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大年二十八。
熱鬧的氛圍從早上開始, 這年啊,就是越近越讓人激動。
大街上到處都是人,甭管是不是出來搶著備年貨, 都願意趕這個熱鬧。哪怕是不像早些年有些什麽撂地賣藝的, 但依舊是熱熱鬧鬧。
小孩們三五成群的跑著放鞭炮,有的被鞭炮在衣裳上烙了小洞的,哭的吱哇吱哇。
一個包著頭臉的男人走過街巷,眼光一錯不錯的看著兩邊。
有人正在賣不要票的炒瓜子,反正今個二十八。就算是投機倒把辦公室, 也總得過年吧?所以這些人膽子就稍微大了一點, 一個半大的小子看見他這樣打量就小聲攬客:“同誌, 要不要炒瓜子?”
包著頭的男人看向那些小孩的目光中帶著貪婪,凶狠的低聲說道:“不要!”
半大的小子往後退了一步。這人真凶哦。
包著頭的男人又盯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的轉身離開。
身後不遠處跟著盯梢的人:……
不是,你一個拐子, 說話做事這麽囂張真的可以?
沒見剛才那個賣瓜子的都盯著你瞧嗎?
這年月的普通群眾可是熱心的很, 碰見壞分子都要努力發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盯梢的人小聲跟同伴說道:“我打聽過了,這人好像是他們團夥裏負責接應的。”
言下之意, 這貨就算是當拐子, 也不是主要幹部。
要麽說他們這群拐子可恨呢。他們拐人的主要幹部是那兩個女的和那個侏儒, 還有一個長的和顏悅色的年輕男人。
就是他們長的讓人沒有警惕性,所以才能肆無忌憚的犯案。
這幾天他們可是把周圍幾個縣城的卷宗都放一起了, 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孩子被拐的,還有十來個鄉下孩子丟失的, 小媳婦統計不完全, 但至少也有十來個。
這還隻是周圍幾個縣, 不知道這夥拐子有沒有在別的地方也犯過案。
你說可恨不可恨?
這些人慣用的手法有, 線人踩點,像是上次那樣直接用侏儒去釣小孩的。
也有讓那兩個女的出麵騙小孩說自己孩子丟了,讓小朋友們幫忙找的。
最氣人的還有一種,就是讓剛才那個長的凶神惡煞的男人跟他們團夥裏的女人扮作夫妻,倆人當街吵架,或者是男人揪著女人頭發說她給自己戴綠帽。
要知道這種桃色新聞什麽時候都不缺人看,他們團夥內部的人就好趁著熱鬧把孩子們都抱走。
等到家長發現孩子丟了,他們這些人早就跑遠了。
盯梢的兩人咬牙切齒。
“你說咱領導為啥不抓他們?這不都已經認定了嗎?”
這些人做的再仔細,這幾年也有些目擊證人的,把人抓起來不就了解了?
“你笨呐,沒聽上頭說嗎?這群人精明的厲害,為啥犯案這麽多起還敢來,是因為周圍幾個縣城都有線人,咱們要的是連帶線人一塊抓!還要拿住他們的切實證據,最好是給他們都定重罪!”
比起拐子的可恨,那些線人也夠不要臉的。
他們平日裏裝的好好的,都是跟群眾沒什麽兩樣的人。但是卻悄悄的給拐子們踩點,拐子們到了一個地方躲在哪裏,怎麽拐走孩子,怎麽安全無恙的離開,全是這些線人們幹的事!
據說有些線人就是被拐孩子家的親戚朋友。
這多可恨?
盯梢的人忍著怒氣綴在那個男人身後,瞧著他走進了破敗的民居才罷休。
他們要做的就是盯住了這裏,確保這些人行動的時候給他們全抓個現行。
不過盯梢的人悄聲問同伴:“可你說了他們是來躲風頭的,如果他們不拐孩子了,咱們咋逮到現行?”
這個問題,不光是盯梢的這兩個小夥子在發愁,就連派出所那邊也在發愁。
老警察皺著眉頭,周圍是好幾個其他派出所的。
這次的事件可不小,他們一個縣城的警察幾乎都動員起來了。
這個案子隻要辦下來,說不得今年他們幾個派出所都能拿到榮譽呢!
“要我說,還是給人都抓起來,抓起來一審,當然就能問出來什麽結果了。”
“你這樣不行的,你不抓到現行,他們到時候完全可以嘴硬躲過去。”
“那要是他們不下手呢?”
