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萬物變換,周遭景物破碎又重構。


  沈黛已經破除她的心障,從這方空間中脫身,但江臨淵還道心未明,仍然被困於問心鏡中倒映出的某一處幻境之中。


  江臨淵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血已經止住,沈黛留下的劍傷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江臨淵望著那一處,卻好似看見那傷仍然明明白白的存在著,無法止住地湧出鮮血。


  心髒寸寸刺痛,江臨淵的指腹落在傷口處,眼眸晦暗混沌。


  ——大師兄。


  ——大師兄,你放心閉關吧,我一定會替你照看好師弟師妹們的。


  ——大師兄,師尊教的心法我都學會了,等我再學會逐潮歸海印,日後就能同你一起下山降妖除魔了!


  眼前無數畫麵紛亂交錯,定格在了月下竹影的食舍中。


  燭光搖曳,在山中的昏暗月夜下微弱得仿佛一陣風便可以吹倒。


  江臨淵站在竹林裏,透過食舍那扇半遮半掩的窗,怔怔地望向窗後的身影。


  是沈黛。


  江臨淵邁動雙腿,朝著那個方向緩緩走去。


  他沒有發現,這一次的幻境自己並非是以靈體狀態旁觀,而是直接融入了這個幻境中的自己。


  他記得這一天。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是這一年的除夕。


  純陵十三宗的弟子們,有家的便回了自己家過新年,沒有家的便留在純陵,與宗門裏的其他弟子一起過守歲。


  衡虛仙尊一貫冷清寡欲,這樣的熱鬧場合,他從不曾參與。


  食舍內,沈黛正獨自一人包餃子。


  餃子餡是她請食舍的張大娘準備的,她不會下廚,但至少她想自己親手包好煮好給師尊送去。


  江臨淵正是在此時途徑食舍附近,見沈黛在廚房笨手笨腳的包餃子,便調轉腳步,推開了食舍的門。


  “大、大師兄!”


  沈黛包得十分專心,見江臨淵突然進來,驚得差點打翻麵盆。


  “你怎麽來了?我……”


  她臉頰還站著麵粉,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纖細手腕。


  十二歲的沈黛個子還沒有爐台高,她腳下踩著小凳子,看上去一團稚氣。


  她的雙頰因緊張而泛起緋色,慌忙辯解:


  “……我隻是想著,師尊每年除夕都不和大家一起吃飯,就想……就想自己包一次餃子,給師尊送去……大師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她沾滿麵粉的雙手藏在身後,看上去一臉不安。


  江臨淵喉間一滾,湧上一絲絲酸澀。


  此時的沈黛,還如同他記憶中的那樣,溫柔又真摯地將一顆心捧到他們的麵前。


  而那時的他是怎麽做的呢?

  那時的江臨淵剛從衡虛仙尊處回來,囑咐了一番紫府宮內的事務之後,衡虛仙尊對他道:


  “當時宗內大比,你向我一力舉薦沈黛入我門下,如今她修為始終進步緩慢,你這個做師兄的,還要督促她用功才行,不要讓我後悔收下這個徒弟。”


  第59

  他聞言心中一驚,反複言明沈黛平日已足夠努力,晝夜不歇的修煉,同她一樣大的弟子時常偷懶耍滑,可她從不懈怠。


  衡虛仙尊聽完不辨喜怒,隻微微頷首,道了一句“但願如此”。


  他心事重重地從衡虛仙尊的住處出來,原本滿心為沈黛而不平,不想在食舍卻見沈黛圍著爐台打轉。


  於是他冷著臉,推門而入,質問她在做什麽。


  沈黛也是如幻境中這般回答他。


  “……純陵十三宗是沒有廚子了嗎!要你衡虛仙尊的親傳弟子親自下廚做這些雜事?”


  小姑娘站在凳子上,手指勾得很緊,小聲解釋:


  “我見宋師妹給師尊送過宵夜,師尊那時看上去好像很開心,所以我想……”


  “她是她你是你,你與她能一樣嗎?”


