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思念

  第54章 思念

  李大娘家裏經營著一個茶館, 生活條件還算不錯,她大兒媳又是個手腳麻利的,做了不少好菜。


  李大娘笑著招呼眾人坐了下來,室內共擺兩桌, 男子一桌, 女子一桌,李大娘的小兒子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 生得唇紅齒白, 細皮嫩肉的,他偷瞄陸瑩好幾眼,反觀顧瑾始終端坐在席上, 舉止從容, 溫潤如玉。


  李大娘笑著招呼道:“來來來,多吃點。”


  她說著便拿起公筷, 夾了一個雞腿,放在了陸瑩碗中,陸瑩含笑道了謝,她又給雙胞胎和落玫各夾了一個,隨後才含笑道:“你們母親真是有福氣, 竟有四個女娃, 兒子都是討債的,大娘我一直想要個女娃,偏偏不能如願。”


  隔壁桌,他小兒子衛江有些不滿意,紅著臉嘟囔了一句, “我們怎麽就成討債的了?娘, 您可莫要敗壞兒子名聲。”


  徐氏搖頭, 她最為心細,一眼就瞧出了陸瑩梳著婦人髻,偏偏其他人都跟沒瞧見似的,就連李大娘的大媳婦,一看到陸瑩都露出一副羞赧的神情。


  李大娘沒理兒子,又拉著陸瑩誇了幾句,方道:“你們四姐妹,也就這對雙胎妹妹生得像,你跟你姐姐和兩個妹妹一點都不像。”


  她口中的姐姐,指的是落玫,她個頭很高,五官也出眾,可惜不愛笑,又一身黑色勁裝,往那兒一坐,像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


  陸瑩這才笑著解釋道:“姐姐是我娘收養的,她剛開始一直沒有子嗣,收養姐姐兩年後,才有了我,雙胎妹妹是我乳娘的孩子,我們情同姐妹,乳娘去世後,娘親就收養了她們,所以才不像。”


  她這話倒也解釋了,為何胡欣和胡榮手上有薄繭,幹活也很麻利。


  李大娘笑道:“難怪不像。”


  平日陸瑩在府裏用膳,一直都是食不言寢不語,每次吃飯都沒滋沒味的,李大娘是個爽朗性子,徐嬸子也心細周道,說話時娓娓道來,講了許多有趣的事,陸瑩不知不覺就多吃了一些,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後,徐嬸子和陸瑩等人才告別,顧瑾也起身站了起來,眾人一道往外走時,落玫始終護在陸瑩身側,顧瑾的目光落在了落玫手上,她掌心帶薄繭,走路也悄無聲息的,分明是練家子。


  至此,顧瑾才不動聲色看了陸瑩一眼,少女膚如凝脂,眉目如畫,五官無一處不動人。饒是見過不少美人,顧瑾也不曾料到,在這條小巷中,會出現這般仙姿玉貌的人物,他心中一沉,對陸瑩的身份都產生了懷疑。


  察覺到他的目光,陸瑩才禮貌一笑,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顧瑾微微頷首,有些心不在焉。


  李大娘送了送陸瑩,隨即就跟著徐氏去了她家,進門後,她就笑道:“怎麽樣,是不是生得極美?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跟你家瑾哥兒一樣,讓人絲毫挑不出瑕疵來,可惜太美了些,我家二小子肯定沒戲,倒是你家這個還有點希望。”


  徐氏忍不住捂住了唇,笑道:“你呀,就隻盯著人家這張臉了,沒瞧見她梳的是婦人髻嗎?”


  李大娘怔住了,“啥?”


  她每次瞧見陸瑩,確實隻顧著盯她這張臉,陸瑩的五官實在是太精致,小臉也僅有巴掌大小,瞧著不過十五歲,哪像已成親的樣子?


