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王櫻本來是有點煩被扯進這件事裏的, 王玲玲一個重生女,陰差陽錯把大伯一家搞進事端裏,這些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可沒忘了王玲玲那副搞事情的嘴臉。
為了給王玲玲平事, 嫁給她的前未婚夫, 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一個公社也那麽多人呢,她找個什麽樣的不行,還非跟王玲玲一家牽扯。
但徐霜的一席話卻讓她覺得……
嫁給徐霜,似乎也是個思路。
王櫻其實本來的優先做法就是找個能入贅的,隻有入贅, 她才嚴格意義上是自家的戶主。王永順還能為了占房子把招贅的侄女兒趕走嗎?
後來還是考慮到這時候上門入贅的, 要麽是家裏生了五六七八個男娃, 實在養不起的那種,這要是婚後還得跟那麽多兄弟妯娌公婆打交道,那可是太為難她了。這才斃了這個念頭。
找知青,其實跟招贅沒兩樣了, 而且知青也更符合王櫻的審美一點。
王櫻可是見過大隊上的那些光棍們, 穿就不說了,個個都是指甲縫裏帶著泥, 頭發裏帶跳蚤, 身上隔著老遠就一股味!
知青們就幹淨許多。
再看一眼徐霜, 長相突出,做廚子的衛生習慣也好, 人看上去板正清爽。再加上之前在山上給自己兔子,平時在村裏也不少聽他給誰家搭把手的事。可見人品也是過關的。
最重要的是!
他是個廚子。
王櫻不得不承認, 自己有點子心動。
徐霜也沒盯著王櫻非要現在就讓她給個說法, 看王櫻低頭思索, 徐霜就說道:“我知道這比較突然, 你考慮之後再給我說就行。”
徐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剛才我說的那句可以,是因為突然想到這件事。一會兒出去,你就說你不同意就行了。”
年輕男女談婚事,前後變化也分個怎麽變。
前麵說同意,後麵再說不同意,多少對女方顯得不太好。容易壞名聲。
相反,現在先說不同意,那可以是沒想好,回頭再同意也沒人計較這點。
王櫻點點頭,她心裏的天平其實已經傾斜了,但是這種人生大事多思考一下也不壞。
再看徐霜,王櫻多下了一個定語,這人心思還挺細膩。
這樣好,王櫻想到自己末世來臨之前的閨蜜,對自己吐槽最多的就是男朋友的那些粗糙的直男思維。
王櫻倒不是覺得直男思維如何,但太多男人總是覺得抓大放小是自己高瞻遠矚的證明。碰到做的不好的小事,沒考慮到的細節,總是不以為然。你跟他說細節決定成敗,他說他不過就是一時忘記算什麽大事。
屁嘞,讓這些人在工作上犯一些小細節錯誤試試看。
說白了,還是對婚姻生活男女關係不夠上心。
徐霜能想到這個份上,已經是王櫻的意外之喜了。
王櫻喊住徐霜,思考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道:“你哥的事情,是王玲玲舉報的。”
雖然王櫻也不知道細節,但王玲玲一個重生女,依靠自己知道的劇情做出一些事情也不難理解。
王櫻:“我不清楚她為什麽知道你哥的事,但我聽見她說是她找到鎮上的革委會匿名舉報的。”
王櫻不覺得自己說這話虧心,王玲玲舉報人的時候都不虧心,她虧什麽心。
她都聽說了,徐家的大兒子徐明,上大學讀的是什麽飛行器研究。要不現在很多大學都停課了,他還在省大上學呢。
據說他本來都定好了,大學畢業也是分在大學,得跟著老師一塊做研究。
被王玲玲一舉報,人就送到大西北了。
王櫻把這事告訴徐霜的意思也很明確,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王玲玲這麽幹,王永順兩口子還瞞著。有這種好事嗎?
那徐明離著八竿子遠,你不願意嫁給徐霜,你直接說不就是了?
犯得上把人家一家拉下水?
