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王櫻試探了一下謝躍進, 心裏就有了數。走到後廚就看見徐霜正在盤餡,國營飯店每天消耗量最大的就是餃子和包子,徐霜不管包, 就把著調餡的關鍵。
見到王櫻來了, 徐霜就給她現包一碗餃子,鎮上每天也就是中午那頓人多,晚上也就是三兩桌光顧的。這個點上頭也隻在外頭坐了幾個男人,叫了小菜侃大山。
徐霜給王櫻下了一大碗餃子,又上了一碟子水煮花生, 把錢和票交到服務員處。
服務員早忘了王櫻, 主要是王櫻這段時間的變化太大, 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還瘦不拉幾的,穿的也破。現在王櫻身上穿的是新衣服,頭發也黑了點,臉頰上也有肉了, 最主要是膚色白了好幾個度。
服務員帶著點羨慕:“餃子一碗一塊二, 用不著這麽多。”
徐霜給的可有一塊五了。
徐霜也不含糊:“多盛了幾個。”
服務員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其實徐霜是管著後廚的人, 他要是多盛了幾個, 也沒人能看出來的。偏偏徐霜每次都是按照規矩來, 該是什麽是什麽。
王櫻見著碗裏的大白餃子就頓時什麽煩惱也沒了,豬肉白菜餃, 咬一口就是紮實的肉餡。
徐霜就坐在邊上看著,他早就吃過了晚飯, 這會兒看王櫻吃也不覺得膩, 王櫻把一大碗餃子幹掉, 他又從後廚送了大半碗麵湯。
吃飽喝足, 徐霜把後廚的收了尾,兩人一塊打著手電筒回大隊。
王櫻在路上把自己聽到的內容告訴給徐霜。
“那個謝躍進跟對方保證的可好了,說是冬天天冷,店裏存了一大批的幹菜,到時候他把幹菜替換一部分,剩下的再留一點,反正你不在,後廚他說了算。還有什麽佐料油料,他到時候都能摸到……”
徐霜牽著王櫻的手,聽了半天才嗯一聲。
王櫻:“那你要怎麽辦?”
徐霜盯著路,現在天氣冷了,下班走這一路也要小心,泥巴路被凍硬實,深一腳淺一腳的,不定哪個地方就有個磕巴。
“隨他去。”
他早覺得謝躍進小心思多,不耐煩跟他打交道。再加上他把著後廚的時候頗為嚴苛,謝躍進是不敢伸手的。這麽一看,他想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下手可太正常了。
王櫻提醒道:“就怕他趁著冬天把東西換了偷了,等你回來這點缺口還要栽在你身上。”
徐霜:“不至於,他不敢。”
徐霜把內情解釋給王櫻,其實這次他停兩個月的工,管著飯店的領導是不樂意的。
徐霜在鎮上工作這幾年,手藝是真的好,偶爾縣城還能有人找過來嚐嚐他的手藝,可見水平很拿得出手。
這次一下撂下兩個多月,也是徐霜對領導的小心思不是很滿意。
領導覺得飯店就靠著一個廚子說出去不好聽,本來領導是指定謝躍進做徐霜的徒弟的,但徐霜不接茬,說是教歸教,但收徒弟是老規矩,現在新社會不講這套,不要謝躍進嘴上改口。
這嘴上都不改口了,能把壓箱底的本事全教了?
領導不滿意徐霜不服從安排,徐霜覺得謝躍進就是學不出來。
這次請假,謝躍進蹦躂著保證自己能完成任務,領導也對徐霜堵著氣,覺得你就是個廚子,離了你這張屠戶,還能叫別人吃帶毛豬?
走就走!
要是謝躍進能撐下來這攤子,往後店裏就是兩個大廚了!
徐霜:“所以說,謝躍進不會往我身上栽,他巴不得好好表現。”
本身領導就存著抬謝躍進壓徐霜的念頭,這次徐霜出不來,謝躍進的機會就在這裏了。
他要是幹得好,不說水平超過徐霜,隻要手藝過得去,能撐住店裏的大部分生意,那就算是等到徐霜回後廚,店裏也有他一席之地,少不了給他加點工資提個級別。
可現在他動了歪心思,店裏那菜,油水少了能好吃嗎?