“……反正不能打草驚蛇,還是要抓到現場,咱們一網打盡,攻破他們的心理防線。”
“你說的輕巧,再叫人跑了怎麽辦?”
……
老警察敲敲桌子,也發愁。
事到如今,最好的辦法是讓這些人有些慌張,慌張的他們要跑,這樣在臨走之前,以這群人的性格,肯定會想著撈幾個孩子一塊帶走。
關鍵是,怎麽讓他們慌起來?
還有那個許磊,那個家夥倒是個謹慎的,有他在,這些拐子真沒準會被勸動。
老警察心想,如果這時候能有個契機,把許磊給抓起來就好了。
……
許磊從大早上起床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張芸一臉緊張:“是不是感冒了?要不我給你做個薑燉雞蛋?”
許磊揉揉鼻子:“沒事。”
他覺得張芸這個女人真是的,她要做,那不就應該做好了端過來?裝模作樣的問自己吃不吃,實在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我出去一會兒。”
許磊穿上衣服就悄悄順上自己從家裏拿的十幾張烙好雜糧餅,出門去給一夥人送吃的。
那些人雖然有錢有票,卻不敢生火。隻能是他一天給送點。
十來張餅子肯定不夠,許磊還得出門去飯店買點鹵菜和旁的,一並送去。
許磊出了大門,剛巧在門口遇上了王櫻和徐霜。
王櫻手裏正抱著一根糖葫蘆吃的高興。
雖然昨天徐霜就已經下定決心斷她兩天吃糖,但街上難得有賣糖葫蘆的啊!
王櫻眼巴巴的盯著徐霜盯了好一會兒,終於把徐霜看心軟了。
買了一根糖葫蘆,王櫻數著吃了兩顆,剩下幾顆都被徐霜預定了。
許磊眼睛一眯,跟小兩口打招呼:“這是出去買年貨了?”
徐霜嗯了一聲。
他早從師父那裏知道了許磊最近為啥總是偷摸拎吃的出去。
現在看許磊,本來就對這人隻有負數的第一印象又下了一層,甚至覺得就這種拐子,都不應該跟自己懷孕的媳婦說話。
許磊看對方和和美美,心裏就不舒服。
他裝模作樣的說道:“還是沒孩子輕鬆啊,我跟你們嫂子這幾年都功夫再出去瀟灑了。有了孩子就是要事事以孩子為重。”
王櫻嗬嗬,你一個拐子好意思在這裏說什麽以孩子為重?
許磊又寒暄了幾句,才拎著東西走開。
王櫻趴在徐霜耳朵邊上吐槽:“這人可真行,一點瞧不出來。”
連她都是後來才知道的,當麵看,誰能知道許磊是個人麵獸心的混蛋呢?
徐霜捏緊了她的手:“你這幾天就別跟他照麵了,咱倆就在屋裏,我給你做飯吃。”
師父那邊仿佛是有什麽安排的樣子,而且最近徐霜也能明顯感覺到好像有什麽人在盯著他們大院,應該是要對許磊有所行動了。
王櫻十分聽勸:“好啊。”
===第175節===
家裏的儲備十分豐富,王櫻最近換著花樣的吃都不帶停的。
“今天做個打鹵麵吧?”
昨天大肉吃的噎,今天就該吃點暖呼呼的湯麵。
徐霜:“行啊,你想吃什麽式的打鹵麵?老北京打鹵麵還是雞蛋醬?天津的還是老太原的?”
這打鹵麵也是有講究的。
老北京打鹵麵,用的是水發的香菇木耳黃花菜,雞蛋炒散,五花肉炒出豬油,口蘑提個鮮,幾樣泡發的幹貨炒差不多了再勾個芡,分上兩次加芡,把鹵子蓋在手擀麵上,上麵頂好是澆一小勺現炸的花椒油。吃起來帶著點微微的麻香炸勁,連湯帶麵,透著股勾芡之後的紅潤光亮,鮮香誘人。融合交匯的麵鹵和麵條,吃的時候注意不能瞎攪和,等到把麵條吃完了,鹵也沒泄,正好連湯帶鹵的收個尾。暢快!