徐霜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本來他還以為他哥的事情是出在學校那頭……
“好的,謝謝。”
王櫻有點別扭:“你可以去嚇嚇我大伯,讓他先賠錢。”
王櫻穿過來之後,其實一直有一點疑問,之前是忙著處理生活中的糟心事和養身體,一直沒細想。現在想起來,王櫻就覺得很違和。
她家這個環境就很違和。
她爸去當兵,回不來了也沒個訃告。
她媽也不著急找人,也不回娘家,反而是帶著她生活的自得其樂。
她媽活著的時候,她大伯一家要想吃絕戶,那時候就可以連帶她媽一塊坑,但是大伯那時候安安分分。
還有原主的印象中,她小時候好像還吃過巧克力。原主不知道巧克力是什麽,但王櫻吃過啊,兩下一合,王櫻就知道原主小時候吃過不少稀奇東西。
後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家裏好像就沒有這些了。
不過那時候她媽當了赤腳大夫,受人尊敬,家裏也不缺雞蛋什麽的,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麽突出。
再細想,王櫻家裏除了房子,除了家裏的東西,難道她媽就沒留點別的東西?
赤腳大夫看個病也有個一毛兩毛的,她媽的能耐大。不光是自己大隊,別的大隊也有來找她的。
因為赤腳大夫多的是那種隻會開個安乃近的半吊子,王櫻媽會給人紮針,會開藥,還能炮製藥材開方子。
本來赤腳大夫也是要上工的,赤腳大夫就不是個全職工作,而應該算是半份工作。
但王櫻媽能耐大,總是有人來找。大隊上就幹脆給她算的全工分,不用出工。隻用在大隊上忙不過來的時候,比如秋收,幫著押一下糧食之類的。
這也是為什麽王櫻媽在運糧路上出意外。
這麽算下來,原主的媽這麽些年,竟然家裏就沒點家底?
王櫻覺得疑惑,懷疑是大伯一家拿走了。
但上次鬧開來,大伯搜幹淨家裏也才給了她十幾塊錢。
要麽是大伯精明,把錢獨個捏著藏了,要麽就是拿走家裏錢的另有其人。
王櫻跟徐霜強調:“你詐王永順,別找李春娟。”
王櫻還是覺得大伯肯定有家底。
徐霜點頭:“好。”
旁邊的人圍觀半晌,隻看見王櫻和徐霜說話,徐霜點點頭。
“哎哎哎,你們說三丫能同意?”
===第19節===
“肯定不能行,她高中畢業,又是烈士子女,說不好能進公社當老師嘞,幹嘛嫁給這種黑五類家庭。”
“以前還能配得起,霜小子家也不賴,人也長得好。”
“出來了出來了!”
兩人前後出來,徐霜對著眼含期盼的母親搖了搖頭。
徐老太頓時一股氣消散了,整個人彎下來,遠遠看著像是老了好幾歲。
不過徐老太也沒瞪王櫻,就是有點羨慕的看了一眼。
王櫻這段時間把自己養的好,不出去幹活,再加上吃的雖然不多好,但是量充足。人也變白了,頭發新長出來的也又黑又硬。看著竟然漂亮了很多。
徐老太心裏後悔啊!
這丫頭看著就比王玲玲像樣,自己當時為啥就定下王玲玲了呢!
現在好了,自家也夠不上人家了。
這丫頭長得好,還是高中生,後頭肯定能嫁得好。
唉,意料之中了。
大家看徐老太的樣子就知道王櫻估計是沒同意,這個小插曲一出,無疑就是讓周圍的人都覺得徐霜這個小子心態沒調整好。
你以前是十裏八鄉的香餑餑,公社裏的女青年個個喊著要嫁。
可現在你家這樣,你跟黑五類有啥區別?
就這還好意思找人家高中生當老婆。
被人家撅回來了吧?
圍觀的人裏麵有些男青年,當即就熱鬧開。以前徐霜條件好,壓的他們一個大隊的男青年都有點不夠看,連知青都比不上這人。
現在……掉毛的鳳凰還想當山雞?
當隻麻雀都不夠格!
“王櫻高中生,又是烈士子女,公社到時候肯定喊她去,隨便幹個啥都是鐵飯碗。”
“就是!而且她家就她一個,這房子……”
“……哎,王櫻條件挺好的啊。”
“對啊!她家裏就她一個,家底子不都能帶到男的家裏?”
“還真是!”
本來想聯合起來說一說徐霜的壞話,但話題不知道怎麽就歪到王櫻身上了。
這麽一看,王櫻有房有地有糧食,家裏的家具、雞,還能掙錢,沒有丈母娘,說不準彩禮也不要……
臥槽!這麽好條件的姑娘!自己以前怎麽沒注意!