  沈黛怔怔望著他,杏眸裏似有一層淡淡水霧,卻並未露出委屈情態。


  他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可想到衡虛仙尊的話,他又不得不冷下臉:


  “你是師尊的親傳弟子,紫府宮的小師姐,那麽多人盯著你的位置,你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不知道嗎?”


  沈黛低頭一旁麵板上放著的餃子。


  捏得歪歪扭扭的,模樣並不好看,有的破了個缺口,又被她小心翼翼地補好。


  她喃喃,聲音很輕:


  “……我隻是,想要師尊像誇獎宋師妹那樣,誇我一次而已。”


  江臨淵眸色冷淡,讓人進來將廚房裏這些東西都收走,淡淡道:

  “你修煉進步,師尊自然會誇你。”


  可衡虛仙尊的進步標準,卻並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那個目標高高掛在她夠不到的地方,無論她怎樣努力,也始終得不到一聲誇獎。


  沈黛垂眸,並沒有哭,隻是看著地麵上的一處裂縫,小聲問他:


  “大師兄,師尊是不是更想讓宋師妹做他的弟子?”


  “大家是不是都更喜歡宋師妹?”


  “我是不是……特別特別讓人討厭啊。”


  那時她說著這話,聲音輕飄飄地,像是擔心驚動了即將到來的答案。


  而此刻的江臨淵望著眼前的小姑娘,還有爐台旁一個個補得小心翼翼的餃子,心中隻覺得一片酸澀難忍。


  方才穿心而過的那一劍有多慘烈,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便有多柔軟。


  他為何能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他為何會以為,她不該難過,不該恨他,自己所做所言全都是為了她好呢?


  他的小師妹曾經也會這樣獨自一人笨手笨腳地下廚,竭盡自己所能地討他們的歡心,像因為害怕隨時會被拋棄的小孩子一樣,渴望得到他們的一聲誇獎。


  是他。


  是他們。


  親手毀掉了這樣的沈黛。


  江臨淵沉湎於此刻的幻夢之中,已全然忘記了這隻是問心鏡中的一個虛幻的影子。


  “為什麽說對不起?”


  他抬手,憐惜又珍重地擦掉她臉上沾上的麵粉。


  曾經在現實中說出的那些誅心之言,他全數咽了回去。


  “弟子想要給師尊親手包除夕夜的餃子,何錯之有?”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姑娘訝異抬眸。


  “真、真的嗎?”


  他嗓音有些啞,對沈黛道:

  “嗯,師尊若是能吃到你親手包的餃子,定會很開心。”


  她怔愣半響,又不敢相信地追問:

  “真的嗎?師尊真的會開心嗎?”


  “一定會的。”江臨淵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你可是他的親傳弟子。”


  於是小姑娘的眼角眉梢綻開星星點點的笑意,像將要枯萎的花骨朵重新綻開。


  她如此好哄。


  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她歡欣雀躍。


  幻境之中的沈黛待他親昵如昨,讓江臨淵完全忘記了現實中沈黛已離開純陵十三宗,她再也不會叫他大師兄,再也不會這樣偷偷點燈為師尊包餃子。


  他隻看著眼前的沈黛。


  他們師兄妹仍如從前那樣,兩人都不擅下廚,一起包出歪歪扭扭的餃子,一起守在爐台邊等餃子煮熟。


  等得累了,他便讓沈黛靠在他肩上閉目休息一刻。


  小姑娘輕輕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分給他幾分重量,緊張得不敢隨意亂動。


  窗外除夕焰火絢爛。


  廚房裏熱氣滾滾。


  江臨淵恍然不知今夕何夕,隻想著此刻能久一點,再久一點,永永遠遠不要醒來。


  “——江師兄!!”


  門外忽然有人破門而入,見了江臨淵立刻大喝一聲:

  “江師兄快醒醒!這是問心鏡的幻境!快醒醒!我們該走了!!”