比起老北京的打鹵麵,東北的雞蛋醬打鹵麵就顯得用料單薄了點。做法明快簡單像是東北人的性格一樣豪爽。調料和配料都不那麽嚴苛,拿雞蛋單純配上黃豆醬能做,講究點的就是雞蛋炒好之後再加點青椒線椒小米辣的也成,濃稠的醬汁包裹著金黃的雞蛋塊,配麵也可,早上拿饅頭夾點也能吃。
津味的打鹵麵瞧著跟老北京差不多,但用的配料卻不一樣。裏頭頂頂關鍵是蝦和麵筋。三鮮鹵子做好了不算,還講究一個“四菜八碼”,碰到待客的大場麵,碼子得準備到十幾個。
太原的打鹵麵用的是燒肉,燒肉加上木耳香菇腐竹黃花菜,溜鍋邊加點醋,勾芡出鍋最後撒一把韭菜,鹵汁裹滿了麵條……
王櫻隻要想一想,就覺得口水直流。
“咱家有燒肉嗎?”
她想吃太原的打鹵麵,要是能剩下點燒肉,過兩天過年還能再湊個老銅鍋吃旱火鍋。
徐霜:“沒,不過能做。”
反正過年也沒什麽親戚要走,這不琢磨吃的琢磨啥?
孫梅工作的廠子也放了假,她就不住宿舍,回了家裏去。
剛到家的第一天還好,孫梅把許磊的話轉了幾個意思告訴給了自己親媽,信誓旦旦的表決心。
“媽,許磊都說了,他家裏那邊的工作還要再等等,您就別催了,我能不知道您說的意思?我肯定會好好表現的,等再過段時間,我就讓他給我的臨時工轉正了。您不知道,許磊對我可好了!”
孫梅美滋滋的說道:“到時候我嫁了,就把工作留給小弟,咱家裏雖然也有我爸的工作,但小弟要是不用接班那不是更好?省的家裏緊緊巴巴的。”
孫梅的母親蘇三妹瞥了一眼女兒:“你知道就好。咱家裏不比別人,本來就緊張,要不是瞧著你還算爭氣,我今年就該給你報名下鄉了。你可別不當回事,你要是嫁出去了,咱們找許磊活動下,咱家就都不用下鄉了。你也能過上好日子。”
她家是兩個孩子,按理說是孫梅早該下鄉的,但這不是蘇三妹存了給女兒攀個好人家的心思麽?一直拖到現在。
不過再想拖是沒辦法了,小兒子明年就畢業,如果孫梅不能嫁出去,就得明年下鄉。
一家至少一個下鄉,他們家如果不是孫梅下鄉,就是兒子下鄉。
蘇三妹想都不想也知道,有下鄉這個事催著,女兒早晚是要給許磊那邊打通的。
打通了好啊,他們家一直都是窮著過來的,這要是能攀上個好親家,這往後還不是能改換門庭了?
蘇三妹心頭火熱,讓女兒在家做飯,她就美滋滋的拿著針線出去找人炫耀去了。
孫梅得了親媽的指示,更是握緊了拳頭。
她得牢牢把住許磊這個高枝,得讓她媽看到她的本事。
但讓孫梅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事情就發生了變故。
蘇三妹跟人炫耀了一天,第二天還是跟人湊一塊說閑話。這大過年的,也不妨礙她到處亂竄呐。
被串門的這家人要忙著自家的年貨,卻還要抽空聽蘇三妹使勁的炫耀,人已經是有點煩的了。
突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她趕緊站起身來:“來了!”
甭管是誰,趕緊來解救她吧!
大門一開,外麵是兩個幹部打扮的人。
“同誌,我們是來調查一下你們這片居住區的電力水力問題的。聽說有人舉報說你們這裏有人半夜剪電線?”
鄰居一拍大腿,剛才看見有人來還嚇到她了呢,但要是問電線,那她就把心放到肚子裏了。
“領導,確實有這個事!”
鄰居指著外頭的電線告狀:“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的,老是來剪電線,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誰家故意的,跟我們家不對付才來剪的。你說說這人缺德不缺德?都不怕被電死啊!然後後來才知道,這來剪電線的不光是剪了我們一家,周邊好幾家都被剪了。這多不方便!我們家孩子回來還得上鄰居家借光寫作業。好不容易給修好了吧,你猜怎麽著?又被剪了!”
兩個幹部模樣的人也不含糊,拿出紙筆就開始記錄。鄰居絮絮叨叨的說,他們就一個一個記。
“領導,我們這電線問題到底能不能給解決啊?這眼瞅著過年了,我們再接上了,萬一又被剪了咋辦?”
其中一個說道:“這個我們也會向上反映的,畢竟我們說了也不算。”
蘇三妹在邊上聽了半晌,終於看到了自己插嘴的間隙。
她尋思著自己在鄰居麵前炫耀再多也沒用,不如現在亮一亮女婿的本事!