  李大娘頗有些失魂落魄。


  她走後,顧瑾才將自己的發現與徐氏說了說,“娘,她那位長姐必然學過武,身手肯定不凡,她的身份未必簡單,兒子會想法試探一下,她若是衝著咱們來的,咱們必須盡快搬走才行。”


  徐氏聞言,不由一怔,他們已搬來三年,這三年與李大娘處得極好,如果可以,徐氏並不想搬走,她也清楚輕重緩急,半晌才道:“娘之前都沒敢出門,今日是首次見她,席間與她交談了幾句,聽她談吐,觀她舉止,出身必然不低,應該不是探子。”


  顧瑾神色不變,他望向了大周的方向,目光有些悠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最好。”


  徐氏握住了他的手,眸中含了一絲羞愧,“你可曾怪過母親,本該錦衣玉食,權傾朝野,卻隻能隨著我東躲西藏,隱於鄉野。”


  顧瑾笑了笑,“母親說什麽胡話,能離開那個吃人的地方,兒子不知多開心,我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


  他笑起來,似天上的驕陽,熠熠生輝,再樸素的衣衫,都遮不住他的光彩,徐氏心中也升起一絲滿足,笑道:“等你什麽時候能娶個媳婦,母親就徹底滿足了。你李大娘有句話沒有說錯,她們幾人都生得極美,性子也很好,若身份沒問題,倒是可以多處處,看看有沒有合得來的。”


  顧瑾腦海中無端浮現出陸瑩那張傾城傾國的容顏,他伸手撫額,笑道:“娘快饒了我吧,孩兒尚有事,忙去了。”


  大年三十能忙什麽?無非是不想聽她念叨罷了,徐氏笑道:“早晚有一日,換成你求著讓娘幫你提親。”


  顧瑾笑道:“那這一日還是晚些到來吧。”


  他說完就回了自個屋。


  這廂,落玫也在壓低聲音道:“這位顧公子定是個練家子,身份必然不簡單,早知這裏藏龍臥虎,我應該再多找幾個住處。”


  她買宅子時,其實也特意打聽過周圍的情況,這條街上僅有十幾戶人家,除了隔壁這對母子,全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都在這兒居住了幾十年,唯有這對孤兒寡母搬來了三年,聽聞兒子在私塾教書,落玫一直以為他是再普通不過的讀書人。


  落茗和陸瑩相對冷靜些,陸瑩道:“不管他什麽身份,隻要不妨礙我們就行,咱們小心謹慎些,別露了馬腳,若察覺到異常,就立刻搬走。”


  落玫輕輕頷首。


  見主子搓了搓手,落玫將手爐塞到了她懷中,李大娘家裏沒燒炭盆,陸瑩怕冷,坐久了手腳便有些冰涼。


  她笑了笑,心中劃過一絲暖流。


  落玫又道:“屬下買了關門炮,還有煙花,主子想親自放煙花嗎?”


  陸瑩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姐姐未出嫁前,每次過年,她們都會一起放煙花,三妹妹和四妹妹也總往她院中跑,陸瑩又有些想家,神情有些黯然,“你們放吧。”


  她話音剛落,遠處率先響起了炮竹聲,一朵朵璀璨的煙花在高空炸裂開來,美得耀眼奪目,她有片刻的晃神。


  胡欣兩姐妹望著煙花也有些出神。


  李大娘回去後,她的小兒子衛江就纏了上來,“娘,你剛剛邀請的就是對麵的趙小姐?”


  陸瑩一路都在隱姓埋名,此刻用的也是皇上給她的戶籍,戶籍上的姑娘是真實存在的,出生地是源城,地理位置偏南,前段時間,她們一家四口皆死在了山匪手下,皇上讓人瞞下了她的死亡,如今陸瑩頂替的便是她的身份。


  李大娘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若對雙胎妹妹有意,你娘我還能舍下這張老臉幫你撮合一下,至於趙小姐,你還是甭想了,她估計已經成親了。”


  衛江聞言有些不敢置信,直到陸瑩的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時,他才徹底死心,敢情人家不僅嫁了人,孩子都有了,也不知哪個男子竟如此好運。


  顧瑾也得知了陸瑩有孕的事,他不由怔了片刻,同樣沒料到她竟已然有了身孕,她的有孕倒是打消了他的懷疑。


  寶寶四個月大時,陸瑩感受到了胎動,她不由將手放在了腹部,神情卻有些恍惚。她再次想起了安安,不知他在京城過得如何,她走後,他可習慣奶娘的陪伴?可有一直掉眼淚?


