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惡果
第57章 惡果
天並未放晴, 沉得能滴出水來,巍峨的宮殿仍被大雪籠罩著,小太監們抱著掃帚,勤勤懇懇掃了許久, 才將路上的雪, 徹底清掃到兩旁。
下了早朝後,沈翌便去了禦書房, 他坐下後, 對宋公公道:“你親自去崇仁殿走一趟,將養在崇仁殿的小皇子帶到乾清宮,賜名沈澤, 即日起養在乾清宮, 日後他便是大晉的二皇子,太後若再派人過來, 不必理會,無需將他抱去。”
這個孩子是宋公公親自從宮外抱來的,唯有他最清楚他的真實身份,他有些驚訝,“他一個棄嬰, 生母乃出身卑賤的舞姬, 以賣笑為生,饒是以命相逼,他父親也不肯認他。給他一口飯吃,已是聖上仁慈,這般身份哪裏堪當皇子?”
沈翌蹙眉, 腦海中又浮現出陸瑩那句質問, “若是高門貴女嫁入東宮, 會受如此折辱嗎?
他沉聲道:“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稚子何其無辜?”
宋公公一向疼愛安安,自然不希望,他多出個競爭者,他訥訥道:“萬一日後他生出不軌之心,對太子不利……”
“他若當真狼子野心,朕自不會留他,安安需要玩伴,也需要競爭者,古人有雲:陳力就列,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唯有存在對手,安安方能時刻保持警醒,朕心意已決,將他帶來吧。”
宋公公隻得退了下去。
他剛退下沒多久,侍衛就進來通報說,趙公公求見。
趙公公是先帝身邊的老人,如今一直在安安身邊伺候,這三年,他還是首次前來求見,沈翌道:“讓他進來。”
趙公公進來後,就跪在了地上,道:“陛下乃天子,須心係黎民百姓,維持天下太平,四海歸一是您的職責,繁衍子嗣,守住祖宗基業也是您的責任,若先帝在世,定然會勸您,居安思危,謀定而後動,老奴鬥膽替先皇勸皇上一番,望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盡快立後。”
沈翌道:“趙公公不必再勸,朕一言九鼎,不可能朝令夕改,此生都不會立後,朕在位期間,會不負父皇所托,也會選出優秀的繼承者,您大可放心。”
趙公公抬起頭,直視著聖顏,問道:“皇上是為了皇後才甘願空置後宮嗎?”
沈翌性格冷漠,一貫沉默寡言,根本沒人敢跟他談論私事,旁人也不曾在他麵前提起陸瑩,聽到“皇後”兩字時,沈翌有片刻的失神。
是為了她嗎?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他本就厭惡女子的靠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成親,十六歲那年,甚至同皇上說過,若讓他當皇帝,他會從宗親中選出優秀的繼承者,不會成親,也不會要孩子。
陸瑩卻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闖入了他的生活,不僅給他生下了安安,還令他難以自控地為她動情,在認定她心思深沉的情況下,他都甘願放下驕傲,與她攜手共度一生。
直到她死,才得知她的心意。
是不是為了她,又能怎樣?她飛蛾撲火一般,獻祭著自己,他卻以為她滿心算計,他夜以繼日的冷漠以待,終究擊垮了她。
她已經被他弄丟了。
這個認知,讓沈翌一顆心密密麻麻疼了起來,與無數個從夢魘中驚醒的夜晚一樣,隻覺得心口疼得喘不過氣。
他喉嚨發緊,難以呼吸,半晌才啞聲道:“退下。”
他一貫冷靜從容,好似什麽事,都無法打敗他,先皇和陸瑩走後,他僅有三日不吃不喝,很快就振作了起來,處理政務,操辦喪事,照顧安安,每一件事都處理得井然有序。
睿王不服他的登基,屢次找事時,也被他完美解決了下來,處罰結果既捏住了睿王的命脈,令睿王投鼠忌器,也顧及了手足親情,哪怕他手腕強硬,大臣們也不得不讚他一句。