再細看,王櫻長得也好。
瓜子臉大眼睛,穿得雖然是帶補丁的衣裳,但就是比在公社見到的那些幹部家庭的還好,比鎮上那些工人女青年還好看!
當即就有幾個男青年動心了,準備回家去叫自家媽來探探。
有雞賊的甚至想著先不叫家裏人來,自己先去獻殷勤,反正她跟她大伯一家鬧翻了,到時候跳過王永順兩口子,自己還能省下一筆。
王永順也心口發麻,徐霜走過去找王櫻說話,他是最害怕的一個。
雖然一直操著要把王櫻嫁出去的心,但王永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倆人站在一起,就覺得不好。
李春娟倒是兩眼發光,王櫻嫁給徐霜,徐霜那個爛成分,她嫁過去就是受罪!
自己還能反客為主,再問徐霜要點彩禮!
王玲玲是賠錢嫁出去的,那天因為打擊太大,李春娟忘了攔住王玲玲收拾東西,過後後悔的不得了。
王玲玲那些衣裳,以前給她買的小東西,還有她屋裏的一個茶壺,都被王玲玲兜走了!
李春娟這人的想法就很兩極,她是疼女兒,但女兒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人,女兒往娘家拿東西那就是好女兒。這種嫁出去還要回來拿衣裳的,那就是壞女兒。
李春娟這會兒就覺得二女兒王玲玲是個白眼狼賠錢貨。
王玲玲缺的這一筆嫁妝,李春娟覺得就得落到王櫻身上。
徐霜當廚子的,肯定有錢,她得問徐霜再要一百。
蘇老太眉眼轉悠,她也有點吃不準是鬧還是不鬧。以她的脾氣,霜小子雖然是不好說媳婦了,但找誰也不能找王家這邊的啊!
大不了花大錢娶,總能娶到成分好的丫頭。
但是王家的錢要是要不回來,那就真是得讓她憋一年的氣!
瞅見霜小子出來就搖頭,蘇老太立刻有了底氣!
“還錢!”
王櫻走出來也聳聳肩,對著李春娟和王永順說道:“大伯看我幹什麽?你們還錢啊!拿我去填你姑娘的坑,那指定不行。”
王櫻的話做實了她不願意嫁。
李春娟怒火攻心就開始不幹不淨的罵:“黑心爛肚腸的小娼婦……”
王永順不知道怎麽,突然鬆了一口氣。
他一看見這倆人站在一起就吊著心。
他這口氣還沒鬆完,徐霜就把他扯到一邊,低聲說道:“前幾天我看見王玲玲在鎮上的革委會門口……”
王永順心髒砰砰跳。
徐霜:“她去過之後兩天,我哥就出事了。”
王永順下意識反駁:“你胡說!玲玲怎麽會知道你哥偷藏外文書!”
徐霜:“她經常來我家。”
王永順:“那也不能說是玲玲舉報的!”
徐霜的眼睛像是利劍:“好,那我這就跟我大姨說。”
蘇老太可不是吃素的,她前頭知道小侄兒的未婚妻嫌貧愛富就已經很不喜歡了。這要是知道大侄兒出事是弟弟未婚妻搞的,她能坐在王家門口罵上三天三夜,直到這事一直傳到縣城去!
王永順覺得自己就處在一個懸崖邊上,整個人空蕩蕩沒著落。
“……你要多少?”
不能讓徐霜這麽幹!
他家現在是沒有什麽臉麵了,但是這畢竟牽扯不到大隊上的其他人,大家也就是看個樂。平日該怎麽相處怎麽相處。
但是鬧出來這種舉報的事情,他家就真的臭大街了。
這次徐明出事,大隊上的人不說,但很多都是在心裏可惜的。又是被人舉報才出的事,少不了有些人家裏罵罵舉報的。
到時候知道是王玲玲幹的,大家都隻會繞著他家走!
那這算什麽!他家不就跟徐家一樣是黑五類待遇了嗎?!
而且……
王永順很有一些人生經驗,王玲玲這樣善用舉報的,大隊長田有福心裏也得嘀咕。
擋著你家路,你就要去舉報。大隊長幹事情多,自然也得罪人多。
你家不願意就來這一出,萬一帶的社員們有樣學樣,那隊長還能幹下去?
那大隊長對自家的態度也很顯然,肯定是照章辦事,別的社員有的一點寬容活動餘地,你家就別想有!