  她仍舊會每日夢到他,還時常夢到他哭泣的模樣,每次醒來時,她心口都一抽一抽的疼,枕巾經常是濕的。


  每次瞧見她落淚的模樣,落茗等人都格外心疼。胡欣含笑湊了過來,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主子,這是奴婢為小主子做的小衣衫,您瞧瞧可好看?”


  她手中是一件火紅色小衣袍,衣擺處還繡著一隻憨態可掬的鯉魚,瞧見這件衣袍時,陸瑩的眼淚一下子滾落了下來。


  她不由將這件衣袍摟入了懷中,哭聲壓抑又痛苦。


  胡欣嚇了一跳,有些無措,“主子?”


  落茗和落玫自然清楚她為何哭,落玫低聲解釋了一句,“主子隻是想家了,她以前也做過一件這樣的衣袍。”


  胡欣覺得很抱歉,正訕訕站在原地時,門被敲響了,站在門外的是一身藏藍色衣袍的顧瑾。


  胡欣趕忙去開了門,門被打開時,顧瑾就後悔過來了,他分明聽到了一聲女子壓抑的哭聲,聲音貓兒似的,驟然停了下來。


  顧瑾再離開也不合適,他溫聲道:“這是我娘做的雪片糕,做的多,讓我給你們和李大娘各送一些,你們且嚐嚐喜歡不喜歡。”


  雪片糕乃南方特產,由糯米粉、核桃、芝麻等食材,添加白糖製作而成,有清肺之效,味道也十分甜美,胡欣是北方人,沒吃過雪片糕,隻覺得薄薄的,瞧著精致又可愛。


  胡欣連忙道了聲謝,“我這就放到盤子裏,顧公子先進屋候上片刻吧,我將糕點取出來,就將紅酸枝提盒還給您。”


  顧瑾沒進去,他畢竟是外男,她們姐妹都是年輕女子,怕影響不好,他站在門外道:“沒事,你慢慢放,我在門口候上片刻即可。”


  陸瑩身為女主人,不露麵於理不合,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才出來招呼了一下,“顧公子進來坐吧,哪能讓貴客站著等。院中有藤椅,石桌,還種了許多花,你在院中坐上片刻也行。”


  她已擦幹了眼淚,若非一向甜軟的聲音有些沙啞,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剛剛哭的人是她。


  顧瑾沒再推辭,笑道:“那在下就叨擾了。”


  他很愛笑,笑容溫和有禮,很容易令人產生好感,說完,他便在藤椅上坐了下來,漆黑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她的眼尾,仔細看,才能發現有點紅。


  她本就生得美,這副脆弱的模樣,愈發有些惹人憐惜,顧瑾不自覺碾了碾手指。


  胡榮趕忙給他倒了一杯茶。


  陸瑩笑道:“這是正宗的雲南普洱,我從南邊帶來的,顧公子嚐嚐味道如何。”


  顧瑾含笑輕啜了一口,笑道:“滋味濃醇,色中泛香,好茶。”


  胡欣將雪片糕一一放入了盤子中,因為她們人多,徐氏送的也多,足足三盤。


  胡欣又拿清水清洗了一下食盒,才拎出來,顧瑾沒有久坐,瞧見胡欣,他便起身站了起來,笑道:“多謝趙小姐的招待。”


  陸瑩誠懇道:“徐嬸子照顧我們頗多,該我們道謝才對。”


  顧瑾離開後,陸瑩才讓胡欣將普洱茶拿出兩包,讓她給隔壁送了過去。


  李大娘和徐嬸子也時不時會來她這兒串門,唯有家裏有客人時,方能瞧見陸瑩臉上的笑,平日她一個人總是坐在一個地方發許久的呆,除了過年時受邀去了李大娘家一趟,她根本不曾出過門。


