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悲痛
第52章 悲痛
劉淩則送走陸瑩後, 就帶人匆匆趕去了午門,禁軍首領瞧見他,冷聲道:“剛剛跑哪兒去了?”
劉淩則單膝跪了下來,羞愧道:“許是今日吃的醬肘子不新鮮, 屬下一連跑了四趟淨室。”
他平日一向盡責, 禁軍首領便也沒重罰,隻道:“魯王的人尚有逃走的, 這幾日務必加強巡邏, 絕不可出事,過了這幾日,自己去領罰。”
擅離職守的懲罰一向可大可小, 他這語氣, 便是從輕發落,隻杖責三十, 並不扣除俸祿,劉淩則趕忙謝了恩。
他帶人又巡邏了一番,途中才得知太子妃葬身於火海的消息,他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心中無端有了不好的預感。
沈翌醒來時, 已臨近子時, 他不僅腿上中了一刀,胸口上也有傷,斷裂的木梁砸下來時,同樣壓到了他,他失血過多, 臉上毫無血色, 太醫給他處理傷勢時都不忍多瞧。
他意識回籠後, 就掙紮著下了床,宜春宮內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斷裂的木梁,被燒得僅剩一丁點的博古架,已看不出形狀的木條,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
有侍衛正在清掃現場,木架上分別擺了三具燒焦的屍體,屍體已麵部全非,有幾個受傷的暗衛正坐在不遠處,太醫正在給他們處理傷勢,冰鑒也虛弱地躺在木架上,她被橫梁壓斷了腿,太醫才剛給她固定好夾板。
冰荼紅著眼眶跪了下來,低聲道:“奴婢無能,沒能救出太子妃。”
因為安安情況特殊,宜春宮伺候的人一直不多,除了兩位奶娘就僅剩冰鑒和冰荼,宮裏著火前,冰荼被陸瑩派去了禦膳房,冰鑒則去了崇仁殿,放火之人顯然對她們的動向十分了解,當時她們都不在宮內。
是守在院落門口的侍衛聞到焦味,進去查看時才發現主殿著了火,火實在太大,發現時,裏麵已全麵燃燒了起來。
冰荼聲音哽咽,跪了下來。
沈翌幾乎站不穩,目光落在了那三具被燒焦的屍體上,其中兩個是進去救援的暗衛,一個身量很高,一個中上等身材。另一個身材嬌小,沈翌緩慢走到了她跟前,她身上蓋著白布,唯獨一顆腦袋露在外麵,早已麵目全非。
沈翌指尖輕顫,心中首次生出了畏懼,竟是不敢上前查看,他腦海中閃過一幕幕與她相處的畫麵,有她仰著小臉羞赧地要為他寬衣的場景,有她開心之下抱住他的場景,還有她冷聲說和離的模樣。
沈翌心口密密麻麻疼了起來,像被人拿刀將心髒一點點割了下來,他才剛意識到自己的動情,甚至沒來得及告訴她,他並不厭惡她,他本以為兩人還有很多時間,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她竟走得這麽早。
暗衛道:“今晚進入東宮的唯有六皇子身邊一個老嬤嬤,因六皇子昏厥了過去,她才匆匆來了東宮,她聽聞太子妃這兒有幾百年的血參,才求見的太子妃。放火的正是她,她已如實交代,是奉了皇後之命才放的火。”
就算是有人特意縱火,也有些不對勁。
沈翌又想起了這一個月她的冷淡與疏離,心中不由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眸色猩紅,半晌才道:“火著起來時,可曾聽到她的呼救?大家衝進來救人時,可曾聽到她的應答聲?”
侍衛麵麵相覷,輕輕搖頭。
沈翌再次追問道:“之前清理現場時,在哪裏發現的她?”
侍衛聲音更低了些,“按位置,在床上。”
沈翌狠狠閉了閉眼,心髒驟然一縮。
趙公公將安安交給了奶娘,奶娘在偏殿,偏殿的火勢並不大,她們二人皆成功逃了出來。
趙公公走到了太子跟前,主動交代了一下如何救出的小皇孫,“前麵火勢太大,奴婢讓人在湯池後麵的牆壁上鑿了個洞,從那兒救出的小皇孫,再進去時橫梁砸了下來,堵住了去路。”
他清楚太子並不好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沈翌雙眸泛紅,胸膛上似是壓了一塊巨石,怎麽都喘不過氣,“她不肯出來是不是?”