就連兒子王耀宗,將來想去當工人,大隊長照章開介紹信是要給品德評價的。正常應該是走訪社員再說,但大隊長碰上一般都直接開,不會卡你前程。
像這樣的事情,照章辦跟寬鬆辦肯定不一樣。
王永順不可能讓自家落到這樣的境地裏。
王永順咬牙:“你要多少錢?開個價。”
徐霜眸色深暗:“一百!”
王永順心頭滴血,但不能不給。
“跟我進屋拿。”
王永順從各處犄角旮旯裏找出一百塊,遞給徐霜。
“你拿了錢,這件事不能往外說。”
徐霜停頓一下,王永順急了:“錢你拿了,比你們要的一百還多!這事你得守口如瓶!王玲玲幹這事也沒給我說,我真的冤的很。”
王永順是發自內心覺得自己冤枉。
又不是他舉報的!他也不知道徐明有外文書啊!王玲玲個賠錢貨,白養了十八年,還要坑家裏一百塊!
徐霜把五十塊錢塞進兜裏,另外五十拿在手上:“嗯。”
事主在王玲玲。王永順在王玲玲的事情上,真的是純被坑的。
王永順終於把心放下來,肉疼的快要站不住。家底子的三百多瞬間就隻有二百多了。這日子可怎麽過!
徐霜拿著五十塊錢出來,蘇老太起身的動作利索的都不像一個六十多歲的人。
她啐了一口地上的李春娟:“錢清了,往後你少打我妹家門口過!”
周圍的人看到徐家拿回了錢,也都四散了。今個這一場大戲著實精彩,有頭有尾的。
徐家有個徐霜,還是硬氣。
王家這頭就是純倒黴了,誰攤上王玲玲這樣的閨女都得遭不住。真是花樣坑娘家。倒貼去當後媽不說,家裏吃過的一點好處都得全吐出來。
再就是,王櫻這條件是真好,她又跟大伯一家鬧翻了,誰家有合適的小子趕緊去打探打探。
要說起來,之前沒人直接找王櫻,一個是王櫻是個姑娘家,又被拘在家裏幹活,跟大隊上所有人都不熟。想跟王櫻說親事,就得從李春娟王永順那兒過。
王永順兩口子又特意淡化了王櫻這個人,在外頭李春娟就說王櫻不好相處,是個大小姐脾氣。弄得想要娶個踏實人的不敢上門,上門的就是歪瓜裂棗。
王永順就覺得這樣好,歪瓜裂棗才舍得給彩禮呢!
大隊上正經結親家的,都是隻掏那二十三十的彩禮錢,姑娘家還得給陪嫁兩身衣裳一床被子。
他家又不是真心打算給王櫻說個好人家,自然不需要這種多餘的交際。
===第20節===
不過這會兒可不一樣了。
村裏的人都覺得王櫻這條件好。
沒爸媽要彩禮,自己還有家底。再者說了,給彩禮就給,反正她一個人,彩禮不照樣得帶到娘家?
這麽一看,鎮上的丫頭都比不上王櫻的條件!
她還高中生,聽田二叔說還會點醫術。
甭管是進衛生所還是進公社當老師,哪怕是回來跟她娘一樣當個赤腳大夫呢!
這是能掙錢的金姑娘!
大隊上有適齡男青年的家庭頓時激動起來,有些愛做媒的嘴碎婆娘也在扒拉自己的親戚,誰家還沒一兩個光棍男青年親戚啊!
這年頭,鄉下姑娘少。每個大隊都有找不到媳婦的光棍。
窮的結不上婚的也不少。
這王家丫頭條件好,又沒有爹娘。這不就是肥肉?
心地正常的就是想著去跟王櫻說說親,看王櫻能不能看上自家小子。有些歪念頭的,就心肝黑透,也琢磨著怎麽把王櫻娶到手。
王櫻這邊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入了很多人的眼,她還在想徐霜那些話。
他們兩個人,彼此的條件都是有缺。
王櫻是家裏沒個撐腰的,怕嫁錯了男人,還得要求入贅。
徐霜是樣樣都好,就是成分不好,得找個成分好的。
一合計,這樁婚事竟是嚴絲合縫。
王櫻心想,別人娶自己,可能是圖房子圖錢,圖她是個高中生。結婚之後,未必還會對她好。
但徐霜是圖她成分。
這就很妥。
陰暗點說,徐家看在成分上也不會對她不好的,因為現在這個世道,別人要離婚還得掰扯,她跟徐霜這種的,別人攔都不會攔。
徐霜還是入贅……
王櫻想,真的是瞌睡了來枕頭。徐霜的條件越看越合適。
再想到自己是個廚房殺手,王櫻就更滿意徐霜了。
這些天她不光是養身體,也去了公社和西坡鎮幾趟,她原本想著是找個有食堂的工作,但是看下來才發現這是個極度不可能的美夢。
除了鎮上的暖瓶廠和機關單位,其他地方都是沒有食堂的!