他太過強大,像一個不知疲倦,永不會倒下的神明,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他剛登基時,許多事都等著他處理,卻還是一手帶大了安安,每次安安半夜哭啼時,他都會將他抱在懷中,笨拙地輕哄,哪怕熬得雙眼猩紅,也從未有過不耐。
趙公公一直以為,他對安安這般寵愛,是因為膝下隻有安安,直到這一刻,在他臉上瞧見悲痛之色時,他方明白,他對安安的疼寵與包容,與太子妃也有一定關係。
他沒有再試探,默默退了下去。
趙公公回到乾清宮主殿時,殿內多了一個小男娃,安安瞧見這小孩時,心中很是歡喜,他醒來時,沒瞧見他,還以為父皇忘記了此事,正想去催促一下,這小孩就被送了過來。
他心中美滋滋的,卻又很緊張,隻一味盯著這小孩。
這小孩比他還緊張,他被養在崇仁殿,除了奶娘,身邊隻有侍衛,見過的人屈指可數,平日也沒什麽人跟他玩,他孤寂又膽小,對上安安明亮的雙眸時,他緊張地攥緊了衣袖。
宋公公含笑對他道:“你是二皇子,聖上賜名沈澤,這個是你的兄長,剛被立為太子,見到太子,理該行禮,喚聲皇兄。”
沈澤有些茫然,他並不懂什麽是太子,三歲大的小孩,在沒人教導的情況下,恍若一張白紙,他知道太皇太後喚他佑兒,他緊張又好奇,怯生生喊了聲皇兄。
見他如此忐忑,安安心中那點緊張散了大半,他拉住了沈澤的小手,落落大方介紹道:“我乃大晉太子,大名沈佑,親近之人都叫我安安,你有乳名嗎?”
沈澤不知道什麽是乳名,兩隻小手局促地纏在了一起,聽到他名中也有佑,隱隱有些高興。
宋公公道:“他沒有乳名,太皇太後之前曾喚過他佑兒,這並非他的乳名,不然太子為他起個乳名?”
安安聽父皇提起過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身體不適,一直養在慈寧宮,安安沒有見過她,他一直待在乾清宮,連外祖父外祖母等人一年也隻見一次,安安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沒覺得不見麵有何不對,聽到麵前這小孩見過太皇太後,他方有些驚訝。
這種驚訝很快就消散了,畢竟麵前這小孩,也不曾見過他和父皇,父皇昨晚還說他並非他的弟弟,今日他就成了小皇子,可見緣分之奇妙。
三歲半的小屁孩,仗著一點學識,充起了小大人,“那皇兄給你賜個乳名?”
小孩最渴望的就是有人陪,沈澤一個人孤寂慣了,本就喜歡有人跟他說話,安安又生得冰雕玉琢似的,好似會發光一般,好看得不行,他當即就點了頭。
安安隻覺得責任重大,拉著他翻開了書籍,想給他選個好聽的,他喃喃念了起來,“人之初,初初?不成不成!”
他翻了一頁又一頁,很快就將三字經翻完了,沈澤一臉崇拜地望著他,小嘴也張大些,這上麵的字,他一個都不認識,在他眼中跟鬼畫符一般。
第53
安安扭頭時,恰瞧見他圓圓的小嘴,圓圓的眼睛,他不自覺彎了彎眉,笑道:“幹脆叫圓圓吧,圓圓,是不是像女孩的名字?不然寧寧?安寧有安定、太平之意,與我更像兄弟。”
沈澤聽得懵懵懂懂的,見安安這般厲害,他卻什麽都不懂,他羞赧地絞著手指,有些自行慚愧。
“你喜歡寧寧這個名字嗎?”
沈澤連忙點頭。
安安一錘定音道:“那就叫寧寧吧,乳名唯有親近之人才喊,是對小孩的稱呼,等你長大了,我再喊你沈澤。”
沈澤乖巧地頷首。
兩個小孩互動時,趙公公和宋公公一直笑眯眯看著,也沒幹涉,見兩人處得挺好,宋公公才對趙公公道:“以後二皇子也勞煩趙公公照顧了。”
趙公公隱約猜出了皇上的用意,笑道:“咱家自當竭盡全力照顧好他們。”
到了午膳時間,沈翌才過來,他身材高大,五官俊美,臉上一貫沒什麽情緒,因常年處於高位,周身的氣勢很是嚇人,安安是被他一手帶大的,才不怕他。
沈澤卻很怕他,瞧見他高大的身軀時,不自覺有些抖,小身體都躲到了安安後麵,安安拉住了他的小手,小大人一般介紹道:“這是父皇!不怕!”