  來者是生死門的弟子。


  蕭尋等人進入問心鏡之後,也是花了一點時間破除心障,但並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去通知了其他藏身於問心鏡中的第一批弟子。


  生死門弟子與蓬丘洞府弟子得知刑無已被斷去一臂,且又來了許多仙門百家的弟子支援,知道出去的時機到了,便四處知會分散在問心鏡中的修士。


  眾人分頭行動,他闖入這個幻境中,碰上的恰好是曾有一麵之緣的江臨淵。


  然而他看著此刻的江臨淵,卻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去哪裏?”


  江臨淵麵若寒霜,眸中顯而易見的是對他的出現的抗拒。


  “我哪裏都不去,這就是我要留下了的地方。”


  對方大驚。


  雖然偶爾會聽說有些道心不穩的弟子在問心鏡中迷失,但他萬萬想不到天賦卓絕的江師兄也會沉湎其中。


  “這裏是問心鏡!都是假的!我們在神仙塚啊江師兄!!”


  江臨淵恍惚了一瞬。


  耳邊一陣刺耳的嗡鳴聲。


  身後是等著與他一起去給師尊送餃子的小師妹,身前是不斷聲嘶力竭衝他解釋的陌生弟子。


  “大師兄?大師兄?這是怎麽回事?你要去哪裏?”


  “江師兄!你睜開眼看看!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江臨淵怔怔立在原地,腦中無數畫麵聲音如疾風呼嘯盤旋——


  不。


  這不是假的。


  沈黛沒有離開純陵十三宗,他沒有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麵對萬魔千妖。


  他還是沈黛的大師兄,她還會如往日那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無論他劍指何方,她都如他的影子那樣,永遠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派胡言——”江臨淵氣血翻湧,目眥欲裂地怒視對方,“你說謊!你說的才是假的——”


  心底某處,萌發出混沌晦暗的濁氣。


  那濁氣幻化成一道影子,聲音響在他心底深處:

  你才是沈黛的大師兄。


  她會留在純陵十三宗,她如今是你的師妹,未來是你的道侶。


  無人能夠離間你們。


  誰若是阻攔你——


  殺了便是。


  “不好!”


  眼看江臨淵靈氣渾濁,是心魔將生的征兆。


  那位生死門弟子別無他法,隻得提氣凝神,將神識凝於劍上,強行一劍碎裂這空間——


  嘩啦——!

  幻境震碎。


  江臨淵終於清醒過來,胸中氣血翻湧,嘔出大口鮮血。


  “江師兄!”那弟子連忙查看,“你沒事吧!哎呀,方才情況危機,我看你心境不穩,擔心再這樣下去你生出心魔,我實在沒法才用了這下下之策……”


  江臨淵狼狽地單膝跪地,半響才啞聲道:

  “……無礙。”


  “那就好,太玄都的蕭師兄說,讓我們各自動身前往鏡中其他空間,知會別的弟子,將他們帶出幻境之後,我們便在此處匯合,時間緊急,江師兄你現在能支撐得住嗎?”


  “……能。”


  第60

  靈府深處的一隅,那影子盤旋片刻便消失無蹤。


  似是徹底消散,又仿佛隻是暫時隱匿。


  江臨淵定了定神,擦去唇邊血跡。


  沈黛必然還在幻境之中,他要去尋她,問個清楚。


  *

  暮色盈滿長街。


  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著。


  謝無歧走了一段路,忽覺不對,回過頭時卻不見那女孩的身影。


  他回頭去尋,卻見女孩舉著兩個包子,傻傻地被扣在了賣包子的小攤旁邊。


  “……你在幹什麽?”


  沈黛見他折返回來,臉上綻開一個笑容:

  “二師……你回來找我啦,我在買包子啊。”


  謝無歧:“?你有錢嗎?”


  沈黛老實回答:“沒有,但是你有。”


  錢還是從她身上拿走的。


  謝無歧懷疑自己撿走的女孩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她的錢是被人搶了,並且這個人並沒有還給她的打算?

