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大明江相·小人得志
致一……緇衣……
如果不是魏水搶注了這個尊號,而是將它物歸原主,給邵元節加上,那絕對不會有什麼關於『致一』、『緇衣』的討論。但現如今,這個『致一真人』的尊號,就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這樣的猜想。
「之前,似乎就聽說陛下賞賜了魏水一幅字,被他拓印在了卦幡上。是叫做『大明江相』!緇衣二字,是否指的是成祖爺的那位謀士……」
朱棣能夠最終成事,離不開一個人的扶持,此人是為出家之人,俗姓姚,名廣孝。可以說,整個大明朝,玩兒陰謀詭計,他是祖宗。
而且此人造反的理由實在奇葩,活著就是為了造反,造反也是為了造反。心思單純,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
因為和尚穿著緇衣,因此姚廣孝又被民間稱為是『緇衣宰相』。
姚廣孝和魏水相似嗎?
眾人紛紛皺著眉頭相顧,起初並不覺得相似,卻越想越覺得他們太相似了。
魏水到底想要什麼?
地位?以前他們總以為是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朱厚熜是硬把他扔到台前的,他自己卻從未提過想要削去罪籍的事情,看起來更不想入朝為官。
錢財?好像也不是。魏水在紹興那邊有人幫他操持生意,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並非是秘密,而且他花錢就像流水一樣。左手進了,右手出了,最後都進了別人的口袋。他自己住的房子不好,穿的衣服也很單調。
那麼,不要名,也不要利的人,到底想要什麼呢?
難道就真的是和姚廣孝一樣?
但是人家姚廣孝起碼還有造反這個目標呢!魏水有目標嗎?
如果說有的話,或許是幫助陛下掌權?
真是個怪人!
想來想去,楊廷和也僅僅是有了這麼一個想法。
「答應吧。」楊廷和最終拍板,點頭道,「如今朝廷上的局勢剛剛才恢復了正常,沒必要因為這點兒東西跟魏水交惡。而且,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大事,就讓他如願一次,無所謂的。反正,這尊號無論加與不加,府邸無論蓋與不蓋,都不能夠改變陛下要親近他的事實。既然無法阻止,沒必要把魏水徹底推過去。我們還有很多大事,沒時間跟他扯皮。」
聖旨通過內閣傳達下去,朱厚熜滿意地看到了效果,而接到聖旨的魏水卻一臉懵逼了。
什麼……情況?
接了聖旨,魏水跪坐在地上,愣了好一會兒。
直到墨大替他好生安撫了傳旨的太監,送了人家出去,又折返回來,卻發現魏水依舊跪坐在那裡。
「二爺,傳旨的公公已經送走了。」墨大在他身邊說了一句話,卻不見回應,不禁皺了皺眉頭,道:「二爺……二爺?」
不知道喊了多少聲之後,魏水終於回過神來,「啊?」他愣愣的應了一句,復又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墨大無奈地重複道:「二爺,傳旨的公公已經送走了,聖旨上寫的,您已經是致一真人了,冠服、印章也都一塊兒送過來了。您要不要穿上試試?」
「試試?」魏水依舊有些愣,擺手道,「去拿來我看。」
墨大聽命,去拿紫衣玉帶。
魏水跪坐在地上,閉目沉思。
朱厚熜的成長很快,這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卻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而且,反手一擊,算計的就是一直以來,辛苦為他籌謀的自己。
「朱厚熜啊,朱厚熜,還真是帝王無情,寡義的很喲!」
墨大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魏水在地上嘟囔,卻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
「二爺,起來試試嘛?」墨大上前問道。
魏水苦笑。
他不願意被人當靶子,所以才讓張陽頂上去,這是他的私心。但朱厚熜卻不想讓他如願以償的躲在後面,所以使出了這麼一招來。
「就穿這件吧。」魏水的語氣一點兒都不像是高興的樣子。的確,在墨大面前,他的情緒其實真的沒有必要偽裝。更何況,他現在一點兒都不高興,也不想假裝高興的樣子,「換上衣服,我要出門面聖!陛下此時,怕是在宮中等著我呢。」
魏水說著,在墨大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看著紫衣玉帶,又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算了,不用你幫我更衣,你去幫我把我的卦幡拿出來。」魏水吩咐一聲,墨大凜然從命,連忙跑去幫魏水拿卦幡了。
拿起朱厚熜賞賜給自己的衣服,魏水突然奇怪的想起了袁天罡的稱骨算命歌。
『此命生來富不窮,讀書必定顯親宗。紫衣玉帶為卿相,富貴榮華熟與同。』
這可惜,這說的都是人家的命數,他魏水自己的命數從來都不會這麼好。即便現如今能夠穿上這紫衣玉帶了,也不代表他就是卿相,反而只能讓他成為朝堂上的一隻跳樑小丑。
原本躲在幕後,一副聖人的樣子,智珠在握,決勝千里。現如今,卻必須要撕去所有的遮掩,親自赤膊上陣,將自己暴露在群臣的攻擊之下。
換好衣服,拄著卦幡。魏水拒絕了墨大要跟自己去的請求,同時也拒絕了墨大為自己雇來的車馬和轎子。
有些時候,命運就是這個樣子,既然無法反抗,為什麼不去好好地享受呢?劇烈掙扎只能是粉身碎骨,那魏水寧願按照朱厚熜給他劃定的角色出演,並且飾演一個成功的角色。
招搖過市,小人得志。
在楊廷和等人聽到回報的時候,只能將魏水的行為因為笑談。
唯獨和他們有著不一樣想法的,只有楊一清一人。在最開始的奇怪之後,楊一清眉頭輕輕皺起,似乎明白了魏水的想法。他在心中暗暗搖頭,心道:此子果然不凡,謀划還是其次,要緊的是他調整心態的速度,簡直是太驚人了。
傳旨的宦官到魏水的住處后沒有多久,明明不願意被人當做靶子的魏水就穿著朱厚熜賞賜下來的衣服,拄著卦幡,招搖過市,這分明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但楊一清卻知道,朱厚熜想要看到的,就是他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