王櫻本就在發愁自己吃飯的問題,她手裏的錢不多,就算一周去買一次鹵湯也不夠的。
可她自己的手藝實在差,吃起來要人命的那種。
王櫻想,最起碼跟徐霜結婚,往後吃飯是不用愁了。
夜半時分,鄉下人睡得早,再加上鄉裏也沒通電,晚上都是靠油燈,不過油燈也得省著用,燈油也是油啊!
所以一到入夜,哪怕睡不著,各家也都是黑著說話打發時間。
王櫻躺在床上想著這些前前後後,久違的有點失眠。
而在王家後麵,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也悄悄的出現。
來的人瘦瘦小小,動作也不靈活,他順著山道下來,還差點叫路上的石頭絆了。他悄悄的繞到窗戶後頭。
先是趴在窗戶邊上聽了一會兒,聽到裏麵傳來男人的鼾聲,就知道不是這一扇。
天色太暗,他也不記得別人跟自己說的是東邊還是西邊了。
但是聽到鼾聲就知道了,他悄悄順著窗戶外圍走,摸到另一邊的第一個窗戶。
殊不知,王櫻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有人在窗外。她的聽覺靈敏非常,本來聽著腳步聲去了王永順那頭,還疑惑是衝著王永順兩口子去的。
但沒成想對方確實摸錯了,沒一會兒就折回來。
王櫻輕巧的從床上下來,摸了一條長棍。
棍子是她在山裏拿樹枝削的,防的就是這種事。
王櫻心道不好,徐霜跟王永順兩口子掰扯,自己又斷然拒絕幫忙,落在別人眼裏,那就是她跟大伯兩口子鬧翻了。
雖然早就鬧翻了,但之前麵上還是留著點,這次自己碰上事都沒跟王永順站在一起,自然是把爭執暴露在明麵上。
昨天鬧翻,今天晚上就有人來摸門。
王櫻也是很鬱悶。
她倒是沒想到這人敢進來幹什麽,估摸就是覺得她有錢,來摸錢的。
這就是王櫻想錯了,她還不知道昨天一天和今天一天,足夠大隊上那些人把她的條件翻過來覆過去的放在稱上量了好幾遍。
現在她這個人可比屋裏的東西和錢值錢多了。
這膽大包天的,就是第七大隊上的老光棍,旁人都叫他老狗。
老狗今年三十七,適齡那會兒,他家窮的都快要去賣血,他娘能生,一口氣生了七個兒子,他爹本來樂的不行,覺得這是家裏興旺。
結果呢,他養不了這麽多兒子。
七個兒子裏頭,兩個出去入贅了,一個災年餓死了,兩個窮的受不住,跑了。剩下兩個兒,家裏摳牆刮地的也隻夠娶一個。老狗就是剩下來沒媳婦的那個。
老狗為媳婦這事氣得不行,幹脆就出來住了。
結果他出來更窮了,吃了上頓沒下頓,好在日子慢慢好過了,餓是餓不著。可這時候老狗歲數也大了,又沒錢,說不上媳婦。
一年年拖下去,老狗還是個老光棍。
老狗本來都絕了希望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存點錢,等過幾年買一個媳婦回來。雖說新社會不讓這麽幹,但你偷偷摸摸買,就說是遠嫁過來的,大隊也沒辦法揪著問。
但昨天大隊上突然傳來的事,叫老狗忍不住動心。
王櫻這種情況,難道不就是為了他生的嗎?
她啥都有,就是缺一個男人。
自己啥都沒有,不正好配她?