  街坊鄰居,對陸瑩皆很好奇。雖然好奇,眾人卻沒敢登門拜訪,上個月,落玫定製的紫檀木羅漢床、博古架等,一件件被拉了進來,每一樣都價值不菲,足夠尋常百姓幾年的生活,這些東西,是韓淩親自押回來的,他身材魁梧,麵容冷厲,一瞧就不好招惹,眾人皆以為他是陸瑩的夫婿。


  唯有李大娘和徐嬸子他們知道真相,她們並未辟謠,陸瑩生得實在太美,腹中還懷著寶寶,自古以來,寡婦門前是非多,若得知她沒了夫君,不定傳出什麽難聽的傳言來。


  京城,乾清宮,沈翌下了早朝後,先去看了看安安,安安已經九個月大,因為缺乏安全感,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愛哭,也就最近一個多月才好些,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他很黏沈翌,沈翌過來時,他正坐在床上玩小玉雕。


  他生得白白嫩嫩的,一雙鳳眸烏溜溜的,與沈翌生得很像,低頭玩玉雕時,眼睫毛顯得又長又密。


  這小玉雕是宋公公親手雕的,有小猴子,小老虎,小馬,安安很喜歡,瞧見父皇高大的身影時,他沒再管玉雕,衝沈翌伸了伸小手。


  沈翌將他抱了起來,把他抱去了書房,他最近時常抱著安安處理奏折,安安伸出小手去抓奏折時,沈翌往他懷裏塞了一本,孩子就是孩子,小家夥抱著一本奏折都能玩許久。


  沈翌沒管他,低頭處理了近半個時辰,才垂眸看他一眼,小家夥靠在他懷裏睡著了,奏折仍被他抱在懷中,沈翌單手摟著他,小心將奏折抽了出來,他剛將奏折放到書案上,就感到腿上一熱。


  小家夥果真尿了,他帶孩子不比陸瑩細心,尿布被安安蹭掉後,他時常忘記給他換新的,如此一來,遭殃的總是他的衣袍,幾乎每件衣袍都被小家夥尿濕過。


  他先給安安換了身衣服,這次給他塞了塊尿布,換尿布時,他又有些走神,不自覺想起了陸瑩給安安換尿布時,溫柔的神情,他盯著安安瓷白的小臉,怔愣許久,回神後,才忍不住伸手去描摹他的五官。


  安安的眉眼隨了他,挺俏的鼻子,形狀完美的唇,以及那對可愛的小耳朵都能瞧出陸瑩的影子。沈翌處理完公務時,時常會盯著他出神,每次想起她,心口都一陣悶疼,時常會覺得喘不過氣。


  這時,宋公公進來通報道:“陛下,慈寧宮來了人,說太皇太後讓您去慈寧宮一趟。”


  沈翌每個月初一時,才會過去請安,平日甚少踏足慈寧宮,她身子骨大不如之前,走幾步路都會喘,也不曾來過乾清宮,偶爾想安安時,會讓人來乾清宮一趟,將安安抱去慈寧宮,沈翌每次都會讓宋公公將那個假安安抱到她跟前。


  她畢竟是他的嫡親祖母,沈翌便起身去了慈寧宮一趟,她過來時,太皇太後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嬤嬤的通報聲,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才露出個笑,“皇上來了?快坐。”


  沈翌並未坐,隻道:“朕公務繁忙,就不坐了,皇祖母喚朕來,所為何事?”


  他一襲絳紫色衣袍,往那兒一站身上滿是壓迫感,太皇太後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她精神頭不濟,也沒繞彎子,道:“如今已出熱孝,你總不能真守孝三年吧?”


  沈翌道:“朕一言九鼎,自不會更改,皇祖母喚朕來,若是想說這事,不必再枉費口舌。”


  他聲音很淡,瞧著很是不近人情,太皇太後其實有些怵他,她是真心為他好,才忍不住勸道:“國不可一日無後,你總得盡快立後才成。”


  “後宮不得幹政,皇祖母此言是何意?難道想幹政不成?”


