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大明江相·夜出京郊
自從和內閣對上之後,朱厚熜就始終愁眉不展,每天心情都很差。直到一封奏摺輾轉來到他的手上之後,他才頓覺得眼前一亮,近日來的陰霾被盡數掃開。
黃錦由於在朱厚熜小的時候就在王府中伺候他,在朱厚熜登基為帝之後,也受到了擢拔,升為了御用太監,整日陪伴在朱厚熜身側。見他心情驟好,才敢笑著問道:「陛下,何事如此欣喜?」
朱厚熜心情大好,早年又聽說過黃錦曾在內書堂讀書,學過文字,便將張陽的奏摺遞給他看,說道:「這封奏摺寫得極好!朕一看,便隱隱有茅塞頓開之意!」
黃錦聽罷,瞥了眼落款的名字,便對朱厚熜恭維道:「到底是陛下慧眼識明珠,若無陛下賞識,抬舉於他,這張陽又怎麼會有這樣施展才華的機會呢?」
可話說完,卻見朱厚熜看向他,眼神意義不明。
難不成馬屁拍錯了地方?不會吧?
黃錦心中正忐忑的時候,便見朱厚熜轉開了眼神,對他說道:「黃伴,你到底還是見識不深吶!你以為這封奏摺是張陽的意思嗎?恰恰錯了!如果朕所料不錯的話,這封奏摺,肯定是魏先生的意思!那張陽的才華,還不到這樣的地步,能想出如此對策的,恐怕也只有魏先生一人肯幫朕了!」
黃錦聽罷,才知道,原來朱厚熜是這麼想的?他連忙轉口誇起魏水來,連帶著又誇讚了朱厚熜多麼多麼聰明。溢美之詞滔滔不絕,讓朱厚熜不禁得意非常!
聽了一番讚賞之後,朱厚熜才拿出了蓋在下面的一封書信,得意洋洋的說道:「黃伴,你看看。朕之所以能猜到是魏先生的意思,這封信也是關鍵!」
就在張陽離開魏水的住處不久后,魏水便託了人塞了銀子,將一封自己寫的信遞進了宮中,輾轉來到了朱厚熜的手上。其中雖然沒有什麼成計策略,但卻寫著一首唐代便已經流傳甚廣的詩作: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逐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這首詩原本是寫臣子遭人讒言迫害,被驅逐流放,但只要有堅定的決心,一直努力下去,總有一天,金子是會發光的。
但放在朱厚熜的身上,卻成了現如今,朝中大臣們都站在內閣一方,朱厚熜孤立無援,恰如逐客一般,在朝堂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但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人會站出來,為皇帝說話。到時候,吹盡黃沙始到金,終究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這讓朱厚熜很受鼓舞,接下來不久,就看到了那封張陽所寫的奏摺。由此,他才猜測到,張陽背後站著魏水,是魏水要幫他度過這個難關。
「黃伴,取紙筆來!」興緻上來,朱厚熜決定為魏水寫上幾個字。
當魏水收到皇帝御筆親書的『大明江相』四個大字的時候,朱厚熜正興緻勃勃的準備,要利用張陽的這封奏摺,和內閣打擂。並且信心滿滿的認為,自己是一定會勝利的。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啊……」魏水以只有自己聽得清楚的聲音,搖頭感慨。
嘉靖的控制能力固然有天生的成分在,但終究不是生下來就爐火純青的。一次又一次的朝堂爭鬥,會像催化劑一樣,讓他迅速地成長起來,擺脫朝臣的束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果然如同魏水所預料的一般,張陽的奏摺雖然寫得有理有據,但在楊廷和眼中,一個小小的,連實際職位都沒有的觀政進士,能把堂堂的內閣首輔如何?奏摺被棄如敝履,而朱厚熜擬定的給自己的父母、祖母加尊號的敕令,更是被內閣一點兒顏面都不給的當場駁回!
朱厚熜迷茫了,難道這還不夠有道理?你們憑什麼欺負朕?是因為朕年紀小,還是因為朕沒有你們人多啊?
迷茫之中的朱厚熜又一次想到了被他腦袋一熱,戲稱為『大明江相』的魏水。
而再一次受到皇帝反擊的楊廷和,也迅速找到了張陽這封奏摺真正的始作俑者,在全城尋找魏水。
可惜,他們都來晚了一步。兩方面派出來的人都沒有找到魏水,京城大門緊閉的同時,魏水的住處早已人去樓空。
魏水去了哪裡?
不僅楊廷和想知道,就連朱厚熜也同樣摸不到頭腦。
京郊,小路。
「二爺,咱們走得跟做賊似的!風風光光進城來,就落得這麼一個蕭瑟而歸的下場,您到底圖的什麼啊?」龐笑一邊跟著魏水走,一邊在旁絮絮叨叨的嘮叨。
「圖什麼?」魏水難得回應他一句,抖了抖手中嶄新的卦幡,笑道,「龐笑,知道嗎?人活一輩子,除了生死二字之外,其餘的都是閑事。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但一旦危及到『生死』,很多事情,就是不得不管,不得不做了。」
說著,他抬頭看了眼自己手拄著的卦幡,說道:「算著日子,陛下下旨接蔣王妃的車駕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們就拿著這個,去找陛下的生母,為陛下造勢!」
龐笑依舊聽不明白,卻隱隱覺得魏水這個腦子不正常的傢伙,肯定是又想出了什麼坑人的小把戲。
從前,被魏水坑的最大的,也不過是王爺而已。現如今倒好了,他連當朝的陛下和內閣的輔臣都算計在了自己的棋盤之上。看上去,似乎並不像是單純的要給兄嫂報仇,也不像是單純的想要謀戀權勢。但是,如果兩者都不是,他這麼做,又到底是為什麼呢?
而且,這一次出京,魏水只帶了他一個人,連墨大和他手中掌握的如墨在京的班底都沒有帶著。
就在離開京城之前,魏水拍著墨大的肩膀,對墨大說道:「給我好好盯著這座京城,無論是什麼風吹草動,都必須第一時間讓我知道。這很重要,重要到陛下能否順利奪權,我們又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什麼?龐笑看著魏水疾步前去,眼神越發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