雖然自己年紀是大點,但是小姑娘不懂,歲數大了才會疼人呢。
老狗心裏這樣想,卻也知道自己沒什麽競爭力。
現在大隊的小夥子們個個盯著王櫻,再等幾天,估計就有說媒的上門了。
老狗心裏跟被人撓了一樣,就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
要不前麵他光棍這十幾年,他就沒碰上這麽合適的姑娘呢?
合著就該應在這兒!
老狗聽著那些人議論,也有腦子清楚的說王櫻估計是要找一個能入贅的嫁。不過就是找贅婿,老狗依舊沒有競爭力。
村裏年輕體壯的大小夥子多了,有那家裏兄弟幾個的,不在乎那點香火。
入贅就入贅!
白得一個漂亮媳婦還有青磚房住。這還嫌棄啥?
老狗心焦啊,他等不住。
心一橫,老狗就生了個喪良心的念頭。
他先來做實了,王櫻不嫁也得嫁!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老狗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壞人清白的事,怎麽說也得死了下十八層地獄。
可老狗想著,自己苦啊,三十七還沒說上老婆。這事不得賴老天?下地獄就下地獄吧,隻要能有個老婆,有個大房子。
大不了以後他對王櫻好點,這麽點大的小姑娘,成事了哄哄就是。
老狗偷偷摸摸來了,他摸著王櫻家的窗戶,心潮澎湃,仿佛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忽然一道黑影罩下來,接著就是快要把他門牙打出來的一拳。
老狗疼的掉下眼淚,說話還不敢大聲,隻能偷摸著求饒。
“好漢好漢,別打了!你也是來找王櫻那個小娘皮的?我讓給你還不成嗎!”
老狗倒是沒想問是誰,這個點跑人丫頭的窗戶下頭,跟自己一樣,能是什麽正經貨色!
“我讓給你!”
老狗迅速的慫了,看來想摘這朵花的人太多了,做畜生都輪不上自己。
結果那人話也不說,還在揮舞拳頭。
那拳頭,都帶風了!
老狗委屈的不得了,他就是摸窗戶,摸著連十秒都沒有!
這打,它挨的冤枉啊!
來人手腳麻利,把老狗揍個半死。老狗早暈過去了,不暈也不行,打的實在疼。
王櫻本來還等著人來推窗戶,沒成想又聽見外頭這麽一出。
她本來跟老狗一樣想,以為是做畜生的湊堆了。
誰知道外頭越打越狠,完全不像是打競爭對手的樣,王櫻偷摸把窗簾拉開,她家這後窗還是玻璃的,上次她砸的都是院裏的窗戶,倒是沒管後麵的。
隔著透明的玻璃,王櫻那過人的視力看清了月亮底下的人。
徐霜把人揍暈了,正拖到一邊放著。
王櫻推開窗戶,徐霜也扭頭看過來。
“把你吵醒了?”
王櫻撓撓頭:“早就醒了,這人沒事吧?他就是來偷錢的,你沒給他打出來什麽毛病吧?”
雖然隔著老遠。王櫻還是認出來了,村裏的老光棍老狗嘛這不是。
徐霜:“……他不是來偷錢的。”
===第21節===
王櫻:“他不是來偷錢的是來偷……臥槽!”
王櫻忍不住爆粗。
這也不能怪她,她穿來之後這些日子,對大隊上的大多數人印象都比較好。像是老狗這種老光棍,王櫻連選對象想都沒想過他。一時之間還真沒往自己身上想。
王櫻咬牙切齒:“你等著,我出來揍一會兒。”
老狗暈過去了,他迷迷糊糊中還以為自己暈過去之後還在挨揍,殊不知暈過去之後那一頓,是王櫻給他揍的。
王櫻利索的從窗口翻出來,把老狗狠狠揍了一頓。
揍完還呸了一口:“畜生!”
