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處死
第76章 處死
沈翌一愣, 安安靜靜注視著他,一臉別想瞞我的神情。
前晚,他睡前喝水有些多,半夜起夜時, 才發現父皇不在, 安安以為他還在忙公務,就讓趙公公去勸了勸, 誰料父皇根本沒回來, 趙公公笑眯眯的,反而勸他早些休息,當時安安便猜到他不在乾清宮。
“父皇想去就去。”
話雖如此, 他神情卻有些鬱悶, 隻覺得近來父皇陪他的時間少得可憐,白日忙也就算了, 晚上竟也會悄悄溜出去,正大光明的去,難道他還會攔著不成?
他幽怨的神情可憐巴巴的,沈翌摸了摸鼻尖,眸中不自覺蕩起一絲笑, 他一把將安安抱了起來, 低聲道:“一起去。”
安安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一顆心有些惴惴的,神情也有些懵,不等他反應過來,沈翌已抱著他出了乾清宮。
走出乾清宮後, 安安才小大人似的扯了扯沈翌的衣襟, “父皇, 我自己走。”
沈翌將他放了下來,他伸出小手攥住了父皇寬大的手掌,胸腔中活似揣了一隻小兔子,有種隱秘的渴望,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跟母後一起睡過,今晚可以嗎?
他甚至忘記了寧寧,滿心都是他的母後。
兩人來到宜春宮時,陸瑩才剛將圓圓哄睡。
室內很靜,她已然換了身輕便服飾,起身時,頭上的蝴蝶步搖輕輕蕩了一下。她伸手滅掉了一盞燈,室內僅留一根火燭,搖曳的燭火,在地上晃出跳躍的影子。
陸瑩餘光瞥見了沈翌黑色的衣擺,衣擺上繡著展翅欲飛的雄鷹,端得是氣勢懾人,想到他的擁抱以及他那個吻,陸瑩心中一跳,神情也有些冷,她冷冷掃了他一眼,誰料率先瞧見的竟是安安小小的身影。
她心中一緊,臉上的冷冽瞬間被溫柔取代,她似翩遷起舞的蝴蝶,身姿輕盈,快步行至他跟前,眸中也滿是歡喜。
沈翌擰眉,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你的腳。”
聽到他的提醒,陸瑩才感受到疼痛,她抽回了手臂,主動牽住了安安的小手,開心道:“安安要跟母後一起睡嗎?”
她每次望著他時,眸中隻有他,聲音也很歡喜,安安心中不自覺升起一絲滿足,緊繃的小身軀都放鬆了下來,他輕輕頷首,忍不住揚起小臉,小心翼翼拿目光描摹了一下她的五官。
她微垂著眼睫,水眸裏蕩著笑,唇角也揚了起來,比畫中的人還要美,還要溫柔。
等安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將他拉到了床上,“沐浴過沒?”
安安輕輕點頭。
沈翌居高臨下望著母子二人,神情不自覺溫柔了些,他性子一向冷,臉上也甚少露出旁的情緒,唯有在他們跟前,才這般放鬆,可惜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柔情。
陸瑩又取了一個枕頭,放在了自己枕頭旁,隨即讓宮女打了盆熱水,笑道:“那就隻洗一下腳吧。”
她親自給安安脫去了鞋襪,安安白嫩的小腳丫往後躲了躲,有些不自在,“母後,我自己來。”
陸瑩捉住了他的小腳,溫柔的聲音透著堅定,“你小的時候,都是母後幫你洗澡,那時你小小的一團,比小貓大不了多少,不知不覺你都這般大了,是母後不好,沒能陪安安長大。”
許是想起了母子的分離,她眉宇間滿是自責,眼窩又有些發酸,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雪頰墜下一顆,砸在了水盆中,在盆裏蕩起一圈漣漪。
都說母子連心,實際上一點都不假,對上她難過的神情時,安安鼻子也有些酸,他伸出小手抹了一下她臉頰上的淚,“母後不哭。”
陸瑩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又落了淚,她想伸手去擦,手上已沾滿了水,沈翌半跪在她跟前,拿帕子給她擦了擦,陸瑩想躲,卻沒能躲開。
沈翌不容拒絕道:“別動。”
他耐心擦完,才道:“安安才四歲,離及冠還有十六年,你還能陪他真正長大。”
陸瑩吸了吸鼻子,認真幫小家夥洗完了小腳,她的手很是柔軟,神情也說不出的溫柔,每一次搓揉都讓安安心中軟成了一團。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有母後是什麽滋味,心中又甜又軟,比吃了飴糖還要甜,整個人也似踩在雲端。
月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些許暖風也一並吹進室內,蕩起她一縷發絲。月光下,她神情很專注,水靈靈的眸子裏溢滿了愛意。
她幫安安洗完,就拿布巾將他一雙小腳包裹了起來,安安幸福地陷進了被窩裏。
宮女進來,端走洗腳水後,陸瑩才上床,直到此刻,她才看了沈翌一眼,“床不算大,睡三個人正好,陛下睡在暖榻上吧。”
她說完,就無情地拉下了帷幔,手臂上揚時,露出一小截兒雪白的皓腕,不等沈翌多瞧兩眼,厚重的帷幔直接隔絕了他的視線。
他的目光落在了帷幔上,隻能隱約瞧見她纖細曼妙的身影。他頓時後悔,將安安帶了過來,許是看不見摸不著,他心中竟無端升起一絲燥意。
這一晚,他沒再夢到那場大火,而是夢到了她醉酒後,他幫她沐浴的場景。
她靠在白玉池壁上,澄清的水眸中滿是他,柔軟的水波點綴在她肌膚上,更襯得她肌膚瑩潤剔透,沈翌醒來時,心跳有些快,這一刻,竟想將床上那兩隻小崽子都趕走。
不僅他沒睡好,同樣夜不能寐的還有旁人。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劉淩則被綁著雙手,整個人被捆在床上,他嘴裏也被堵了一團棉布,此刻怔怔望著空中發呆,隔壁是放聲大哭的劉婉晴。
因隔了一堵牆,劉婉晴並不知道他被關押在旁邊。
她是昨晚被關入的地牢,她的境地比劉淩則淒慘得多,地牢內根本沒有床,反倒是有各種各樣的刑具,三角馬、大夾板、火盆裏的烙鐵,每一樣都觸目驚心。
牢頭將她推進地牢時,還有人從地牢裏拖走一具屍體,牢房內還有一個犯人,正有人拿洛鐵,往那犯人臉上燙。泛紅的烙鐵,印到他臉頰上時,發出呲呲聲,甚至傳來一股焦味,劉婉晴哪兒見過這等陣仗,當即嚇得嘔吐了起來。
官差燙完那人,又拿著洛鐵朝她走了過來,她直接暈了過去,她在地上躺了一宿,醒來時,渾身酸軟,額頭也有些燙,身旁好幾灘血。
她打小錦衣玉食,哪裏受過這等罪,那個囚犯已然不在,想到她進來時,曾瞧見一具被拖走的屍體,她險些崩潰,她抓著牢門,邊哭泣,邊尖聲道:“憑什麽要抓我?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你們找誰去,何必牽連無辜?”
