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懷
第18章 入懷
醉仙樓,天字包廂內,一個五官俊朗,腰束玉帶,身著紅色衣袍的年輕男子正邊飲酒邊與太子談事。
他名喚裴淵,乃鎮國公世子,太子的伴讀之一,前段時間去虞城幫太子查了貪汙受賄的案子,這個案子睿王剛查過,雖已結案,太子覺得尚有疑點,便讓裴淵扮成商人,又去了一趟虞城。
裴淵才剛回京,此次出行,雖未查到睿王直接貪汙受賄的證據,卻帶回一個賬本,最大一條魚睿王沒能抓到,不管他是有意放過,還是沒查到,賬本若呈到皇上跟前,對睿王都是不小的打擊。
兩人聊完正事,裴淵才斜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紅袍衣擺翻動間露出一截雪白色裏衣。
第13
他漫不經心勾了勾唇,八卦道:“剛入京,就聽說皇上為你賜了婚,竟是武安伯府的三小姐,我曾見過她姐姐一麵,生得倒是極美,妹妹好似比姐姐還漂亮,皇上這是怕你娶了高門,日後外戚幹政?還是因你不近女色,幹脆尋個姿色過人的?”
沈翌將酒杯推到了他跟前,不鹹不淡掃他一眼,“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裴淵懶散笑了笑。
這時,包廂門被人敲了一下,伴隨著裴淵懶洋洋的聲音,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單膝跪地,對太子稟告道:“殿下,陸小姐想見您一麵,皇上說會派人將她送來。”
裴淵俊眉微挑,唇邊的笑顯得有些玩味,“你這小未婚妻膽子不小啊,竟敢前來找虐。”
沈翌沒理,隻道:“父皇還說什麽了?”
男子抹了抹汗,才小聲道:“皇上還說,您若不配合,他就再給您選兩個側妃,兩個良娣。”
沈翌:“……”
裴淵笑得幸災樂禍,“皇上英明,打蛇打七寸。”
沈翌冷冷掃了他一眼,裴淵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那臣就此告退,不打擾你和小未婚妻的幽會。”
他話音落下後,就飛快往後閃了一下,果不其然,桌上幾根筷子朝他的嘴巴射了過來,但凡慢一點都要滿嘴開花。
裴淵利索地翻個身,直接從二樓窗戶翻了下去,笑得倜儻,“後會有期。”
他落地時倒黴地踩到一個西瓜皮,險些摔倒,身側的小廝抽抽嘴角,嘟囔一聲,“主子是不是又嘴賤惹了太子?”
下一刻他腦袋上就被敲了一下,“怎麽說話呢?沒大沒小。”
日頭高懸,陽光照射在琉璃瓦上,金光粼粼。
陸瑩緩步從正殿走了出來,章氏掃了一眼女兒的氣色,見她一切都好,才鬆口氣。
趙公公親自護送兩人出的宮,還命人抬來了轎輦。被皇上賞賜轎輦可謂天大的殊榮,後宮妃嬪唯有位高者方可乘坐,入宮時她們走了不少路,怕女兒勞累,章氏並未推辭,謝完恩,便帶著陸瑩上了轎輦。
聖上賜婚之事已傳入皇後耳中,得知皇上不僅召見了她們母女,還賜了轎輦,皇後細長的眸似含了冰。
張嬤嬤揣摩了一下皇後的心思,道:“她這般身份,定是有了身孕,皇上才著急賜婚,要將她們攔下嗎?”
皇後娘娘斜靠在榻上,一頭烏發盤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語氣不鹹不淡的,“不必,距離成親還有一段時間,有的是機會下手,說不準有人比本宮更著急。”
“什麽更著急?”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十五六歲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他頭戴玉冠,麵上染著好奇,陽光照在他身上,一頭烏發金燦燦的,像是在發光。
皇後娘娘心中一沉,板著臉瞥了一眼守在外麵的小宮女,小宮女麵色慘白,趕忙跪下請罪。
六皇子笑道:“母後勿怪,是兒臣特意沒讓她們通報,這不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嗎?您跟嬤嬤商議在什麽?什麽更著急?”