撐不住攤子,等徐霜回去,領導說不好就要換個能學出來的人進後廚。
徐霜不以為然:“又想拿東西,又想出風頭,我看他自己都沒想明白要什麽,要麽就是貪心什麽都想要。”
徐霜倒是不擔心被人栽贓,他自己的習慣就是日常記錄,店裏采購的東西單子數據他都是半月對一次賬,之前好幾年都沒有出過錯。
謝躍進在店裏鬼頭鬼腦的盯了徐霜不少時間,也沒逮住過徐霜一點把柄。
所以他但凡長點腦子,就不會把事情栽給徐霜。
王櫻給徐霜提了醒,看徐霜有把握就不再多話。
想也是,徐霜自己的小門路還挺多的,不至於在工作上糊弄東西,這點蠅頭小利他看不上。
謝躍進小心思動的多,就看這兩個月他是能穩住客人,還是能暗度陳倉把店裏的東西收到自己腰包裏了。
雖然說不把謝躍進放在眼裏,但是因為王櫻的那段話,徐霜幹脆跟領導破罐破摔了一把,本來說好的是從十二月開始再不去,這下子徐霜幹脆決定自己直接在婚前就交接好事情,把時間留出來好好結婚。
至於謝躍進?
徐霜先留出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給他適應,等到封了山,再有什麽問題也賴不著徐霜。
到了二十四號,徐霜處理完店裏的所有事情,存好的幹菜一樣一樣盤點過,多少斤,多少種類一一寫在紙上,王櫻提了個想法,說交接這種事,最好是點一樣東西叫對方簽一個名字,徐霜就覺得很好。
足足寫了七八張紙條,上麵都寫明白了在領導盯著的情況下把後廚交給了謝躍進。
===第37節===
領導覺得心裏疙疙瘩瘩的:“用那麽費事嗎?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徐霜把紙條收好:“這都是公家的東西,說清楚了回頭好算。”
決口不提自己是不是不回來了。
領導心裏打了個突,別是這人真打算換地方幹了吧?
領導心裏登時有點後悔,說起來徐霜的手藝好,當時勝利公社的一個飯店也想把徐霜爭取過去的,畢竟徐霜本就是勝利公社的人,去自家公社也很正常。
但是徐霜考慮到他們大隊離公社太遠,每天一個多小時實在麻煩,所以才就近來了紅旗公社。
本來領導也覺得好,徐霜是個初中畢業生,有點文化,自從他來了之後,後廚的東西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店裏很少再用領導費心管。
他手藝還好,再過幾年等級往上考一考,也能帶著飯店說出去響亮。
這樣的人要是走了,可是店裏的一大損失。
徐霜沒顧上管領導的內心糾結,把東西一交,利索就回大隊了。當然了,最近這些天還沒下雪,飯店要是有顧不上的,臨時去找他也來得及。
徐霜走的急,因為大隊進山的隊伍今天回來了!
去的時候二十多個人,回來的時候扛著兩隻野豬,還有一簍子野兔狐狸之類的。
全大隊都喜氣洋洋,前麵分任務豬,一家就分幾斤,人口多的人家沾沾筷子就沒了。野豬肉是山上打的,跟白撿的有什麽兩樣,白得好幾斤豬肉,每家都高高興興。
徐霜拿了分得的十幾斤野豬肉,又找了相熟的幾家換了些,最後留了三十斤野豬肉,兔子肉他之前還留了幾隻風幹的,兩樣肉菜,加上換的糧食,足夠婚宴上待客了。
徐霜管大隊借了會議室,現成的桌子,再借點條凳,把餐具也借個遍。
徐老太完全拋開了之前的低調做法,打定了主意要風風光光辦一場。
徐霜大姨家那邊要來二十多號人,大隊上關係好的還有幾家,零零散散的,至少要開十桌。
王櫻幫不上多少忙,她現在連人都沒認全乎呢。
再加上王家這邊沾親的也就是王永順和李春娟,王櫻提都沒提要請這倆人。
王永順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本來他是不抽的,但最近事情一連串的來,讓他焦頭爛額,李春娟還作妖不斷,王永順愁悶的不行,就也抽上了。
李春娟在屋裏收拾豬肉,切一塊罵一句王櫻。
“小娼婦,真就是不要娘家了!連來叫都不來!”
“白養了她兩年,就是個白眼狼!”
野豬抬回來,王永順兩口子也分了四五斤,可哪怕是有肉吃,兩口子還是心裏下不去。
王櫻跟徐霜明天就結婚了,今個徐老太就開始散喜糖,大隊上的小孩個個都拿了幾顆,關係不近的也能捏一兩個梨膏糖吃。
偏偏就他們兩口子沒有!