沈澤仍舊很怕,一頓飯吃得戰戰兢兢的,沈翌蹙眉瞥了他一眼,沒料到,他竟被養得如此膽小。
他本就嚇人,一蹙眉,活像個閻王爺,沈澤嚇得一抖,眼睛裏都包了兩汪淚,被安安哄了哄,他才將飯碗裏的飯扒完。
沈翌沒在看他,隻對安安道:“你閑暇時,可將自己學過的知識,教導給他,溫故而知新,勿要懈怠懂嗎?”
安安頷首,白天他還小哥哥一般,對沈澤很是照顧,晚上他眼裏也憋了一汪眼淚,他抽搭搭地牽著沈翌的衣袖,委屈極了,“要跟父皇睡。”
沈翌道:“新年即將來臨,還有一個多月你就四歲了,不能再跟著父皇,日後你跟弟弟住在偏殿。”
“不要。”
沈翌掃了一眼,怯生生躲在安安背後的小豆丁,眉頭緊蹙了起來,他原本的決定就是帶到安安四歲,就讓他自己睡,孩子的獨立,要從小開始培養,小豆丁的出現,讓他早些提出了要求,誰料安安卻不肯答應,不僅不肯,還想帶著寧寧,跟他一起睡。
幼年的事,帶給沈翌的影響,並非是對女子避如蛇蠍,實際上,他厭惡一切肢體接觸,也就六皇子和裴淵偶爾的碰觸,不令他惡心。就算陸瑩的努力,打破了他的肢體反應,與安安的相處,令他變得像個正常人,也不代表,他能接受旁的小孩睡在身側。
他神情嚴肅,語氣強硬,完全沒得商量,“帶他去隔壁睡。”
安安的金豆子“啪嗒”一聲掉了下來,沈翌薄唇微抿,強逼著自己沒有看他,安安擦了擦眼淚,哼了一聲,就拉著寧寧去了偏殿。
冰鑒和冰荼已經將偏殿收拾了出來,金絲楠木羅漢床上,擺著兩個小枕頭,哭鼻子的安安覺得丟人,上床後,就鑽進了被子裏,寧寧也不敢喊他,也跟著上了床,他年齡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室內燒著地暖,安安沒一會兒就熱得有些受不了,拱呀拱,伸出白嫩的小手扒開了被子,毛茸茸的小腦袋露了出來。
小家夥首次體會到失眠的滋味。
他悄悄下了床,冰荼、冰鑒等人有些好笑,也沒阻攔,隻在他出門時,給他披上了大氅,安安溜回了龍床上,等沈翌處理完政務回來時,率先瞧見的就是小家夥白嫩嫩的小腳丫,他睡得沉,濃密卷翹的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可憐巴巴的。
沈翌有些心軟,也沒喊他,徑直在他身側,躺了下來,小家夥嗅到他的氣息後,就滾到了他懷中。
沈翌並不知道,這一日雲騎二十四人中的一個,悄悄離開了京城,坐上了南下的船隻。
夜已深,明月和繁星都被烏雲擋在了後麵,天空黑漆漆的,劉府仍舊燈火通明,院中搖曳的燭火,將樹影拉得很長,這一晚,對某些人來說,注定有些煎熬。
攬月閣一片兵荒馬亂,有丫鬟的哭泣聲,有喊大夫的聲音,府醫匆匆趕來後,就給劉婉晴進行催吐,她竟是服了毒,好在丫鬟發現得早,否則此刻,她早已沒命。
劉夫人險些嚇得魂飛魄散。
催吐兩次,劉婉晴才悠悠醒來。
一向溫婉的劉夫人幾乎哭成了淚人,她抱著劉婉晴,打了兩下她的肩膀,“你怎地如此狠心?父母辛苦將你養大,就是讓你這般作踐自己的?”
