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磨合

  第64章 磨合

  等陸瑩醒來時, 已是第二日,太陽剛從東方升起,和煦的暖陽,透過窗欞灑進些許。


  陸瑩有片刻的迷糊, 意識回籠後, 她心中一慌,連忙朝圓圓看了過去, 率先映入眼簾的, 是沈翌的背影,他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正守在圓圓身側, 大掌將她的小手包裹在其中, 靜靜注視著她。


  陸瑩不由怔了一下,她一時沒有動彈, 沈翌聽到動靜,方轉過身,“她已經退了熱,你不必擔心,可以多休息一下。”


  他身上仍穿著昨日的衣服, 眼睛也有些發紅, 顯然一宿未睡,陸瑩喉嚨發緊,沉默了一下,才道:“陛下去休息吧,接下來由妾身守著就行。”


  她語氣難得這麽心平氣和, 沈翌心中微動, 順從地站了起來, 將位置讓給了她。


  他出去沒多久,就讓人傳了膳食,低聲道:“我讓人做了糖醋排骨、魚香肉絲以及醋溜土豆絲,你先吃些東西。”


  這三道菜全是陸瑩之前愛吃的。她之前很愛吃酸甜口,自打懷了圓圓,口味才變了些。


  她道了聲謝,洗漱過,隻簡單吃了幾口。


  圓圓的身體確實好了起來,又養了一日,基本全好了,她在船上一直沒有安全感,白天由陸瑩哄著,還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一到晚上,聽著海浪聲總會鬧著想回家,來到陸地上後,她才沒那麽怕,又恢複了一點精神氣。


  用完早膳,她就依偎到了陸瑩懷中,“娘親,圓圓好了,能回家了嗎?”


  陸瑩鼻子有些發酸,她低頭親了親她的小臉,低聲道:“等圓圓再長大些就可以了,咱們現在要先去京城見哥哥,京城還有外祖母、外祖父,他們最疼娘親了,也會特別疼愛圓圓,圓圓不想見他們嗎?”


  陸瑩曾不止一次地跟她說過,她還有親人,圓圓還曾追問過何時能見到他們,見娘親這般說,她心中的小人打起了架,冰雕玉琢似的小臉也皺了起來,既想回家,又想去京城。


  陸瑩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娘親先帶圓圓在院中玩一會兒好不好?咱們慢慢想。”


  圓圓認真點頭。


  她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不像在海上,還會覺得暈,很難受,她小臉上總算多了絲真心的笑,在院中跑來跑去的,一笑頰邊的梨渦露了出來,瞧著很是天真爛漫。


  沈翌也走了出來,他一襲絳紫色衣袍,五官冷硬,隻是往那兒一站都顯得氣勢懾人。


  圓圓一瞧見他,又哼了一聲,撇開了小臉,小鼻子不自覺皺了起來,“壞人!”


  小孩實際上是很敏感的存在,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判斷力,她覺得他壞,是因為他一出現,就欺負娘親,因為他,她和娘親才突然被迫離家。


  陸瑩有些無奈,又怕她的行為會惹怒沈翌,再次正色道:“圓圓不許無禮,這是父皇,見了要喊父皇。”


  圓圓不理,將小臉埋入了她懷中。她是個記仇的小丫頭,還記得他凶她,讓她閉嘴,她才不要喊父皇。


  陸瑩秀眉微蹙,神情略有些嚴肅,“圓圓。”


  圓圓有些心虛,她偷偷瞄了娘親一眼,因為不肯喊父皇,垂下了小腦袋,兩隻小手也絞在了一起。


  沈翌道:“她年齡尚小,又沒與我接觸過,排斥也正常,不必勉強她。”


  陸瑩捏了捏她的小手,圓圓垂著小腦袋不吭聲,又依偎到了她懷中,撒嬌般蹭了蹭陸瑩,仍舊不肯理他。


  實際上,陸瑩也不太想理他,因為他是皇上,她才沒有動輒甩臉色,她將圓圓抱了起來,淡淡道:“陛下若無事,妾身帶她回屋了。”


  沈翌胸口悶悶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抱著圓圓離開。


  陸瑩將圓圓放到了羅漢床上,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以後不許再喊壞人了,知道嗎?那是你父皇。”


  前幾日,她尚未生病時,陸瑩已經跟她解釋過,父皇就是爹爹的意思,圓圓對爹爹沒什麽好印象,衛江叔叔沒有爹爹,顧瑾叔叔也沒有爹爹,就隔壁的隔壁,那位欺負她的小男娃有爹爹。


  她還瞧見他爹爹扇他巴掌,一下將他拍到了牆壁上,鼻子都流血了,可怕。


  圓圓悶悶道:“他打哥哥嗎?”