不光是糖,連婚宴都不叫,本來王永順還覺得就算是為了做臉,徐霜也得把他們兩個叫去吃一頓。結婚呢,哪兒能沒有女方家長輩。
偏偏徐霜跟王櫻一丘之貉,兩個人都不開口,徐老太連麵子都不願意做。
按照常理,這算是對女方不太好,但大隊上卻沒一個人這樣覺得。
“乖乖,徐家小子這是打了多少家什啊,這一件件的,看著真像樣。”
“城裏說的三十六條腿對吧?咱們大隊上還是頭一份呢。”
“新被子不都是女方做的嗎?這咋還是徐霜準備?”
“這是入贅還是娶老婆啊,給我都弄糊塗了。”
一連串的羨慕,叫李春娟怒不可遏。
一個丫頭片子,前頭還是個克父克母的災星秧子,現在就成了香餑餑?
王永順聽她罵人就腦殼疼,以前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就揪著王櫻罵到死,激動了還要上手打。一來二去才把人逼出去了。
現在還是這樣!
“別罵了,把肉炸了油留好,耀宗最喜歡吃豬油拌飯了,你明天做好了給他送去。”
如果說現在有什麽好惦念的,那就是王耀宗了。
王永順給兒子起名叫耀宗,心裏是真的盼著兒子光宗耀祖的。王耀宗眼瞅著畢業,王永順就打算等著兒子帶著自己進城享福。
李春娟氣的把刀一扔:“你就沒個剛性!她再怎麽說也是你侄女兒!結婚還不叫你上個主桌?”
王永順把煙袋子往地上一磕:“你有剛性你去!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丫頭現在現在可是十足的六親不認。”
李春娟氣狠了也沒辦法,的確像是王永順說的那樣,王櫻六親不認。
真要是還存著點把他們當長輩的心思,哪兒能不叫他們去婚宴上呢?
徐霜可是樣樣都聽她的。
“小娼婦,喪門星!”李春娟又開始了謾罵的過程。
王永順起身進屋,他懶怠聽李春娟罵人,進屋走到牆角邊上的木條堆裏,準備把自己的家底弄出來再點點。
這一點,王永順就傻眼了。
原本裏麵還放著的一百八十塊,現在隻有一百了!
王永順腿一軟,這一百八十塊可是他給耀宗存著進城謀劃工作的啊!
他旋風一般起身,衝進廚房就對著李春娟一個大嘴巴:“是不是你!是你拿了錢?!你個倒黴婆娘,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李春娟不防自己挨了一巴掌,臉腫起來了,她反應過來就瘋了。
撕扯著王永順就開打,兩人跟仇人一樣,你來我往撕打個不停。
到了這份上,錢不錢的已經不重要了,兩個人都打出了真火。李春娟被薅了一大把頭發,王永順則是青了兩個眼眶子。
兩口子打完,李春娟不承認自己拿了錢:“誰知道你藏了多少!你別賴我頭上!”
王永順也雙眼赤紅:“不是你還能是誰?!咱家就你我兩個!不是你難道還能是耀宗!”
李春娟肯定不能往自己兒子身上潑髒水:“呸!誰知道是不是叫耗子啃了,你別賴別人!”
王永順往地上一癱:“那可是八十塊啊!”
李春娟好懸沒站穩,家裏有錢,她心裏膈應王永順不告訴她,但一下子丟了八十,那簡直是挖她的心肝吃她的肉!
李春娟急了:“那再找找啊,說不定丟哪兒了!”
八十塊啊!
她得下地幹多久才能掙回來啊!
王永順捂著眼,心裏苦悶又沉重,八十塊錢要不是李春娟拿的,那還能是誰?
耀宗不可能,這錢遲早都是花在他身上的,他指定不能拿走。
那就是……王櫻?
李春娟則是一口咬定就是王櫻!
“我說那個小賤人又是買這又是買那的,合著就是偷了咱家的錢!”
李春娟掙紮著要出門找王櫻的晦氣。
王永順也來了勁兒,他覺得這錢肯定是家外麵的人拿走了,但他不能確定是王櫻,就算確定了王櫻,他能逮住王櫻的證據?
錢上沒打鋼印啊!
他拿王櫻娘的錢就是這麽來的,篤定王櫻拿不住把柄。
現在王櫻要是拿了他的錢,那他也沒證據!
王永順坐在地上,第一次覺得自己日子難過的不得了。
李春娟要鬧,王永順也不攔了。
他現在心頭也是火氣。
索性已經鬧的不來往了,那就鬧!
王永順指導李春娟:“等明天徐霜來接人了咱們再鬧!”
管它鬧回來鬧不回來錢,最起碼給王櫻這丫頭的婚事給混了!
自家日子這麽難過,她憑什麽風光大嫁?!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