長和班導師在那裡吹鬍子瞪眼的看著我呢。」


  又是一陣鬨堂一笑。


  傅源轉身往回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最後一句……送給我自己,也送給在座的各位。人之所以要長大,是因為上帝賦予了他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同的責任督促著我們成為不同的人。不管肩膀上的負擔有多重,只要你不倒下,你都是最後的勝利者。謝謝大家。」


  台下頓時掌聲四起。


  楊蘋一邊鼓掌,一邊說:「其實這個小胖子說話聽有意思的。」


  楊果點點頭,「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朋友。」


  楊蘋讚許地點點頭:「人這一生總需要有幾個正直的朋友。」


  「姐,你先坐,我也去後台準備了。」楊果看到一些參與表演的同學已經往後台移動了,他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楊蘋鼓勵道:「好好演哦。」


  ……..

  司儀在台上說了些什麼,楊蘋並沒有聽進去,她的注意力全在舞台前的傅源身上,那小子剛下舞台就被主任給截住了,估計是少不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吧?


  好在開場舞的音樂起,主任的注意力都被轉到了台上。


  看到傅源小心翼翼地挪動著他的熊身往邊上撤,

  楊蘋忍不住勾唇笑了:這隻熊,還真是可愛。


  帷幕後,一群西裝革履的小紳士牽著一群穿著晚禮服的小公主走了出來,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同樣的音樂,同樣的舞台,同樣的畢業季英倫式混合舞,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恍惚間,楊蘋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她畢業那一會。


  一手輕捏著裙擺一端,一手平端著,靜待著白馬王子輕輕掬起。


  裙角飛揚,旋轉輕盈,在你的手底下,我如蝶兒飛舞。裙角輕輕飛,畫面還在眼前,你卻已走遠。


  楊蘋的眼底氤氳起了一抹水汽,嘴角輕揚,是笑,是澀。


  一晃經年,物是人非。


  楊蘋這一晃神,開場舞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是郭奇麗的獨奏,功夫確實了得。楊蘋閉著眼睛,享受著行雲流水般的音符所闡釋的浪漫情懷。塵緣中的琴聲,月皎波澄,悠悠揚揚,蕩氣迴腸。琴聲如訴,是千帆過盡,是最美好的時光,是最燦爛的風霜,也是最初的模樣。


  第三個節目殭屍與美人,表演出了現代舞的動感和激情,只是並不怎麼和楊蘋的胃口。她的眼睛開始四下跑動著,最後停留在了舞台的出口一側,兩個男生在那裡低語著什麼。之所以會多看一眼,是因為其中一人男生是楊蘋熟悉的人。


  崔傲天——崔氏集團的小公子。


  崔家和楊家是世交,在生意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為了鞏固合作的意向,兩家長輩達成了聯姻意向。十五歲的楊蘋被刻意的安排在了同年的崔明浩身邊,一起學習,一起生活。


  崔明浩本就是一個溫雅柔情的男生,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又朝朝暮暮在眼前,怎能不生出幾縷情絲來。兩家家長本來就決定高中畢業后,給他們兩人定婚,然後一起送出國去學習。等學成歸來之後就結婚的。


  眼看著就要水到渠成,可是意外卻發生了,而這場意外也徹底地改變了楊蘋的人生軌跡。


  在六年前的這一天,楊楷澤夫婦驅車去萃新國際中學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在路上發生了車禍,車子被遺棄在路邊,可是楊楷澤夫妻卻不知所蹤。


  楊蘋事先並不知情,她照常參加了畢業季的開場舞,崔明浩是她的舞伴。兩個人在舞台上領舞,驚艷全場。下了舞台,她見父母還沒有到就立即給他們打電話,可是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又打回家去,管家接的電話,管家一會吞吞吐吐,一會欲言又止,楊蘋立即警覺了起來,嚴聲質問之下管家才透露到楊楷澤夫婦失蹤的消息。唯一慶幸的是弟弟因為前一天吹了冷風而發燒交給了管家照顧,並沒有隨行。


  楊老爺子分析過後覺得應該是綁架,考慮到兒子兒媳的人生安全,他決定不報警,也不讓楊蘋報警。就這樣楊家在惶恐不安中度過了兩天,直到第三天下午,楊家才接到了來自綁匪的勒索電話。


  楊老爺子要求聽到他兒子或者兒媳的聲音,而綁匪也確實發來了一段錄音,聲音確實是楊楷澤的。楊老爺子按照綁匪的要求乖乖地交了贖金,可是並沒有換來楊楷澤夫妻的回歸。


  又等了三天,楊楷澤夫妻還是沒有回家。


  楊蘋果斷地報警了,接警的就是高曉輝,就是楊蘋後來加入警隊時的第一個師父。


  高曉輝根據綁匪的來電,以及楊家附近路段的監控排查,很快就鎖定了謝樺羽,一個受楊楷澤委託負責裝修楊家半山別墅的包工頭。然後突擊抓捕,在謝樺羽家中找到了巨額贖金,已經楊家用來裝贖金LV袋子。


