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大明江相·入虎穴
「楊大人,您就真的這麼篤定,魏水除了與您合作之外,別無他路嗎?」魏水的眼睛亮得嚇人,似乎看透了楊慎父子的心事一般。
只可惜,楊慎孤傲的性格決定了,這趟事情,他是一定會辦砸的。
毫無風度的憤然離帳,與跟在他身後笑面相送的魏水對比之下,任何人都會覺得,楊慎剛愎自用,而魏水卻顯得既有風度。
當然,在蔣王妃和她身邊的人眼中,更多的還是看出,雙方雖然不歡而散,但楊慎顯然是氣急敗壞,而魏水卻明顯是已有成竹在胸,毫不畏懼。
不過,即便是如此,當魏水站在蔣王妃面前,提出『我要進京城一趟』的時候,卻依舊是連蔣王妃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這個不滿弱冠之年的年輕人,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自投羅網,不怕被幹掉嗎?
可是魏水心裡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真正好好的談判一下,就必須見到楊廷和本人才行。而現在,楊慎談判失利的消息傳回去,正是撕開裂口的絕好機會。
而且,魏水是個很惜命的人,不做好完全的準備,他怎麼會輕易入虎穴呢?
京中巷口,獨自一人,偷偷進城的魏水見到了闊別許久的墨大。
「二爺。」墨大跪地行禮,連帶著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也齊刷刷跪了下去。
「快起來,快起來。」魏水上前攙扶,笑道,「這麼長時間,辛苦你們了。」
墨大低頭回答說:「替二爺辦事,並無辛苦一說。」
魏水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隨後,鄭重其事的對墨大問道:「墨大,現今如墨在京城發展的如何了?我今晚要去一趟楊廷和府上,需要你們給我加上一道保險,我才能放心啊。」
聽罷魏水的問話,墨大驚得瞪大了眼睛,他說道:「二爺,這也太危險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您怎麼能以身犯……」
「別說啦。」魏水抬手道,「我心意已決,我必須要見到楊廷和,否則,我想要的事情就辦不成了。放心吧,聽我的安排,會沒事的。」
真的會沒事嗎?
不只是墨大,魏水自己心中其實也沒有底。
如果能夠除掉他,楊廷和或許就不會選擇和他談什麼判了吧?
楊府,夜已經深了。
楊慎白日里空手而歸的消息告知了楊廷和之後,楊廷和只是閉目沉思了良久,卻並未對這件事情做任何的評價。
可就在臨近晚飯時間的時候,楊廷和突然聽管家彙報說,魏水登門拜訪。
「他還敢來?」楊慎當即惱怒,道,「爹,這等罪籍出身的人,您見他不是平白的落了身份嘛?乾脆,讓兒子幫您將他……」楊慎說著,手在脖子處輕輕一抹,眼中狠厲之色乍現。
蠱惑陛下,禍及朝廷,在楊慎看來,魏水早就是該死之人。也難怪的這位大才子,也會有現如今的這種表現了。
可楊廷和卻輕輕搖了搖頭道:「魏水不傻,反而很聰明。否則,也不可能受到陛下的青睞,更不可能屢屢破壞我們的計劃!這樣的人,老夫倒是挺感興趣的。正好,晚飯將近,就由老夫請他吃這一頓飯。老夫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魏水被請入府中,晚飯已經在桌上擺好,並不嗜酒的楊廷和甚至還吩咐下人準備了好酒,看樣子是想和魏水喝上幾杯。楊慎侍立在父親身邊,白日的傲氣分毫不減,甚至還多了幾分的凜凜殺氣,讓魏水敏銳地察覺到了。
「草民拜見首輔大人。」魏水依足了規矩當即叩拜。
楊廷和一愣,隨即便笑道:「起身吧,老夫與你神交已久。今日得見,才知道你居然真的是如此年輕。」
魏水也不推脫,徑自站起身來,躬身拱手道:「比起首輔大人,草民自然是年輕了些,閱歷也淺薄了些。所以,今日才專程前來,向首輔大人請教一些問題。」
楊廷和看著魏水謙恭的態度,反而對他新生了好感。邀請他入席與自己同坐,幾杯酒下,便好似發現了魏水的本來面目。
魏水本身就比較嗜酒,在刻意表現之下,便讓楊廷和覺得,此人對酒實在是太迷戀了。就算是與自己商量事情的時候,眼神也不住的瞥向酒壺,好似喝多少都意猶未盡一般。
酒過三巡,楊廷和推說自己不勝酒力,便讓魏水放開些,獨自飲酒沒有關係。魏水竟然欣然同意,還嚷嚷著換了大碗,用罈子倒酒,一碗接著一碗的灌進肚子。
楊廷和心中忍不住發笑,到底還是年輕啊!
這樣的人,即便聰明,也難成大事。殺?倒是未必真的需要下死手對付他啊!
見魏水有些醉眼朦朧,楊廷和問道:「魏水,我聽聞你對朝中的一些事情有些獨到的看法,不知道,對於陛下入嗣之事,你到底如何做想啊?」
魏水先是反應了一下,好似灌多了酒,反應有些遲鈍一般。隨後,他才說道:「草民哪有什麼看法啊?首輔大人,這都是陛下和王妃的看法,與草民沒有半點兒的關係。草民是聽王妃說了,起碼要給興獻王爺一個帝字,她才肯入京。否則,說不得要攪和得陛下退位,讓願意認別人當爹的人當皇帝了。」
楊廷和一聽便頭大了,又要退位?堂堂皇帝被朝臣逼得退位,這千秋青史會如何寫他們吶?滿朝都是大奸臣?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
正當他頭大的時候,魏水卻接著說道:「嗐,其實也不是不能商量嘛!加個帝字兒就加個帝字兒唄,那朱宸濠還稱帝呢,他就是皇帝了?只要沒稱皇,那不就說明這尊號還是名不正言不順嘛!首輔大人,您也不要太較真了。只要穩住了陛下,把眼前這個坎兒過去,到時候,我再幫您敲敲邊鼓,把張陽那些人統統弄到南直隸養老去,這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退步?不是不可以,但楊廷和打心眼兒里覺得堵得慌,不願意。
可當他再想跟魏水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魏水已經倒在桌面上,鼾聲雷響,似乎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