  “死心吧,我不會給你買的,自己餓著。”


  沈黛卻彎腰將包子遞到他眼前。


  “我不餓,這是給你買的。”


  問心鏡,境由心生,越是在意的東西,呈現得就越完整。


  長街之上,別的東西都是徒有其表的倒影,唯有這個包子攤上的包子飄著誘人香味,熱氣騰騰,連包子皮看上去都晶瑩剔透。


  所以這必然是謝無歧格外在意的東西了。


  謝無歧看著眼前香噴噴的包子,怔愣半響:


  “……給我的?”


  “嗯。”


  包子被熱情的遞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女孩自己穿著一身破破爛爛、比乞丐還像乞丐的衣服,卻有著好像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分他一半的眼神。


  “……那你付錢。”


  謝無歧半信半疑,以為這隻是沈黛想要騙走他手中乾坤袋的計謀,便故意將乾坤袋露出一截,讓她來拿。


  沈黛果真伸手,從裏麵取出幾個蘊含靈力的靈石。


  謝無歧想,若是她拿了乾坤袋就跑,那他便打暈她再搶回來,然後就將她扔在路邊,隨她死活……


  乾坤袋又落回他手裏。


  那女孩不是在騙他。


  包子鋪的小販看了看卻癟嘴:


  “這什麽破石頭?買東西是要花錢的,我隻收銅板,不收石頭。”


  沈黛訝然愣住。


  “這可不是你們修仙人的仙宗寶地。”


  謝無歧從自己的錢袋裏掏出幾枚銅板,付了錢,兩個包子一個給沈黛,一個自己咬了一口,扭頭往前走去,半響又隨口道:


  “靈石給我,我可以拿去別的地方換成銀子。”


  沈黛老老實實地將靈石都給了謝無歧。


  不料謝無歧看她的眼神卻更加狐疑,好像從沒見過她這樣的人。


  “……能傻成你這個樣子,你家裏人一定很寵你吧?”


  她明明可以拿著這幾顆靈石就跑的,乾坤袋在他手中,他也不稀罕這幾顆靈石。


  城中有些不入流的方士,她可以找他們用靈石換不少銀子,夠她休息治傷,趕幾千裏的路回家。


  可她就這樣乖乖順順地將靈石都給了他。


  還……惦記著給他買包子。


  謝無歧滿心疑惑地咬了一大口。


  包子皮薄餡大,肉汁噴香,一口入了五髒廟,通身都暖和起來。


  “我哪裏傻?”


  沈黛莫名其妙挨罵,瞪大了眼反駁。


  不過看眼前二師兄的模樣,似乎並不記得這是在問心鏡中,沈黛便不同他計較。


  “但是你說得對,我家裏人的確很寵我。”沈黛按捺住唇邊的笑意,嚇唬他,“尤其是我二師兄,他要是知道誰欺負我,他一定會把那個人頭打爛!”


  謝無歧:“……哦。”


  謝無歧:“那你讓他來打我啊。”


  他挑釁般地說完,卻見沈黛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抿著唇忍不住笑了起來。


  女孩本就容貌妍麗,笑起來時好似山花爛漫,姹紫嫣紅地開了滿眼。


  他身上所穿的水墨畫卷般的衣袍隱約可見完好時的模樣,但謝無歧莫名覺得,她若是穿紅色一定更好看。


  謝無歧錯開視線,隻往前走。


  “師妹——”


  正當沈黛準備跟著謝無歧回去,弄清這裏情況時,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令她避之不及的聲音。


  是接連闖入兩個幻境,通知了兩名弟子,才終於尋到沈黛這邊的江臨淵。


  他看著眼前二十三歲模樣的沈黛,又瞧了瞧十二三歲模樣的謝無歧,一時也有些錯亂,但他很快回過神來。


  “跟我走,我們該出去了。”


  沈黛手裏還舉著謝無歧給她買的糖人,她掙開江臨淵攥住她手腕的手,道:


  “還不行。”


  江臨淵蹙起眉頭,看了一眼沈黛身後沒什麽表情的謝無歧,他眸中又冷上幾分。


  “在問心鏡幻境中,若修士與幻境中的自己融合太深,便有陷入心魔的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外力強行帶他出去,你不走,是要在這裏眼睜睜看他生出心魔嗎?”