陸瑩將屍體放在床上時,趙公公就猜出了她是何意,他沒料到太子竟如此敏銳,才剛醒來就一眼瞧出了不對,趙公公顫顫巍巍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陛下何意。”
“你隻管坦白交代,孤不會怪罪。”
趙公公咬了咬牙,遲疑半晌,才道:“太子妃確實有求死之意。”
“她說了什麽?”
趙公公啞聲道:“她本想抱著小皇孫赴死,她說皇上一走,隻怕日後再沒人護著他們……與其待在深宮中,令小皇孫遭受各種算計,受盡折磨,不若早些離開。”
沈翌知道,因木槿的死,她一直在怪他,卻沒料到她竟如此絕望,還因此生了輕生的念頭,她根本就不信,他會保護他們母子。
趙公公聲音哽咽,“奴婢告訴她,她無權替小皇孫做選擇,她卻死死抱著小皇孫不放,說不想讓他變成第二個太子。”
趙公公一直跟在皇上身側,每次陸瑩與皇上交談時,都是趙公公在望風,他隱約聽到過兩人的對話,也清楚陸瑩的心結,這會兒雖在胡編,也算真假摻半,他清楚唯有這樣,才能戳中太子,打消他的疑慮。
太子心口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若非強大的意誌力支撐著他,他幾乎站不穩,“她還說了什麽?”
他一字一句問出了聲,聲音不再冷冽,像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哀鳴,摻雜著道不盡的痛苦。
趙公公跪在地上,從他的角度,恰能瞧見太子止不住輕顫的雙手,他心底的太子一向強大冷漠,有那麽一刻,趙公公甚至以為自己是眼花瞧錯了。饒是他見慣了生死離別,此刻正因皇上的駕崩悲痛萬分,這一瞬間,還是因太子的反應,生出一絲自責來。
他將腦袋深深伏在了地上,沒敢再瞧,隻哽咽道:“火勢越來越大,奴婢怕再耽誤下去,一個都逃不掉,隻得砍暈了她,先將小皇孫抱了出去,若非橫梁倒塌,砸死了落茗,落茗應該能救出她,等奴婢將小皇孫抱出來時,已無法再闖進火中。”
第47
落茗是皇上派給陸瑩的暗衛,曾在太子跟前出現過,唯有她的死,才能打消太子的疑慮,不然以太子多疑的性子,定會懷疑他既然鑿了個洞,為何隻救出了小皇孫。
趙公公花了大力氣,才找到一個身材與落茗相仿,恰葬身於火海的女屍,通過密道運到的宜春宮。
這時,一個侍衛恭恭敬敬走了過來,他眸色通紅,低聲道:“主子,太後得知皇上駕崩後,暈厥了過去,皇上那裏還需要您去主持。”
太子眸色輕顫,半晌才開口道:“蕭六,將小皇孫帶入崇仁殿,你們八人從今日起,誓死護在小皇孫身側,不得無故離開半步。”
他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宜春宮,他筆挺的身姿,首次挺得沒有那麽直,似乎有什麽東西,壓斷了他的脊梁。
恍恍惚惚間,他耳邊好似傳來了她冰冷的聲音,“妾身知曉殿下厭惡我,我這般識趣,殿下總該高興了吧?”
沈翌伸手捂住了胸口,腳步都有些踉蹌。
宋公公趕忙扶住了他,“您腿上有傷,太醫才剛給您縫好傷口,您還是坐輪椅吧。”
已有侍衛趕忙將輪椅推了過來,沈翌卻沒坐,他自我折磨一般,深一步淺一步走出了宜春宮,走出一大截後,鼻尖還是屍體被燒焦的味道,縈繞在鼻端久久不散,他又仿佛置身於大火中,呼吸困難,眼睛睜不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的乾清宮。
乾清宮內幾個妃嬪尚在,瞧見太子狼狽的模樣,眾人心中皆一驚,他頭發被燒掉不少,有好幾縷都毛毛糙糙的,臉上也被燒焦了,哪還有平日俊美無儔的模樣。
宜春宮動靜很大,漫天燒起的大火,站在乾清宮都能瞧見,消息靈通的,已得知太子妃沒了,此刻瞧見太子這副模樣,任何勸慰都顯得幹巴巴的,一時竟沒人敢開口說話。
沈翌率先開了口,聲音又啞又低,從未這般虛弱,“皇祖母如何了?可喊了太醫?”