這貨看著都四五十了,還能這麽齷齪,真是該。
王櫻對著徐霜:“謝謝。”
其實也不用多謝,這貨要是進了她的窗戶,她大概率也能把人揍的這麽慘,不過那就有點惡心了。
徐霜看她還隻是把這件事當做個別例外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點:“你最近要注意這些事,你跟你大伯家鬧開……咱們村裏不少人都對你有想法。”
徐霜沒有一棒子把所有人打死,那些想要追求王櫻的人裏頭,有的是真的想挑個媳婦的。
也並不是人人都像老狗一樣存著壞心,也確實是看上王櫻這個人了。
徐霜知道這也是給自己添加障礙,以前王櫻是沒人找她提婚事,她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選。現在她的情況傳出去了,再加上跟王永順兩口子斷開,大家都知道找她本人說。
裏麵未必沒有條件好一些的男青年。
徐霜把這兩天大隊上的情況跟王櫻說了,他們家經過昨天跟王家一鬧,反而有些人恢複來往了。以前也不是說完全不想跟他們家說話,隻不過大家都把握不好那個度。
跟王永順兩口子一鬧,這順理成章的理由送上門,一些以前跟徐老太嘮嗑的老太太也上門了,嘴上不提徐明的事,大家都當沒發生過,還是按照原來的去相處。
昨天大家也看清了,徐家這個小兒子徐霜還是能撐門立戶的,徐老太也不是個吃虧人。這家母子倆要不了多久就能扭轉回來,估計就是找個成分好的兒媳中和下。
這也是這些年大家心知肚明的改成分的辦法,早年一些中農富農都是這樣,熬一熬,生個一兒半女,就跟村裏其他人沒差別了。
就是這些嘴碎的老太太,讓徐霜很快就知道了大隊上現在都在談論王櫻。
他想的跟那些老太太們還不一樣,當即就察覺這對王櫻來說有點危險。
所以這才趁著晚上在這兒貓著等,誰承想還真有這坐不住的,這麽快就來了。
王櫻聽徐霜說完,一臉的一言難盡:“你的意思是……我的情況現在屬於條件好到讓整個大隊的男青年都心動?”
徐霜:“也不是……咱們大隊有些嬸子今天回娘家去了。”
王櫻崩潰,意思是她這個條件,還能吸引到別的大隊的男青年是吧?
徐霜:“也有些說要請媒人的,估計要不了幾天就上門了。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王櫻當機立斷:“不用考慮了!就你了!咱們什麽時候結婚?”
王櫻就看著,徐霜在月光底下,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以前都是板著臉,這麽一笑,居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王櫻被他笑得有點臉紅:“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什麽整個大隊的男青年都準備追求她,什麽誰家的小子打算明早過來給她挑水……
徐霜收了笑容,臉上卻明顯能看出來輕鬆和戲謔:“騙你是小狗。”
王櫻從來沒想到徐霜居然還有這麽一麵,說道:“那行吧,你去找個媒人,趕緊上門。”
什麽媒人蜂擁而至,許多男青年獻殷勤。換了別的瑪麗蘇女主可能享受,但王櫻真的不行。
她是正經找對象的,又不是打算顯示自己多有魅力。
而且這魅力真的是自己的魅力嗎?
王櫻心知肚明,自己之前虧的還沒養回來,顏值也沒恢複到自己的巔峰狀態,在鄉下連個蛤蜊油都不常見,她又能把自己捯飭得多好看?
說白了,還是看條件。
王櫻實在是懶得分辨別人是衝著她這個人來的,還是衝著她的條件來的,或者有的人兩者都有。可那又怎樣?
分辨這些,本來就難。
還不如衝著她成分的徐霜靠譜。
徐霜利索的答應了:“我讓我媽明天去找媒人。”
王櫻沒問什麽彩禮什麽亂七八糟的,反正徐霜是入贅,真要論起來,該是她給彩禮。
不過考慮到倆人的現實情況,這些都沒有必要了。
王櫻踹了一腳地上老狗:“他怎麽辦?”
王櫻想著是把他扔回他自己家,反正打了一頓,她氣也出了。到底是未遂,她也不能怎樣。
徐霜把一包東西塞給她,說道:“你不用管了。”
說完就把老狗背身上,趁著夜色匆匆繞上山走了。
王櫻不曉得徐霜會怎麽處理老狗,但這麽一折騰,今晚也不用睡了。王櫻想到徐霜剛才說的那些談論就膈應,誰知道還沒有那心肝黑透的,她還是先熬一晚上。
等到徐霜請了媒人來過了明路,後麵就估計沒人再來了。
王櫻翻回屋裏,點了油燈,打開手裏沉甸甸的一包,因為徐霜把紙包捂在胸口,所以裏麵居然還熱氣騰騰的。
足有兩三斤的報紙包,外麵是拿報紙包的,裏麵是幹荷葉包的好幾層。等到看清楚裏麵的東西,王櫻更是心花怒放。
一隻燒雞!