  他聲音一貫冷冽,被他這雙冷漠幽深的眸子,注視著時,太皇太後不自覺打了個激靈,趕忙道:“哀家自然不是要幹政,哀家隻是擔心你。”


  沈翌不輕不重道:“前日出熱孝時,朕已然追封陸瑩為皇後,她就是朕的皇後,皇祖母有何可擔心的?”


  “她畢竟已經去世,聽說平日安安都是由你來帶,你身為天子,需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本就不得閑,豈能親自照料他?奈何哀家的身子骨又不爭氣,若是爭氣,還能將安安養在膝下。”


  不等她說完,沈翌就打斷了她的話,“安安是朕的孩子,朕怎麽養不得?就算皇祖母身體硬朗,朕也不會將安安交給你,皇祖母若無事,便好生休養吧,朕還有事,便不久留了。”


  第50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慈寧宮,根本沒給太皇太後勸誡的機會,太皇太後怔愣許久,哪怕早就知道,他一向跟自己不親,她也沒料到,她好心為他張羅親事,他竟如此冷漠。


  她眼眶都有些發紅,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他一定是聽了那些傳言,尚且記恨哀家,哀家也是被人利用了,否則又豈會害他母親……”


  她聲音哽咽,沒能說下去,李嬤嬤連忙順了順她的背,“娘娘何必提舊事,您是陛下的嫡親祖母,陛下又豈會怨恨您?您莫要再說這話,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誤以為陛下不孝?若傳入陛下耳中,萬一與您離了心,可如何是好?”


  太皇太後心中一凜,再不敢哭訴,半晌,她才道:“哀家還不是為了他好。”


  這話李嬤嬤沒接。她跟在太皇太後身邊多年,最了解她的性子,自然清楚,她耳根子有多軟,旁人多說幾句話,就能將她哄得合不攏嘴,時常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本是鎮國公府的嫡次女,出身尊貴,打小被嬌慣大的,被養的一派天真,嫡姐出事後,她才不得已入宮。以她的心智,若非家族護著,隻怕早死在了後宮,偏偏肚子又爭氣,生的兒子也足夠爭氣,一舉登上了帝位,自此成了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哪怕嬤嬤們時常提點著,她也沒能變得多聰明,因她而死的,自然不止沈翌的母親,她卻沒能長多少記性,偏偏好為人師,自持長輩身份,什麽事都想操心,當初先皇身邊的嬪妃基本全是她一手選的,根本沒幾個省心的,若非先皇材高知深,英明睿智,後宮早亂成了一團。


  當今聖上可不像先帝好脾氣,又豈會聽她的?

  李嬤嬤沉默了片刻,才勸道:“立後並非小事,娘娘何必插手?等時機到了,自有前朝的大臣們覲見,您呀,就放寬心享福吧。”


  太皇太後卻根本聽不進去,道:“婉晴分明是個好姑娘,她的性子若跟秦臻一般,哀家自然不會為她操心,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相貌才情,哪一點都當得起母儀天下,她對陛下還一往情深,豈能辜負有情人?”


  劉婉晴時常來慈寧宮侍疾,太皇太後對她的喜愛,早就超過了許姣,可以說京城這麽多年輕姑娘,她最喜歡的就是劉婉晴,在她眼中,劉婉晴並不比陸瑩差,由劉婉晴當皇後再合適不過,她今年已十六,再等三年,都變成老姑娘了,劉府又哪裏肯讓她等?


  太皇太後道:“不成,哀家總得再勸勸。”


  她有些累,忍不住闔上了雙眸,翌日用完早膳,才又讓李嬤嬤跑了一趟乾清宮,得知沈翌以政務繁忙,拒絕過來時,她怔愣許久。


  又過十日,她才又讓李嬤嬤去了一趟乾清宮,誰料得到的仍舊是他日理萬機,抽不出空來。


  劉婉晴入宮見她時,她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才道:“陛下堅持要守孝三年,哎,等哀家尋到機會再勸勸吧。”


  劉婉晴笑得一如既往的溫柔,“陛下以孝治國,乃是大晉之福,婉晴本就不堪為後,又哪裏值得太皇太後為臣女操心,臣女清楚,您也是心疼安安沒人照料,才想勸他,陛下一片孝心,想必總能理解您的苦心。”


  她離開慈寧宮後,臉上的笑才逐漸退去,根本沒料到,他會堅持守孝三年,她又想起了他將陸瑩抱在懷中的畫麵,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竟重要到如此地步?為了她,竟寧肯空置後宮三年?


