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大明江相·寶刀出鞘
朝考重開,內閣地震。一次大規模的科場弊案,吸引了大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而這場局真正的勝利者,則無疑是嘉靖皇帝朱厚熜。
經此一事,原本佔據有內閣席位的戶部尚書孫交告老還鄉,楊一清退出內閣,暫避鋒芒,但所兼領的部務卻沒有放下。而趁著楊廷和病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朱厚熜就主持了廷推,新入閣的兩位,都是被魏水拿銀子砸下來的老臣。對於大禮議一事,已經是和朱厚熜穿一條褲子了。
這一局,內閣算是丟盔卸甲,元氣大傷。原本同仇敵愾的內閣,已經不是鐵桶一般了。
俗話說得好了,屋漏偏逢連陰雨,船行又遇打頭風。越是倒霉的時候,就越是會更倒霉,要不怎麼說,人要是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呢?
正當楊廷和一黨萎靡之時,南京的官員們在南京刑部主事張陽的挑動之下,集體上書,再一次挑起大禮議!
聯名的奏疏,洋洋洒洒數千言,恨不得從盤古開天闢地說起,再說到當今聖上是如何的事親純孝,最後,便是論證了一點,那就是,『皇』字尊號,不僅該加,而且,必須加。
南京六部和北京六部相比,早已成了養老的地方。但勝在官職和北京並無二致,一群二品、三品的朝廷大員聯名上書,足以引起一場官場大地震了。而雪上加霜的是,京中也有不少的官員,附和上書,雖然官位普遍不高,但勝在人多,聲勢浩大。
繼而,順天府尹的一封奏疏,成了壓彎楊廷和意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奏疏與其說是奏疏,不如說是一封萬民信。表達了順天府百姓,對於大禮議的支持。
其實,百姓於統治者而言,就是愚民。他們到底同意不同意,根本沒有人在意。讓楊廷和承受不住的,是他看到了官場風向已經不再是吹向他這邊了。
「罷了,罷了。」楊廷和躺在床上,慨然長嘆,對長子楊慎說道,「替為父研墨,為父要上書!」
楊慎一聽便樂了,他笑道:「爹,我就知道,您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魏水那個小混混的!您放心,這封奏疏上去,那些嚷嚷的厲害的官員,瞬間就是跳樑小丑了。到時候……」
「咳咳,咳咳咳……」楊廷和劇烈的咳嗽幾聲,痰中帶血,搖頭道,「傻孩子,你不懂!為父,是要寫辭呈!」
「什麼?」聽到辭呈二字,楊慎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掉了,「爹,現在朝堂形勢只不過稍起波瀾而已,怎麼就……您怎麼能……」
楊廷和強撐著起身,嘆道:「為父在官場上鬥了一輩子,此番是輸了個乾乾淨淨。其實,此番境遇我早該想到,我敗給的不是魏水,而是陛下。陛下畢竟是天子,那才是大明王朝的東家。而我楊廷和,最多,也不過是給他打工的掌柜罷了。東家說掌柜應該換人,那就是應該換人。我失敗,是遲早的事情。不過,如果沒有魏水,我能多混幾年,而有了魏水,我才會敗得這麼快!」
「爹,您還沒有輸!」楊慎是不認為楊廷和會就這麼輸了的,他是一個自信到了自負的人,輕易絕不會承認自己失敗。
「輸了,輸了就要認!」楊廷和已經坐到了桌前,提起了慣用的筆,「現在這封辭呈遞上去,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等陛下將我掃地出門,那不光是我,就連你都會有危險的。」
楊慎依舊不相信,但是拗不過楊廷和。
最終,這封辭呈還是遞到了朱厚熜的桌面上。
按照正常的順序,就算是真的告老還鄉,也需要三請三留。作為皇帝,朱厚熜應該表現出一些氣度來,再三挽留楊廷和。但實際上,他並沒有,等到魏水聞訊進宮面聖的時候,他已經同意了楊廷和的辭呈,甚至連一次挽留都沒有做。
「怎麼?魏先生覺得朕做得不對?」朱厚熜瞥了眼魏水滿是汗漬的臉,笑著說道,「朕只不過是被楊廷和欺負怕了,生怕他這次是假作告老還鄉,還要反悔。因此,不願意做什麼挽留。這對於魏先生的大局,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魏水還能說些什麼?人家才是皇帝,人家說了算的,他什麼都不能說,說什麼都沒有用!還好,楊廷和辭職是他早已料到的,即便不加挽留,也不會影響到他布好的局面。
「陛下,楊廷和已然辭官,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沒有了楊廷和的內閣,就是一盤散沙,無論接班者是誰,都絕對撐不起內閣的大旗了。陛下下一步,就可以將『皇』字尊號定下,然後,還可以踩著這一步的勝利,再進一步,將孝宗皇帝稱為『皇伯考』,而興獻皇帝就可以稱為『皇考』。至此,陛下就可以為興獻皇帝修建太廟,供子孫世代供奉。」
朱厚熜對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滿意的,只不過,他擔心文臣們會因此而產生什麼劇烈的反彈,因此,依舊愁道:「如果真的能夠這樣當然是好的,只不過,如果那些大臣們再次脅迫於朕,又該如何處置呢?」
「陛下明鑒。」魏水說道,「草民剛剛就說過了,沒有了楊廷和的內閣就是一盤散沙,聚不成塔,他們只會各自為政。唯獨有可能反應劇烈的,不是那些老臣,而是自命清高的楊慎等人。沒有了楊廷和,楊慎卻依舊覺得自己可以利用楊廷和的影響力,繼續擎起大旗。但陛下對他,遠遠不必有對付楊廷和那樣溫吞顧忌!而是應該雷厲風行,下霹靂手段,讓所有人看一看,誰,才是我大明的天子!」
朱厚熜聽罷撫掌笑道:「如此自然甚好!只不過,朕要用何等霹靂手段,魏先生不妨說說看!」
魏水嘴角含著笑意,說道:「陛下的錦衣衛,可是已經磨得足夠鋒利了。只等陛下一聲令下,寶刀隨時可以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