  江臨淵說的這一點,沈黛剛見到幻境中的謝無歧就知道了。


  但她之所以不走,也是有原因的。


  “可若借外力破除幻境,修士本人會遭受極大反噬,出了問心鏡後還不知是什麽情況,我師兄若是受傷,你能擔保你會保護好他嗎?”


  沈黛想得很清楚,她不僅不能就這樣帶走謝無歧,她還要阻止別人帶走他。


  “問心鏡中一月如一日,我們幻境中並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倒不如讓我師兄徹底除了這心魔再走。”


  江臨淵方才也曆了好幾個幻境,沈黛本可以直接劈開幻境跳出,但她沒有。


  怎麽換到她二師兄,就要這樣不顧及他是否會受傷,強行帶他出去?


  沈黛擋在江臨淵與謝無歧之間,仿佛一個護犢子的老母雞,嚴陣以待地緊盯著江臨淵。


  江臨淵攥緊了拳。


  又是他。


  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在護著這個才認識沒多久的所謂師兄。


  若沈黛還是從前那個對她一心一意的小師妹,他剛才便不會迷失在那幻境之中,有人想要強行將他帶走,她也會像護著謝無歧這樣護著他。


  ……都是這些人的錯。


  ……如果不是他們的出現,他的師妹絕不會這樣無情。


  若是他們在這個世上消失……


  靈府識海之中,那團黑霧在角落裏盤旋徘徊,似乎又壯大幾分。


  而一旁的謝無歧看著拉扯的兩人,他雖不知為何傷痕累累的沈黛不願意跟著這明顯認識她的人走,但見這青年仍不依不饒,一副獨斷專橫的模樣,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姐姐。”


  沈黛身後的小少年忽然開口,拉住她衣袖。


  謝無歧儀容出眾,因年紀小,故而容貌帶著些雌雄莫辯的雋秀絕倫,這樣近乎妖孽的一個少年真情實感喚人一聲姐姐,沒有哪個女孩能不為之動容。


  他看著江臨淵,輕輕開口:

  “這是你的師兄嗎?他這麽著急帶你走,是不是因為我用了你的錢,他生氣了啊?”


  謝無歧自有記憶起便在外摸爬滾打,早練出一雙毒辣眼光。


  雖然方才沈黛說她師兄對她極好,但至少眼前這個絕非那個對她很好的師兄。


  她也一點都不喜歡他。


  果然,聽謝無歧這樣略有幾分委屈自責地說完,沈黛仿佛一個鑒婊能力為負的直男,毫不猶豫地將矛頭調轉指向江臨淵,憤怒道:


  “你看,你嚇著他了!”


  江臨淵:?


  他看上去哪裏有被嚇到的樣子?

  應該說,謝無歧這樣的人,別說十二三歲,哪怕隻有五歲,也無人能嚇到他吧。


  沈黛的心卻完完全全偏向了謝無歧。


  在她眼中,江臨淵是洪水猛獸,而幻境裏的二師兄隻是個吃不飽飯被迫偷錢的小可憐而已。


  第61

  於是她語氣更冷,麵無表情地對江臨淵道:


  “他隻是個小孩,你這麽凶做什麽?你要是再對他這個態度,就不要跟上來了,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若是真的著急出去,可以去找出幻境裏的其他弟子,我這裏不用你費心。”


  說完沈黛便牽起謝無歧的手,走得頭也不回。


  江臨淵當場怔住,愣了半天都不敢相信沈黛方才對他說了什麽。


  更火上澆油的,是那被沈黛全心全意維護的小少年。


  他任由沈黛拉著他,走了兩步還回過頭來,朝江臨淵露出一個極嘲諷的傲慢笑容,唇紅齒白的小少年微微啟唇,無聲對江臨淵做了個口型:

  傻——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