莊貴嬪道:“臣妾已讓人喊了太醫,太醫說她是悲痛之下,才暈厥過去,需好生休養,臣妾已命人將太後娘娘安置在偏殿,特讓宮女守著,太子,陛下不必擔心。”
她及時改了口。
皇上臨終前,再次下了旨,他如今雖未登基,已是新帝。
沈翌沒再多問,他緩步走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正了無生機地躺在龍床上,他唇色發紫,麵色枯黃,已沒了往日的俊朗儒雅,沈翌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命人拿來壽衣。
陸瑩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眼睛剛睜開,她的眼淚就一滴滴砸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打濕了枕頭。
落茗走了進來,單膝跪地道:“主子,城門一會兒就開,咱們需要盡快出城,屬下伺候您更衣吧。”
陸瑩搖頭,她擦幹眼淚坐了起來,她跟莎草約的是城南見,如今已過去一晚,也不知莎草是不是等了一宿。
陸瑩換了身尋常服飾,讓落茗燒掉了那身宮女服飾,隨即給自己上了個極醜的妝容。
城南有不少客棧,此刻莎草正站在二樓的窗前,她一宿未睡,一直盯著街道上,直到她安排的那輛馬車出現在街道上時,她才戴上帷帽,從客棧出來。
她過來時,被落茗攔了一下,陸瑩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莎草也喬裝打扮了一番,瞧著像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陸瑩認出了她,“讓她上來。”
莎草一上馬車眼眶就紅了,她一宿未睡,唯恐主子沒逃出來,直到瞧見她的身影,莎草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下一刻,她就發現了不對,“小皇孫呢?”
她這話一出,陸瑩的淚猝不及防掉了下來,莎草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她的淚也砸了下來,趕忙捂住了唇,才沒哭出聲。
兩人的情緒半晌才平複下來,莎草道:“奴婢買了八個打手,兩個女護衛,這十人幾天前已陸續出了京城,賣身契在裏麵。”
莎草交給她一個包裹,蒙汗藥、軟骨散、鶴頂紅等毒藥也在包裹裏,每一種毒藥上麵都貼著名字,怕陸瑩不認識這些毒,莎草還寫了一封信,特意介紹了一番。
她道:“奴婢知道,主子想讓奴婢死遁,是怕奴婢萬一遇到危險,可奴婢這會兒若是跟著您離開,隻怕會惹人懷疑,所以奴婢自作主張沒有死遁,主子和護衛們離京吧,原本奴婢想晚個一年再去尋您,如今小皇孫既然沒能帶出來,奴婢就替您入宮照顧小皇孫,您安心離開就是。”
一想起安安,陸瑩心口就疼得厲害,她抱著莎草又哭了一會兒,幾乎哭得斷氣,半晌才道:“你別入宮,萬一被太子發現異常,隻怕性命不保,你就安心待在府裏即可,別忘記暗示父母我沒事,讓他們保重身體,是我不孝,隻能晚幾年再見他們。”
莎草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語氣堅定又溫柔,“主子別怕,奴婢會照顧好他們,城門已開,主子快走吧。”
她說完,又抱了陸瑩一下,就義無反顧地下了馬車。
陸瑩伸手捂住了臉,怕再哭下去,會哭花臉上的妝容,她才硬是忍住眼淚,因為有皇上給的路引,出城很是順利,陸瑩又掀開簾子,望了一眼城內,這次沒能忍住,失聲哭了起來。
陸瑩被害的消息,也傳回了武安侯府,不僅章氏暈厥了過去,老太太也一下子暈了過去。
皇上駕崩後,太子便是新帝,陸瑩也會被封為皇後,老太太這段時間,一直與有榮焉,隻覺得祖墳冒了青煙,誰料陸瑩尚未成為皇後,竟直接成了一把枯骨,還沒她這個老太太能熬!