  陸瑩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沈翌,前幾日,陸瑩試圖給圓圓解釋過,她為何會將她帶去揚州,她說的簡單,隻說她不喜歡皇宮,想到處走走,才帶她離開了皇宮,安安則留在了皇宮,由她的父皇撫養著。


  以為圓圓是害怕沈翌打她,才這般問,她笑道:“他隻是瞧著冷,不愛說話,不打人,也不會打你。”


  圓圓持懷疑態度。


  沈翌也回了自己屋,片刻後,暗衛就走了進來,稟告道:“顧瑾母子是六年前以橫州定縣人的身份,隨著難民入的揚州,橫州定縣之前鬧饑荒,人死了大半,有一部人逃到了揚州,一部分則去了南邊,淩燕尋到十幾個定縣人,拿著他和徐氏的畫像,仔細詢問過他們,沒人認識他們,他們是憑空出現的,並非定縣人。”


  沈翌蹙了蹙眉,顧瑾的相貌和氣度根本不像尋常人,不止他,徐氏的言行舉止也不像尋常婦人,他道:“再讓人查一下六年前哪個大戶人家有年輕公子和夫人一並去世的。”


  暗衛正欲退去時,他又道:“不必局限於大晉,揚州與大周僅隔著三座城池,說不準是從大周逃來的,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身邊不會有這麽多暗衛,他出身必然不凡,據朕所知,六年前勳貴之家沒有哪個公子和夫人一並去世。”


  暗衛應了一聲,方退去。


  暗衛退下後,沈翌忍不住將懷中的荷包拿了出來,這荷包是他出發前,安安塞給他的,說能護他平安。


  荷包上繡著一隻小老虎,正是陸瑩給安安繡的那枚,他擔心父皇,就將他的護身符,暫時給了他。


  沈翌忍不住打開瞧了一眼,才發現除了護身符以外,裏麵還有兩顆飴糖,飴糖還是安安上元買的,總共也就買了十幾顆,竟是塞給他兩顆。


  沈翌的眸色不自覺柔和了下來,想到分別時,小家夥哭鼻子的模樣,他生出一種歸心似箭之感。


  他又看了會兒,將荷包收入懷中時,鬼使神差地將飴糖拿了出來。


  因為圓圓身體恢複了正常,當天下午,他們便出發了,坐在馬車上時,圓圓還好奇地掀開簾子,往外瞄了瞄,一上船她又哭了起來,嚷著要回去。


  陸瑩抱著她哄了哄,“不怕不怕,這艘船又大又安全,圓圓不怕,不會沉下去的,而且坐船速度很快的,嗖得一下就到京城啦,咱們坐船好不好?”


  圓圓一味搖頭,神情很是抗拒,不一會兒小臉上就掛滿了淚,太醫道:“有不少人坐船時,會覺得不舒服,小公主應該不止是害怕。”


  她這麽一哭,陸瑩又想起了她病蔫蔫的模樣,心都揪了起來,她隻得看向了沈翌。


  第60

  沈翌道:“下去吧,也不是非要走水路。”


  話雖如此,走水路卻能省一半時間,他們才剛走了尚不足一半的路程,乘坐馬車的話估計還得一個多月才能抵達京城,陸瑩並不想跟他一道,哪怕必須返京,分開走也能自在些,她出聲勸道:“您不宜離京太久,不若您走水路吧,兵分兩步就行。”


  沈翌卻沒聽她的,徑直下了船。


  直到下了船,她又哄了一會兒,圓圓才不再哭。沈翌讓人重新購買了幾輛較為寬敞的馬車,馬車上鋪了一層毛茸茸的貂毛,累了可以躺下睡覺。


  讓陸瑩有些不適的是,出發時,他竟上了她們的馬車,就算馬車很寬敞,他一進來,陸瑩也隻覺得空間瞬間變得逼仄了起來。


  圓圓原本正好奇地趴在窗前看著街道上的小商販,見他進來後,她瞬間坐直了身體,神情也戒備了起來。


  陸瑩的神情雖不像她這般戒備,卻也不自覺添了一絲排斥,她將圓圓抱入了懷中,盡量溫聲勸道:“您政務繁忙,尚需處理朝事,不若乘坐另一輛馬車,妾身和圓圓時不時要說話,肯定會打擾到您。”


  “無礙。”他已經在車廂內坐了下來。


  圓圓烏溜溜的眸眨了眨,重重哼了一聲,她想趕人,又怕娘親數落她,機靈道:“娘親,馬車是咱們的嗎?”


  陸瑩如實道:“是你爹爹命人買下的。”


  圓圓泄氣地哦了一聲,小腦袋耷拉了下來,都沒了興致再觀察街上的小商販。


  陸瑩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目光落在了沈翌修長筆直的雙腿上,她抱著圓圓往另一側退了退。


  沈翌清楚,母女倆都有些排斥他,他也沒出聲討嫌,從一旁抽出一本書籍,翻看了起來。


  車廂內很安靜,一時隻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圓圓不愛看書,陸瑩每次教她背詩時,她都能躲就躲,在她看來,那些書籍可怕極了,見他看了一頁又一頁,還不覺得煩,圓圓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


  她澄清的目光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好奇。


  沈翌自然察覺到了,他不由掀眸看了小丫頭一眼,圓圓瞬間扭回了小身體,隻留給他一個後背,隨著她的快速轉身,她頭上那兩個小揪揪也跟著晃了晃。


  沈翌隻帶過安安,因為安安是儲君,他隻能嚴格要求,麵對麵前這個小丫頭時,他一顆心不自覺軟成了一團,他笨拙地從懷中將那兩塊飴糖掏了出來,沉默塞到了她手中。


  圓圓被他嚇了一跳,小身體都緊繃了起來,瞧見飴糖時,她烏眸睜圓了些,神情有些呆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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