他的相貌有幾分隨了皇後娘娘,五官秀麗,笑起來帶了點少年獨有的朝氣。
皇後娘娘最疼的就是這個兒子,她坐直了身子,不動聲色道:“在說皇子們的親事,太子正妃已定,淑妃她們肯定著急睿王和三皇子的親事。”
六皇子眨了眨眼,欣喜道:“太子哥哥的親事真定下了?父皇果真雷厲風行,哪府的小姐?”
“說了你也不認識。”
六皇子今日溜過來,就是想打聽太子的親事,“母後莫吊兒臣胃口。”
皇後無奈道:“是武安伯府的陸三小姐。”
武安伯府早已沒落,陸父不過官至五品,六皇子壓根沒見過他,對府上的三小姐也沒什麽印象。
六皇子有些驚訝,“父皇怎麽給太子哥哥選了她?我一直以為會選劉姐姐。”
他口中的劉姐姐是太傅之女劉婉晴,她才情出色,瓊林玉枝,六皇子一直很喜歡她。
依皇後之見,若陸瑩不曾懷孕,選她倒也是一樁美談,起碼武安伯府給不了太子任何幫助。這種話皇後自然不會告訴兒子,他生性純良,一心將太子當親哥哥。
皇後隻道:“你父皇自有決斷。”
馬車在醉仙樓停下時,章氏才道:“非要見他不可?”
陸瑩鄭重點頭,瓷白的臉頰上滿是堅定。
清楚女兒的脾氣,章氏也沒再勸,隻低聲道:“雖說聖上已賜婚,你們也不好獨處太久,母親給你一炷香時間,問清楚就趕緊下來。”
陸瑩頷首,澄清的眸中滿是感激,她伸手抱了一下章氏,小臉在她懷中依戀地蹭了一下,才提起長裙下車。
宋公公親自將陸瑩引進了包廂裏,太子就坐在窗牖前的椅子上,他一襲雪白色長袍,垂眸翻看著手中的賬本。
他皮膚冷白,眼睫又濃又長,單看五官,比大多數女子都要精致,那雙捏著賬本的手,也骨分明,瑩白如玉。
陸瑩不敢多瞧,屈膝行了一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這才合起賬本,瞥向他時目光冷淡,神情內斂,隻略一頷首,“坐。”
陸瑩沒有坐,那一晚的事,因藥性,陸瑩基本全忘了,夢到的隻是零星畫麵,對她來說,這還是兩人長大後,首次單獨相處,她緊張地手心都出滿了汗。
“臣、臣女想問殿下一個問題。”
她規規矩矩站在那裏,衣著素雅,粉黛未施,饒是如此也清麗脫俗,美得不可方物,許是太過緊張,沒有坐下的意思。
沈翌隻略微頷首。
陸瑩喉嚨發緊,抿了抿唇,才低聲道:“太子是自願娶我嗎?”
雖然兩人發生了那種事,卻非他自願,他若有心上人,陸瑩也無需他負責。
這個問題,她必須問清楚。
太子神色冷淡,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嘲諷,不管是否自願,兩人已有肌膚之親,唯有成親,才能保住她的孩子。
這不正是她和父皇想要的?
下一刻,他瞳孔便一縮,身影一閃,就來到了她跟前,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了她的腰,帶著她向一側躲了去。
下一刻一支利箭擦過耳旁射入了門板上,陸瑩胸口劇烈跳動著,嗓子一陣發幹,一時手腳冰涼,整個人癱在他懷中。
沈翌首次離女子這般近,他身軀僵硬,手指微顫,硬是壓下了推開她的念頭,不得已攬住她的腰。
暗香浮動,襲入鼻端,端得是撩人心扉,又一支利箭射來時,有暗衛躍了出來,揮刀斬斷了利箭。
暗處的弓箭手也一箭箭射了出去,三個持刀的黑衣人卻硬是殺出重圍,從窗戶躍進了室內,提刀朝他們砍了過來,暗衛攔住兩個,另一個卻朝他們撲來。
太子摟著她後退了幾步,大刀擦著兩人的衣衫,險些落在他們身上,太子身形一轉,一腳朝那人踹去,彎刀掉下來時,太子手中的匕首抹在了那人脖頸上,鮮血瞬間噴了出來,因離得近,有些甚至濺在了陸瑩側臉上。
她嚇得閉上了眼,緊緊摟了住他的脖頸,驟然急促的呼吸噴灑在沈翌脖頸上,他身軀愈發有些僵硬。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埋伏的十來人就被屠殺殆盡,直到沈翌垂眸問她,能站穩嗎?
