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策馬江西·床下客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 星分異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京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鬥牛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南昌自古以來,就有昌大南疆之意。於《滕王閣序》之中,更初唐四傑之一的大詩人王勃,稱讚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處。
仔細盤算起來,距離魏水初到南昌的日子,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除了最初的那些時日,事情龐雜之外,剩下的這些時光,統統都被他丟在了滿庭芳中,感受這南昌府是如何的『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夜半時分,滿庭芳的正門已經關上,只開了道偏門,供熟客出入。守在門口迎客的龜公,正是魏水初來乍到之時,一腳踹了個翻殼子的那位。最近頻頻見他,吃得是腦滿腸肥,整個人富態了不少。想來,是將那贖身的銀子統統私吞了進去。不過,魏水可沒有找他討回的興緻,畢竟利用著這個,他干很多事情,都近便著呢!
「王員外!稀客稀客,您快快裡面請,彩雲都在房中等了您半天了!」
「孫大人!牛大人,這是剛剛吃完酒嗎?正好,聽個小曲兒,歇歇乏,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哎?這位您……」龜公將手伸到一半,看到來人的面容,便尷尬的停在了半空。
「怎麼?不認識我了?」魏水看著遠去的幾人,瞧瞧身邊竟是再無客人,便索性多跟他調弄了兩句。
龜公卻不敢跟他耍嘴皮子,連忙道:「哪裡會,哪裡會,您是貴客,您裡面請,裡面請。」
「不急,不急。」魏水擺擺手中的扇子,道,「百花今日可有客人吶?」
「沒……」龜公不假思索的應了這一個字,魏水目光一冷,哼了一聲,嚇得龜公連忙道,「有有有,回二爺的話,寧王府的大管家定下了,只是人還沒來。」
「算你老實。」魏水笑了笑,自顧自的走進了滿庭芳的院子。那一身黑衣,只沿著牆壁走了一段兒,便在避光處被黑夜徹底遮蔽了起來。
龜公在他身後抹了把頭上的汗,嘆了口氣,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準備迎接下一波客人。
自那日魏水吩咐過之後,馮捷和唐驥好像是較上了勁兒。對手下的訓練抓得特別的緊,甚至於有時候,已經不再滿足於每日半天,或是只在白天訓練。在魏水第二次到滿庭芳的時候,龜公還期望於招來人手,武力解決問題。誰知道,隨他跟來的八個人是一點兒都不含糊。只等龜公說完了一個字兒,就把他一頓好打。真是沒有枉費馮捷花了高價請來的武師,悉心的教導。這些小夥子們,打起架來,比起之前,是兇悍了很多。
以至於一次性解決了隱患,現在魏水不帶任何人來,龜公都不敢跟他放肆了。畢竟,他只是個小小的龜公而已,滿庭芳施開門做生意的,而不是打架的。這件事情即便傳到寧王府去,擋了魏水這樣的有錢人,也是他的不對,占不到道理的啊!
不過說來也奇怪了,魏水每次來,都不要姑娘。龜公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跑到了什麼地方去。
沿著牆根兒,一路繞到小樓後面,魏水將摺扇往身後一別,取出個布套,套在鞋上。小跑幾步一腳踏上牆面,接力伸手朝上一攀,抓住欄杆,繼而蹬著牆面,借力向上掙扎了兩下,一個跟頭,越過柵欄,上了二樓。他順勢就地蹲下身子,呼哧呼哧的喘了一會兒。
果然,從小沒練過武,也沒打過什麼架,體力上總是遜人一籌的。瞧人家輕功多爽利,雙腳在地面上一蹬,往起一竄,蹭的一下子,就能上了這二樓。哪像他?費了半天的力氣,才勉強上的來,還要蹲在這兒喘上半天,才能將氣捋順過來。
避過來往的各色人等,魏水輕車熟路的推門進了其中的一間閨房。往前走了幾步,看都不看,就地打了個滾兒,便鑽到了床底下。
趴在床下,魏水無聊的轉著手上昨天才剛剛從鋪子里淘換來的扳指。
這扳指據說是蜜蠟所製成,通體濃橙,沒有雜色,看起來倒是渾然天成。店家賣給他的時候,還滿臉肉疼的說,這扳指是前朝皇室所用,經西域的大師傅開過光的,後來流落到民間。只因磕破了一點兒,這才降了檔次,否則,定能賣出個好價錢來。
魏水對這樣的說辭向來是嗤之以鼻,論騙人,他是祖宗,還真是少見哪個街頭的小商小販能騙到他的頭上來。更何況,文玩本無價,人心有高低。覺得值錢,給條命都不換;覺得不值錢,隨手扔了也是應該。
正胡思亂想間,腳步聲起,越來越近,門扇一聲輕響,竟是朝內打開了。
「老爺,今兒就別急著走了。好歹要喝完了這壺,聽奴家給您唱個小曲兒,助助興啊!」聲音傳來,正是百花那獨有的嬌嫩音色。
被稱作老爺的,則是魏水的目標,寧王府大管家,庄河。沒官沒品,但狗仗人勢,所得的酬勞一向不少。但凡有空,就會往這滿庭芳跑。倒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他的聲音聽上去醉醺醺的,還滿是不高興的意思,道:「嗐,你是不知。最近,這南昌府可一點兒都不安生!前幾日京中剛傳了話來,陛下既定的南巡行程不知因何取消了,我們王爺現在可是如驚弓之鳥一般啊。再說了,這幾日,據說有個外來的傢伙到了南昌,招搖得很,還當街在腿上刻字,你可見過這樣的人嗎?依我看啊,暗中盤查是盤查的差不多了,也就近幾日,王爺怕是要見見這個傢伙……哎喲,看我,看我,現在是滿腦子都是我家王爺的事情,那些酸儒每日在府中念來道去,我聽著都快背出來了。算了,來了這滿庭芳,就是為了消遣的,不想這些煩心的事兒了。百花,你且唱個小曲兒來聽聽罷了!」
魏水眯著眼睛,趴在床底下,將庄河的一番話,聽得是個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