劉婉晴麵容憔悴,神情麻木,被劉夫人捶了幾下才哭道:“女兒不孝,讓父母擔心了。”
劉夫人雙眼紅腫,板著臉罵道:“知道不孝,你還尋死?你走了,你讓我們怎麽活?你怎地如此自私!”
劉婉晴閉了閉眼,一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道:“我也不想這樣,您讓女兒怎麽活!女兒勢必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三年等候皆成了笑話,她們在背後不定怎麽非議我,女兒哪還有顏麵苟且於世?”
劉大人冷眼注視著她,眸中滿是審視。
劉夫人哭得肝腸寸斷,“我和你父親早就勸過你,你偏不聽,秦臻都成了親,你非要等三年,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劉婉晴神情麻木,任劉夫人攬入懷中,半晌,她才道:“是女兒不孝,娘,這是女兒的命,除了他女兒誰都不想嫁,他既對女兒無意,女兒又何必苟延殘喘地活著?且等著瞧吧,她們勢必會戳穿女兒的脊梁骨,我又何必留在世上,讓你們蒙羞?不若放女兒走吧。”
她話音剛落,一巴掌就扇在了她臉上,是一貫對她有求必應的二哥,劉淩則,劉淩則胸膛起伏,雙眸赤紅,“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你哪裏還有半分劉家的風骨!”
劉婉晴被打得臉偏了偏,她神情空洞,臉上滿是哀痛,沉默著沒有吭聲。
劉淩辛抓住了劉淩則的手,嗬斥道:“你就別添亂了。”
劉淩則氣得渾身發抖,他早已見識過她的手段,根本不信她是真心求死,若是真心求死,何不直接飲下鴆毒?丫鬟又豈會恰好發現她的異常?她此舉無非是逼迫父親為她入宮求情。
她為了皇上苦候三年,若是服毒自盡的消息,再傳出去,對皇上的名聲也很不利。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劉淩則冷聲道:“她再這般執迷不悟,早晚連累的整個劉府,為之賠命!”
劉婉晴快哭成了淚人,她生得美,梨花帶雨的模樣,瞧著異常可憐,劉夫人隻有這麽一個掌上明珠,心痛的無以複加,“成了,不想逼死她,你就少說兩句吧。”
劉淩則氣得拂袖離開了攬月閣。
劉夫人心中悲痛難捱,唯恐她又尋死,陪她熬了一宿,直到她睡著,她才在劉大人的攙扶下回了住處,揮退下人後,她就緊緊攥住劉大人的手臂,徑直跪了下來。
劉大人趕忙扶住了她,“你這是作甚?趕緊起來。”
劉夫人含淚搖頭,她哀聲道:“妾身與您相識於微末,最清楚您的為人與抱負,您為官期間秉公守則,不徇私枉法,對聖上更是忠心耿耿,這些年,妾身也從未求過夫君什麽,今日妾身求您一次,為了晴兒,您入宮求陛下一次吧。”
她一張口,劉大人就猜到了她要求什麽,他滿心無力道:“夫人,不是為夫不肯開口,而是你們把陛下想的太簡單,就算我舍下這張老臉,挾恩圖報,他也未必會鬆口。”
劉夫人雙眼紅腫,模樣異常狼狽,“您是帝師,皇上最尊敬您,為了晴兒,您總要試試,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嗎?也無需讓聖上立晴兒為後,隻要他肯納她入宮就行,哪怕隻封個選侍和淑女也好呀,就算有名無實,好歹給晴兒一個存活的理由。”
劉大人沉默不語。
劉夫人哭道:“這些年,妾身為您養兒育女,掌管偌大一個侯府,從未出過岔子,也從未讓您為難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您看在妾身的份上,就為她求求情吧,她若有個好歹,妾身也不活了。”
劉大人心情沉重,唇抖了又抖,半晌才道:“你瞧瞧她如今被慣成了什麽樣子,哪還有以往的賢良淑德,乖巧懂事,她若當真入宮,一個不如意就以死相逼,豈不貽笑大方?”
他說完,便將她扶了起來,語氣異常沉重,“淩則說的不錯,她再這般下去,勢必會惹出事端來,夫人,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分明是知道你我心疼她,才以死相逼,今日她敢利用我們。明日又會做出什麽?宮裏可不比府裏,有人縱著她,我不肯求情,不僅是為她好,也是為了整個家族,你怎就不明白?”