陸瑩才恍恍惚惚點點頭,她側臉上濺上好幾滴血,鮮紅的血液,襯得她白皙的臉頰愈發嬌豔了幾分。
沈翌鬆開了她,將一側的幹淨布巾丟給了她,陸瑩抖著手擦擦臉,一顆心仍怦怦直跳。
沈翌看了眼僅剩的活口,對暗衛道:“先綁起來。”
隨後他才對陸瑩說:“既已賜婚,你安心備嫁即可,送她下樓。”
被暗衛送到馬車上時,陸瑩腿還有些軟,章氏也嚇壞了,若非宋公公攔著,她早衝進了客棧,見女兒完好無缺地走了出來,她才念了一聲,“菩薩保佑”。
章氏又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臉,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安撫道:“已經沒事了,別怕。”
陸瑩劇烈跳動的心,逐漸恢複了正常,也不知今日的刺殺,是針對太子還是針對她?
她擔憂地看了一眼醉仙樓的方向,太子將護衛分給她多半,他不會有事吧?
馬車安全抵達武安伯府時,章氏緊緊提著的心才放鬆下來,她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緩過來沒?”
陸瑩輕輕點頭。
守在門口的丫鬟,瞧見他們下來後,趕忙迎了上來,請完安,喜氣洋洋道:“老太太在酈水堂設了酒席,說今兒吃個團圓飯,好生慶祝一下,太太帶三小姐先去酈水堂吧,大爺和二爺也回來了,就差你們二位了。”
章氏蹙了蹙眉,隻覺老太太有些招搖,陸家兩兄弟皆在工部任職,今日並不休沐,將人請回來,多少有些不妥。
陸瑩抿了下唇,心中也很無奈,隨著母親來到酈水堂時,裏麵果然熱熱鬧鬧的,除了已然出嫁的姑娘,一大家子皆在。
章氏和陸瑩一進去,陸琳就站了起來,笑道:“我就猜三姐姐會成為太子妃,怎麽樣?沒說錯吧?”
陸琳秀麗的小臉上滿是笑,小模樣很是得意,連秦氏眼中也滿是笑,雖然嫉妒陸瑩的好運,她也清楚府裏出個太子妃,對整個武安伯府都有好處,屆時兩個女兒也好說親,以後少不得要沾陸瑩的光。
“成了,都入座吧。”
老太太發話後,丫鬟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擱在了桌子上。
陸瑩和母親默契地沒提遇刺的事。
席間,陸二叔甚至讓丫鬟將他埋了幾年的好酒取了出來,與陸父暢飲了一番。
今日的午宴,眾人一改往日的食不言,陸琳和陸瓊也嘰嘰喳喳問了一些宮裏的事,陸瑩時不時回答一句,一顆心逐漸安定了下來。
午膳臨近尾聲時,一向懶散的陸瓊湊到陸瑩耳邊,小聲嘰咕道:“太子風光霽月,麵若謫仙,他有隱疾一事定然是假的,京城不少貴女都肖想過他,不曾想他成了三姐姐的,姐姐可得學學禦夫之術,太乖巧隻會被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向語出驚人,陸瑩如玉的麵頰不由染上了紅暈,一側的陸琳嘟嘴,“說什麽悄悄話呢?”
陸瓊隻笑了笑。
陸瑩臉頰燙得厲害,小巧的耳垂都泛著紅,她尋了個理由岔過了話題。
午膳結束時,已臨近申時,眾人都散去後,老太太將章氏和陸瑩留了下來。
金絲楠木案桌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碗,裏麵是黑乎乎的藥汁,苦澀的味道逐漸蔓延開來。
老太太神色鄭重,嚴肅道:“這藥是以我頭疼的名義,讓人熬的,既成了太子妃,脈象問題更得早點解決,趕緊將避子藥喝了。”
陸瑩小臉一白,不由有些反胃。