她喊了三遍,都沒人出現,後來才逐漸恢複理智,她蹲在角落抱緊了自己的身體,一遍遍在心中告訴自己,絕不能承認,不論是帶陸瑩出逃,還是謀害她都是死罪,唯有抵死不認,她才能逃過一劫。
晚上,暗衛才出現,她仍咬死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隻梨花帶雨地哭泣,不停地哭訴自己的委屈。
暗衛夾起洛鐵,湊近了她的臉蛋,“隻需燙一下,你這張臉就徹底毀了,我想想,燙哪裏比較好。”
他的聲音宛如魔鬼,他尚未靠近,劉婉晴就徹底崩潰了,她哭著將一切推到了劉淩則身上,“我真的什麽都沒做,是劉淩則,是我哥,一切都是他做的!我曾悄悄聽到過他要尋找屍體。”
暗衛詢問,她為何會在宮外見皇後娘娘時,她也直接推到了劉淩則身上,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那日是我哥讓我出的門,他讓我多帶點銀子,讓我將銀子交給一個宮女,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要審審他去。”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推卸責任,全被劉淩則聽了去。
劉淩則眼神空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閉了下眼,一顆淚順著他的臉頰,流入了墨發中。
一刻鍾後,暗衛才出現在他牢房中。
翌日清晨,暗衛就向沈翌稟告了一下最新進度,劉淩則這次全招了,就算他受了劉婉晴的蒙蔽,他膽敢濫用職權、徇私枉法也是重罪。
沈翌並未放過他,第二日,另一支暗衛也回了京城,還抓回一個護衛,沈翌將這人帶去了劉淩則跟前,親自與劉淩則交談了一番,直到下午才召見劉大人。
沈翌沒提劉婉晴協助陸瑩出宮的事,隻將護衛的供詞丟給了他,“朕說完不會立後後,劉婉晴便將身邊的護衛派了出去,給他下達的命令,是尋到皇後,並殺死她。”
劉大人腿一軟跪了下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女兒的偏執,他一時老淚縱橫,自責道:“是臣沒能將她養好,怪臣,都怪臣啊。”
刺殺皇後本是重罪,她若當真得手,誅她滿門都不為過,劉大人羞愧難當,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都怪臣沒教好她,臣沒臉求情,生出這麽個孽障,臣死有餘辜,隻望陛下能法外開恩,饒過我那老妻以及我的長子。”
沈翌於心不忍,伸手拉起了他,於他來說,劉太傅不僅是他的師傅,更像一個關懷他的長輩。
沈翌道:“您忠心耿耿,這些年更是為大晉鞠躬盡瘁,疏於教養子女,也情有可原,萬幸皇後沒事,她一人犯蠢,朕並不想牽連無辜,實際上,您不止養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兒,也養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兒子。”
“朕剛宣布完皇後歸來的事,劉淩則便察覺到了朕在調查劉婉晴,當晚他便自首來了,甘願為劉婉晴頂罪,他在殿內自刎謝罪時,被朕攔了下來。”
劉大人踉踉蹌蹌離開後,沈翌便讓人處死了劉婉晴,他並未公布她的罪行,還讓人將屍體送回了劉府,劉大人則對外宣傳了她的暴斃,至於劉淩則罪不至死,沈翌將他調離了京城,他則承諾會保守陸瑩出逃的秘密。
劉婉晴的暴斃,並未引起眾人太多關注,唯有幾個了解劉婉晴的,隱約猜出她許是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什麽人,要不然她年紀輕輕的,又豈會暴斃?
劉大人和劉夫人一夜之間白了頭,不少人都很同情他們。
陸瑩也得知了此事,將劉婉晴處死前,沈翌就將她的所作所為,告訴了陸瑩,她也不想牽連太傅等人,沈翌才額外開了恩。
這兩日,陸瑩都在專心養娃,這日上午,她卻收到一個拜帖,竟是大周的六公主裴嫣想要前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