章氏醒來後,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一個多月前,還見著她,當時她還孩子似的,在她懷裏賴了許久,怎麽說沒就沒了?
章氏不敢信。
她邊哭,邊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悔恨道:“都怪我!都怪我,明明知道宮裏是吃人的地方,竟沒拚死攔著她!”
陸父心中也不好受,眼淚也淌了下來,見章氏拚命在打自己,他才一把攔住她,章氏埋在他懷中哭得幾乎難以自控。
莎草也跟著掉眼淚,人多眼雜,她沒來得及告訴章氏。
女兒已歿,當父母的可入宮送她一程,章氏和陸父相攜著起身時,莎草哭著懇求了一番,讓章氏和陸父帶上了她。
她一向忠心,清楚她是想送女兒一程,章氏紅著雙眼,點了點頭,三人入宮後,陸瑩已被人抬去了崇仁殿。
宋公公已讓人設了靈堂,此刻,她的屍體尚躺在擔架上,剛剛還有侍衛過來詢問,可需要驗屍。
不等宋公公開口,趙公公就斥責了一番,“太子妃身份尊貴,屍體已然被燒焦,豈可再動她遺體?難道讓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嗎?”
宋公公也擺了擺手,讓侍衛退了下去。
章氏等人來到崇仁殿後,又失聲痛哭了起來,章氏和莎草一左一右摟住了她的屍體,哭聲幾乎響徹整個東宮。
不僅她們在哭,安安醒來後,沒有找到陸瑩也在哭,平日都是陸瑩帶他,安安隻認她身上的味道,他哭得小臉通紅,奶也不肯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兩位奶娘聽了都忍不住跟著掉眼淚,她們雖聽不懂官話,已猜到是陸瑩出了事。陸瑩性子溫和,每次瞧見她們臉上都染著笑,從未因為她們是奶娘就輕視她們。
安安哭得最是可憐,因沒有喝奶,哭聲都有些虛弱。
太子回來時,率先聽見的就是眾人的哭聲,他心中一陣發緊,喉結也滾動了幾下,竟是不敢去看她,他至今無法接受她不在的事實。
他轉身入了偏殿,將安安抱到了懷中,小家夥嗓子都哭啞了,再哭起來,跟小貓兒崽子似的,可憐巴巴的,直到哭累了,才在沈翌懷中睡去。
劉淩則直到夜晚才回府,天色濃如墨,四周一片寂靜,他回府後,就直接去了劉婉晴的住處。
他過來時,劉婉晴尚未歇下,室內亮著燈,她清楚兄長會來尋她,一直在琴房待著,他大步進來時,劉婉晴正在燈下撫琴。
她神色平靜,柔美的五官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很是冷靜。
劉淩則本就滿腔怒火,瞧見她平靜沉著的模樣,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躥得更高了。
他一向俊朗的臉沉得能滴出水來,出聲屏退了小廝和丫鬟,“都滾出去,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丫鬟小廝皆被他嚇了一跳,他對這個妹妹一向是當眼珠子護著,不管在外麵受了什麽氣,到了劉婉晴跟前都笑嗬嗬的,劉婉晴身邊的丫鬟還是首次瞧見他怒火中燒的模樣,一個個皆呆住了。
劉婉晴彈完最後一個音,才道:“你們都退下吧。”
室內僅剩兩人後,劉淩則才朝她逼近了些,嗬斥道:“你瘋了不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劉婉晴不緊不慢地摘下了護甲,“我什麽都不曾做過,之前不過是求哥哥幫一個小宮女的忙而已,哥哥還拒絕了我。”
她之前就是拿小宮女糊弄的劉淩則,說這位宮女曾有恩於她,她如今與侍衛私通,生了個孩子,孩子已然在東宮藏了近四個月,怕人發現孩子的存在,她甚至不惜毒啞了他,前幾日卻險些被人發現孩子的存在。
宮女與侍衛私通,乃死罪,若讓人得知她擅自生子,孩子也必死無疑,劉淩則抵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才答應她的要求,悄悄將屍體運了進去,又送這宮女出了宮。因為她口中的孩子已四個月大,他才沒往太子妃身上聯想。
誰料竟被她騙的團團轉。
劉淩則氣得胸膛都在上下起伏,聽到她的話,才恢複一點理智,隔牆有耳,他確實不該這般質問出聲。
劉淩則一拳砸在了書案上,才壓低聲音咬牙道:“你可知若是事情敗露,整個劉府都要為你擔責?”