“同誌你好,我也是咱們廠的職工家屬。”蘇三妹迫不及待的擠到前麵,“我們家屬樓的這個電力問題你們是反映到縣委嗎?”
“是的,咱們廠區的問題是要反映上去。”
蘇三妹得意的尾巴要翹起來:“那你們可以反映給許磊同誌嗎?”
她有心炫耀,說的格外詳細:“就是那個你們廠務辦公室的副科長,叫許磊的。他爸媽都是咱們縣武裝部的幹部。”
兩個手裏拿著紙筆的人眉頭微微一蹙。
“許磊?”
蘇三妹大聲說道:“對!就是許磊!這是我女婿呢!你們反映給他,他一定會加快加急的辦的!”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同誌,縣委沒有這個人。”
蘇三妹:“咋可能沒有嘛,就是姓許,言字旁的那個許,廠務辦公室的!”
其中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忍不住了:“同誌,咱們縣委壓根就沒有廠務辦公室這個部門。”
另一個接上:“那叫廠聯,也不屬於縣委,是獨立的一個部門。”
蘇三妹覺得呼吸都急促了:“不可能!姓許的啊!興許是我記錯了,不是廠務的……是不是別的部門?對,一定是別的部門的!”
帽子男:“咱們縣委就沒有姓許的。而且武裝部也沒有。”
“你咋知道!你又不見得人人都認識!”
帽子男沒好氣的說道:“縣委現在沒那麽多的人,攏共算下來也才不到一百個,我咋不能都認識?武裝部就搞笑了,我就是住武裝部那片的,你說武裝部每個人我不可能都認識,但幹部我都是知道的,真沒姓許的。”
晴天霹靂!
鄰居在邊上雖然一臉疑惑不解,但內心卻如盛夏喝了涼水一般的痛快!
蘇三妹臉色燒起來,這一會兒的功夫,不光是鄰居看了全場,外麵更是聚攏了一大群人。
“謔,這是啥事?”
“笑死了,這老孫家的婆娘天天在外麵說女兒多爭氣,扒上了一個幹部家庭。咋樣?是個騙子!”
“不一定是騙子吧?會不會是記錯了?”
“連部門都對不上,咋不是騙子?”
“你們別說,我家姑娘昨天回來也說了一事,說孫梅那個對象寫的信啊,歪七扭八的中間夾了不少拚音呢!”
“……拚音,這誰家幹部還這樣啊!”
“嘖嘖,你們看老孫媳婦這臉,怕是能攤雞蛋了吧?”
“嗬嗬,不是她前些天在咱們麵前一口一個我們縣委咋地咋地的時候了?臭顯擺那勁兒,仿佛明天就能搬進縣委大院似的。”
……
蘇三妹臉上一路燒,燒的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閨女找的乘龍快婿是假的!
這個消息一下子就把她給劈的沒魂了。
那兩個男人走了她都沒發現,渾渾噩噩朝家裏走。
剛到家就看到孫梅迎上來。
“媽,飯做好……”
“啪!”
蘇三妹給了孫梅一個大嘴巴。
孫梅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你個死丫頭,你騙誰不好你騙我!我這張臉啊,今天算是丟完了!”
蘇三妹不管不顧抓著女兒就打。
孫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媽,我騙你什麽啊!”
蘇三妹嚷嚷著打女兒,打到最後氣的厥過去了。
等到再醒,臉色黢黑的男人已經坐在床邊等著了。
蘇三妹眼淚刷的一下流下來:“老孫,這不賴我。”
誰知道孫梅是從哪兒找來一個騙子的?
把她騙的好苦啊!
她男人抽著煙,半晌才說話:“這不行,咱們得把那個騙子找出來。”
不把這個男人找出來,女兒的名聲和一家子的名聲都不能要了!
知道的會說他們運氣不好遇上騙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閨女被人騙財還是騙色了呢。
老孫抽煙抽的煙霧繚繞,目光卻更加堅定:“咱得找到人,把人舉報了。不然回頭等人找不到了,孫梅這輩子就都完了。”
若說是偷摸處對象還可以,為難的是他女兒處對象這事已經被老婆傳的滿大院都知道了。
這要是放任流言,要不了多久就得說孫梅的閑話。
蘇三妹很快就想清楚了,她抹了眼淚,發狠道:“找!”
她得把這個騙子揪出來狠狠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