  回府後,太傅就將劉婉晴喊到了跟前,道:“我早就與你說過,太子金口玉言,既說了會守孝三年,不可能輕易更改,他是天子,若朝令夕改,又豈能博得群臣的敬重?我和你母親已為你選了一個好兒郎,你就安心待嫁吧。”


  劉婉晴幾乎掐斷指甲,半晌才含淚道:“父親就不能帶頭勸誡陛下,讓他盡快立後嗎?”


  太傅神情冷肅,半晌才道:“你以為我若覲見,就有用?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母親選的這位李公子,才高八鬥,一表人才,假以時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你們定能和和美美。”


  劉婉晴紅著眼眶道:“父親,除了皇上,我誰都不會嫁,女兒還是那句話,您若想逼死女兒,就盡管同意李公子的提親。”


  太傅根本沒料到,她竟如此冥頑不靈,“真是瘋魔了,你以為等上三年,他就會娶你?笑話,他若想娶,早就娶了,你怎麽就不明白?”


  劉婉晴跪的筆直,卻不退縮,“女兒不孝,望父親給女兒一個機會。”


  太傅氣得手都在抖,半晌才指著她道:“糊塗!你若執迷不悟,定會追悔莫及。”


  “這是女兒選的路,女兒自會承擔後果。”


  時光荏苒,陸瑩的生活,過的平靜又溫馨,懷滿九月後,她便誕下一個小女娃,小孩子長得很快,當真是一天一個樣,剛開始瞧著活像個小猴子,幾個月後,小丫頭便長成了一個冰雕玉琢的小女娃。


  陸瑩給她起的小名叫圓圓,她希望沈翌能盡快立後,盡快誕下皇子,屆時安安就能與她團圓,這個“圓”有團圓之意。


  不知不覺小丫頭就兩歲大了。她很乖,小的時候,跟安安一樣好帶,每日隻要將她喂飽,她就不會鬧騰。


  她一歲時,陸瑩就給她斷了奶,如今都是喂她吃飯,她也不挑食,被陸瑩養得白白嫩嫩的,一歲大時,她還有點像沈翌,越長越像陸瑩,小小年齡就是個小美人。


  不僅落茗、落玫她們疼愛她,就連李大娘,徐嬸子,顧瑾等人也很疼愛她。


  李大娘就喜歡小女娃,圓圓出生後,她更是三天兩頭來串門,也常常拉著徐氏來,圓圓乖巧懂事,生得又可愛,時間一久,徐氏也將圓圓當成了自家小孫女,時常將她抱去隔壁。


  顧瑾很愛逗弄她,會給她講故事,也會送給她草編的螞蚱,送給她有趣的小陶人、小風箏等等,她早就被收買了,如今格外黏顧瑾。


  這一日,剛用完早膳,小圓圓就從陸瑩懷中滑了下來,小丫頭拉拉她的衣袖,笑容甜美又動人,奶聲奶氣道:“娘親,找顧叔,一起。”


  陸瑩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昨日才剛去過隔壁,又想去了?”


  圓圓小雞啄米般嗯嗯點頭,頭上的小揪揪也一晃一晃的,她沒有父親,也沒有父親的概念,卻很喜歡顧瑾,三天兩頭往隔壁跑。


  陸瑩幾乎足不出戶,卻不願圈著她,她給小丫頭擦了擦嘴,溫柔哄道:“讓姨姨抱你去好不好呀?”


  她口中的姨姨指的是胡欣,胡欣性格開朗,最擅長交際,跟誰都處得來,兩年多下來,她與徐氏處得比母女還親。


  圓圓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眸,點頭又搖頭,“娘親,姨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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