劉婉晴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哥,就算事情敗露,你也不曾做過什麽,隻是巡邏時有所懈怠,放出個宮女,最重的懲罰不過降職,父親更是一無所知。”
“你!”劉淩則萬沒料到,她膽子竟如此大,他深深吸了口氣,頭一次發現,這個妹妹竟是膽大妄為到令他有些心悸。
他怒瞪她半晌,才咬牙道:“父親確實一無所知,就算你愛慕太子,也該理智一些,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既敢這般行事,就別怪我告訴父親。”
劉婉晴直到此刻,才紅了眼眶,“二哥不疼妹妹了嗎?”
劉淩則呼吸一窒。
劉婉晴的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她壓低聲音,喃喃道:“我自知不該蒙騙二哥,可我有什麽法子?沒人理解我的痛苦,二哥若想逼死妹妹,就盡管稟告父親吧,反正妹妹早就活夠了。”
劉淩則抿唇不語,半晌才拂袖離開,他自然沒去稟告父親,反倒將自己氣得不行,一想到她的膽大包天,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甚至想到了幹脆辭官歸隱,趁太子尚未發現前,遠走高飛,又怕自己的辭官會打草驚蛇。
反觀劉婉晴再冷靜不過,太子妃已歿的消息已然昭告天下,陸瑩隻能逃得遠遠的,就算無法對她下手,她也已經離開,想必用不了多久,太子就會忘記她。
她隻需沉得住氣,想必等孝期一過,大臣們就會要求太子選秀,立後。
劉淩則一離開,她就拿帕子擦幹了眼淚,甚至有閑情逸致又彈了一首曲子。原本趙公公出現時,她還怕趙公公會將陸瑩抓回宮,誰料,他竟隻帶走了小皇孫。
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隻要她能順利嫁給沈翌,她相信以她的手段,定能籠絡住他的心,一個沒有母親庇護的小皇孫,根本不足為懼。
章氏和陸父沒有回府,第二日陸璿和陸瓊等人也入了宮。
安安仍舊一直哭,哭累了,才會睡會兒,醒來後,又會繼續哭,根本不肯喝奶,誰哄都沒用,最後還是莎草想了法子,從府裏尋來了陸瑩的舊衣服,讓奶娘沐浴時,用了陸瑩常用的花瓣,隨後又抹了陸瑩慣用的香膏。
幾番折騰下來,安安才總算肯喝奶。
第三日,章氏親手給陸瑩換上了壽衣,直到將陸瑩放入棺材中,沈翌都沒敢瞧她一眼,他異常沉默,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周身沒有一絲活氣,燒焦的臉也異常恐怖,都沒人敢直視他的臉。
陸瑩被葬在了皇陵裏,她是太子正妻,按製度追封了皇後,沈翌一個人在她墓碑前待了許久,他眼眶發紅,手指輕顫,半晌摸了摸墓碑上的字。
他回到東宮時,莎草尚在。
她已得知了趙公公都說過什麽,怕太子日後萬一遷怒武安侯府,她衝太子磕了個頭,紅著眼眶道:“奴婢有一事要稟告給太子。”
她哭著道:“太子妃愛慕您多年,因愛而不得,孕期時常失眠,木槿一死,她才徹底承受不住,望太子勿要怪罪太子妃……”
沈翌瞳孔一縮,“愛慕多年?”
莎草哭得雙眸通紅,一想到陸瑩所受的委屈,幾乎泣不成聲,“是,主子早就愛慕你,因您的救命之恩,她一直記得您,在護國寺,她甘願未婚失貞,不止是為了報恩,更是因為仰慕您。”
他腦海中突然閃過掀開蓋頭時,她羞赧的雙眸,他手指輕顫,呼吸不由一窒,直到這一刻,方才體會到何為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