劉夫人並不蠢,被他一點,就明白了種種巧合,她哭道:“那要怎麽辦?”
劉大人狠心道:“你告訴她,她若再尋死覓活,就送她去道觀清修,我劉府容不下不忠不孝,自私自利之輩。”
劉婉晴醒來後,本以為父親會入宮求情,誰料等來的,卻是他的冷酷拒絕,她這下徹底陷入了絕望中。
見她滿臉淚痕,丫鬟也有些慌,勸道:“小姐,就算老爺不肯求情,還有太皇太後呢,她勢必會幫您。”
劉婉晴卻淒慘一笑,喃喃道:“她在皇上心中沒有半分分量,皇上又哪裏肯為她改變主意,若真願意改變,剛出熱孝,他就立後了,又豈會等到現在?都是她,定是她,才將皇上蠱惑到這般地步,她真該去死!”
哪怕不清楚她口中的她,指的是陸瑩,丫鬟聞言,還是嚇得渾身一顫。
劉大人封鎖了消息,劉婉晴服毒自盡的事,並未傳出去,饒是如此,太皇太後也有些同情她,好好一個姑娘等了三年,他卻仍舊不肯娶。
她左思右想,還是讓人往乾清宮走了一趟,李嬤嬤怎麽都勸不住,她派人請了兩次,沈翌都沒有過來。
太皇太後一張老臉板了起來,惱怒道:“當真是不孝至極,眼中哪還有哀家這個祖母!是不是非要哀家絕食,他才肯過來!”
她此言一出,嚇得宮人全跪了下來,“娘娘慎言啊!”
“慎言什麽!他身為晚輩,卻沒有晚輩的樣子,連先帝的半分孝順都沒有,先帝在時,豈會這般忤逆哀家!當初先帝立他為太子時,哀家就該攔著!哪個當皇帝都不會像他這般不孝!”
宮女、太監皆噤若寒蟬,李嬤嬤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內侍說皇祖母病糊塗時,朕還不信,朕政務繁忙,方抽不開身,到了皇祖母口中卻成了不孝,若是不孝,朕又豈會忙完公務,第一時間過來,不若皇祖母說說,哪個比朕更適合當皇帝?”
太皇太後一向有些怵他,也就發牢騷時,會念叨他幾句,哪能想到,他又竟過來了!她心尖輕顫,後背都沁出了汗來,訥訥道:“哀、哀家不過是胡言亂語。”
“看來皇祖母病得不輕,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既如此,就在慈寧宮好生養病吧,即日起,慈寧宮眾人不得踏出慈寧宮一步,再不好生伺候著,腦袋也別要了。”
他說完,便離開了慈寧宮,太皇太後癱在了軟塌上,久久不能言語。
揚州,天氣已然轉晴,接下來幾日,圓圓想去隔壁時,都是胡欣陪她過去的,母親堅持要為她做衣服,圓圓開心又失落。
今日用完早膳,陸瑩又做她的小衣服去了,圓圓嘟了嘟小嘴,扯了扯陸瑩的衣袖,“娘親,去玩!”
陸瑩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別搗亂,想陪娘親,就乖乖呆這兒,想找顧叔叔,就讓姨姨陪你去。”
她態度堅決,小丫頭委屈噠噠撲到了胡欣懷裏,“姨姨,走!”
胡欣悄悄打量了主子一眼,隻覺得她察覺到了什麽,她歎口氣,隻得自己帶著圓圓去了顧瑾那兒。
接下來十幾日皆是如此,顧瑾自然也察覺到了什麽,他就猜若是火候不到,她但凡意識到什麽,必會躲起來。
他思忖再三,打算尋個機會向她表明心意,他所求的不多,不過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他願意一直等她,念頭初起,他就得知了大晉對大周出兵的消息,得知大周太子死在了宮鬥中。
顧瑾薄唇微抿,神情有片刻的失神。
陸瑩也得知了兩位將軍出征的消息,她一顆心不自覺提了起來,這時的她,根本不知道,趙公公派來的人已抵達了揚州。當晚,他就往京城傳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