  被捕后謝樺羽立刻就招供了,說他受了楊楷澤的委託負責裝修他的半山別墅,五天前他去半山別墅查看,本來只是去估算要實用的材料以便訂購,卻意外發現了楊楷澤夫妻的屍體。


  一開始是嚇尿了,正要報警卻先接到了討債公司的電話,在那一刻他動了邪念。他知道楊楷澤夫妻必定是被什麼人給謀害在此,因為這別墅在半山道,人跡罕至,每年也就是暑假的時候,楊楷澤夫妻才會帶兒女上山避暑,遊玩一陣。


  有錢人的生活,是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


  明明就是全新的裝修,可是楊楷澤卻每年都會在五月份就開始安排重新裝修,以便在八九月份的時候帶兒女上山居住那麼幾日。


  一旦邪念入侵,他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冒充綁匪打電話勒索,還剪輯了之前楊楷澤打給他的電話錄音,以此取信楊老爺子,讓他乖乖給錢。


  高曉輝在現場勘查后,確認了兇手確實並不是謝樺羽。後來,謝樺羽以蓄意勒索被批捕,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殺害楊楷澤夫妻的真兇是誰,高曉輝最終也沒有查出來。


  為了找出真正的兇手,楊蘋放棄了優渥的生活,放棄了公主一般的人生,也放棄了曾經在她最艱難的日子裡日夜守護著她的戀人,選擇報考警校,選擇了成為一名最艱苦,最危險的刑警。


  她發誓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對方隱藏得有多深,她都一定要將真兇給挖出來,一定要讓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犯的罪責負責。


  四年之後,當楊蘋當上了刑警的第一天,就是去看守所提審了這個人。


  可惜,她並沒有從那人嘴裡得到更有價值的線索。對於兇手,她依然一無所知,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


  。。。。。。。。。。。。。


  「下一個節目是話劇《理髮師陶德》。」


  楊蘋回過神來,抿了一下乾涸的嘴唇,咽下了苦澀的往事。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重拾心情,緩緩地轉眸看向了舞台。


  《理髮師陶德》這是一部關於復仇的舞台劇,本傑明本來和妻子露西還有女兒喬安娜一起過著簡單而平凡的生活,但是當地的法官因為覬覦露西的美貌,巧立名目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本傑明逮捕,流放,驅逐。多年之後,他重回故土,改名換姓,與餅店女老闆一起聯合開始了血腥的復仇之路。


  一般來說畢業季選擇的舞台劇一般都是以輕喜劇為題材,今年卻選擇了一部血腥壓抑的復仇劇,著實讓楊蘋感覺到了怪異。


  不過《理髮師陶德》確實是一部非常有張力的舞台劇,在歐美盛演不衰。它結合了音樂,謀殺,懸疑驚悚元素和因為絕望而尋求復仇的傳奇故事。要將它演好著實得很考驗實力。這也許就是學生們選擇它的原因。


  現在的孩子各個都忒有主見,就像剛剛傅源。


  想起傅源剛剛的那一段演講,楊蘋又忍不住勾唇。


  這部舞台劇,楊蘋看得很認真。


  也許是因為時間的考量,比起大劇院看到的《理髮師陶德》,他們的表演更簡潔一些。但是,楊蘋已經被「陶德」的演技所震撼了,他可以說是全場的亮點了。他將陶德那隱晦卻欲罷不能的仇恨表達的淋漓盡致。雖然他帶著一頭咖啡色的蓬亂的捲毛,雖然他的鼻子上套了一個外國人特有的鷹鉤型的假鼻子,但是這個人楊蘋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崔傲天,適才在舞台出口就看見過他。


  沒想到崔傲天這小子的演技這麼好。


  再看傅源扮演的比爾特執事,他是圖賓法官手下的走卒,雖然出場的機會不多,但是他亦將其滑稽可笑表達得惟妙惟肖。


  傅源的演技是值得肯定。


  這裡演技最爛的當屬她的弟弟楊果了。


  楊蘋勾著唇,淡淡地笑了笑。


  就在舞台劇的尾聲,就在陶德舉起明晃晃的剃刀緩緩地伸向圖賓的脖子欲報仇的時候,楊蘋感覺到了一絲詭異。


  陶德的扮演者換人了,他不是崔傲天。


  只是臨時換角嗎?

  楊蘋的心裡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還有什麼地方不對?

  楊蘋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陶德,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陶德手裡舉著的剃刀。


  那剃刀……在燈光下折射出了一道詭異的光芒。


  楊果的話在耳邊響起:「雖然道具用的剃刀是真的剃刀,但是做了鈍化,剃刀本身也用了透明的固膠凝固了,沒有刀鋒……」


  是刀鋒….……

  那不是道具,而是一把開了刃的剃刀,是一把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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