焦黃色的外皮,泛著油光,香的嚇人。
王櫻顧不上別的,直接上手就掰,這雞燉的時間久了,輕輕一掰骨頭能脫離,雞肉不柴,入口鹹香中帶著肉汁,雞皮帶著點脆,應該是先炸後鹵的。
王櫻吃得格外滿足,雞骨頭都吃得幹幹淨淨。
一隻雞兩三斤,王櫻吃完飽足的往床上一躺。
突然覺得未來的日子有了盼頭。
老狗是一大早被人發現的,鄉下人醒得早,早起就有人去村裏唯二的公共水井裏打水。水井挨著打穀場,打穀場不遠處就是大隊的辦公室。
頭一個發現老狗的還是田二叔的兒子,他早起打水,到了水井邊一看,老狗正滿身酒氣鼻青臉腫的躺在打穀場上呢。
這時候的晚上多冷啊,人凍上一夜可不是開玩笑的。
田二叔的兒子趕緊去找支書,這個點上頭,大隊長田有福不一定起來了,支書宋大貴歲數大了覺少,肯定是起來了。
宋大貴來的時候,老狗還在打穀場上。
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沒人敢去碰,生怕這人是已經死了。
宋大貴抽著煙袋:“慫貨!”
他歲數大,不怕這個。上去就先摸鼻息。
感覺到這人雖然凍得哇哇涼,但鼻息還挺均勻,宋大貴就曉得沒啥事了。
隨手指了兩個年輕娃抬著老狗,宋大貴指著辦公室:“抬進去。”
後生仔腦子沒轉過來,直嚷嚷:“給他弄回家不就成了,還往辦公室抬啥。”
大隊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宋大貴和田有福都不是那種愛搞形式的人,所以幹脆把劃的辦公室隔了前後。
後頭兩間是辦公室和倉庫,前頭幾間大的就幹脆弄成大的會議室。
這樣,有時候單獨找大隊上的一些群體談話或者有些人家想借個板正地方辦個酒席或者待客,都能借給大家。
別的大隊都沒有這種優待,就第七大隊有,大家也服氣這個安排。
這會兒聽著要把臭了吧唧的老光棍抬進去,年輕人就不樂意了,那是大隊的會議室嗎?那是大家的會議室!
這人進去要是吐了咋辦?
宋大貴抽了就近的小年輕一煙袋:“你沒見他渾身都是酒氣啊!”
這會兒送回去,他一個老光棍沒人管,再出什麽事就說不清了。
宋大貴有自己的標準,他是支書,他不管還好,管了就得管到底,得讓人活蹦亂跳的出去。
再者……
“他有那個錢買酒嗎?”
老狗一直都是大隊上最窮的那批,他身上就沒多過五毛錢。
這冷不丁的就買酒喝到醉,宋大貴忍不住就多想了。
現在糧食金貴,酒太費糧食,城裏人買酒靠定額,鄉下人大多都是喝黃酒,老鄉家裏自己釀。
可剛才宋大貴聞著這味兒,明顯就是高濃度的酒,黃酒到不了那麽濃的。
把老狗扛到會議室,拚了兩塊木板把人放上,宋大貴上上下下的翻老狗的兜,終於在這貨的兜裏翻到了一個玻璃瓶。
“草!這貨喝的是辦公室的醫用酒精!”
宋大貴氣不打一處來,大隊上公費買了兩瓶醫用酒精和一些繃帶之類的常規藥品,統一放在辦公室,就是怕萬一大隊上誰出事了可以緊急處理下。
東西就放在辦公室窗台上,誰也沒當回事。
誰知道居然就被人盯上了!
宋大貴氣個半死,醫用酒精貴不貴另說,老狗這行為就是偷竊公用財產。買酒精的錢是大家一起掏的,他一個人摸出來全灌了!
“去,給他找個赤腳大夫!”
誰知道醫用酒精會不會喝死人!
宋大貴指著老狗:“你給我等醒了!”
偷酒精喝,人要是沒事,宋大貴就得跟他算賬。人要是有事……那也是他自找的!
赤腳醫生很快來了,翻了幾下,把老狗翻騰醒了。赤腳醫生沒費什麽,白賺了兩毛錢。
老狗醒來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宋大貴僵著臉:“你醒了?”
老狗突然一個激靈,扯著嗓子大吼:“醫用酒精是我偷的!是我偷喝的!天王老子來我也是這麽說!”
宋大貴:“……”
===第2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